第一卷 新婚燕爾假恩愛 第九章 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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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這位陛下,本人心思縝密,狠辣無情。加上二十年前血染皇宮,戮盡兄弟姐妹及其後代,更是穩穩戴上了一頂由兄弟鮮血鑄就的十二冕旒。
可事實上,這位陛下除了得位不正,確實稱得上功蓋千秋。在位二十年,肅清朝堂、剔除外教、興修水利、南平蠻夷、北滅羌狄、安撫西戎以騰出手段壓製東遼。至今親征九次,為大熵收複拓土一千七百多裏國土。可想而知這位陛下是多麽有手段。
在這個封建帝國的背景下,無論做的是對是錯,隻要有了扶持與信徒,就是做再多的善事也不可能善終。
他之所以震驚,是因為如此精明的一對父母,卻在“慈善”這個嶄新概念上濕了腳跟。
... ...
熵國這一代朝堂並非上一代腐朽昏聵,黨羽林立。
薛君憂震驚並不是因為家裏開了幾家銀號,正相反,以他對父母的了解,他們家大業大,又很有手段,遲早要借一些門路,開始錢生錢,利滾利。
老太太精神矍鑠的問過來:“好孫兒啊,休息的好不好。”
薛君憂臉上溢出陽光爽朗的笑容,坐在另一頭應道:“好!還是家裏舒服。”
祖孫倆說話的功夫,飯廳門口傳來一陣熙攘,像是一男一女在嘰嘰鬧鬧什麽。男聲帶些粗獷,薛君憂記得,是他大哥薛君祿,可另一個女聲... ...怎麽聽也不像大嫂。
二人出聲間,便並排走進來,大哥這十年也沒怎麽變,身材壯實,三角眼,態生一股冷漠刻薄之感。她身邊打扮妖豔的女人麵相亦是如此,甚至比大哥有過之而不及,還有那豐神綽約的體態,一身端莊素雅的襦裙都蓋不住那凹凸有致的誘人身段。
比起長得不算漂亮,但小時候總會推薛君憂蕩秋千的大嫂,他隻是一眼,心裏就對這女人沒來由升起一股厭惡。
“老大,是不是跟桂兒又吵架了?這孩子怎麽兩天沒過來一起吃飯了?”
耳邊忽然傳來母親的一道詢問聲,隻見大哥若無其事的帶那女人坐到奶奶身邊,對一邊的母親打著馬虎眼:“不知道,我最近都住媛兒屋。”
董氏輕吸一口氣,端莊的臉上僵了半刻,轉而擠出嫻雅的笑容,看向自己的小兒子,介紹道:“幺兒啊,這是你哥哥娶的第二房妻,孫氏。”
厭惡歸厭惡,應有的禮節卻不能丟。
薛君憂立刻站起來,微笑朝那孫氏行了一禮:“拜見嫂嫂。”
聲音未落,薛君祿便不屑給他一白眼。那孫氏更是綿裏藏針,喜開顏笑道:“常聽夫君講起小叔叔,當年若是沒有你家,哪裏還有我們薛家的今日。媛兒啊... ...也代肚子裏這小東西謝過叔叔了。”
你們薛家?嗬!這話說得好啊。薛君憂心中冷音,微笑仍舊掛在臉上,眼中鋒芒卻漸漸畢露,鷹視狼顧之態頗顯。
孫氏看得心裏一股冷氣竄升,竟有些不敢直視,這位小叔叔畢竟有十年的空白期,江湖太亂,天曉得這十年他是做什麽的。
正當孫氏打算今天先就此作罷時,薛君憂反倒又開口了,微笑不僅仍在,臉上還一股子天真單純。
“嫂嫂不必謝我,老師說過,人有因果報應,前世德行,一切自有天注定,是你們上輩子積德行善,才該有今生大富大貴。“我們”薛家,一定會更加幸福美滿的!”
孫氏愣住,難不成她看錯了?明明剛才那個眼神還是讓人心中寒意驟起,觸目驚心。
她此刻隻好像站在陽光明媚的晴天之下,卻挨著一場來勢洶洶的鵝毛大雪。
“我的好孫兒喲!別人那說你是個外人呢... ...咱怎麽還聽不懂啊。”忽然一道陰陽怪氣兒。
老太太急著幫忙出頭。
她用那微微下陷的眼窩斜了孫氏一眼,遂把頭轉向別處,指桑罵槐道:“什麽玩意兒?!這皇家貴胄,講究個母憑子貴,一個小老百姓家,還整這些瘋癲事兒,不知道啊... ...還以為比那公主生得都金貴呢。”
孫氏無言,臉上隻能勉強掛著一縷笑意,她並不知道十年沒見,老夫人竟對這薛家養子還那麽喜歡。這次,算是她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桌上的氛圍因老太太氣兒不順,降到了極點。
對此,董氏也不能說什麽,這老頑童脾氣一上來,連老爺都懟。
何況,敲打敲打這孫氏也好,本就是老大在外麵養的小妾,這些年靠著薛家幫扶,娘家那邊商行地位在帝都也小有名氣,隻是這越有名氣,想必孫氏的氣焰也越來越囂張,甚至開始壓迫正妻了也說不定。
董氏活了大半輩子,什麽女人沒見過,這些小輩的勾心鬥角,在她眼裏不過玩鬧。隻是她作為一個母親,家醜畢竟不能外揚,在那層窗戶紙捅破之前,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十幾盤佳肴已經上桌,那盆人參當歸烏雞湯擺在最正中的位置,董氏嫻雅笑著,伸手輕拽了拽老太太的衣角。
老太太挎著臉,迅速動了動身子,冷哼一聲掙脫,活像一個跟大人置著氣的小孩兒。
董氏對著一家子人笑了笑:“瞧瞧!這老頑童脾氣又上來了不是?”
說完,董氏起身離坐,端莊的攬住老太太,輕勸道:“你不讓你乖孫兒喝雞湯了?快點兒!昂... ...您老不發話,我們誰敢動筷呀。”
老太太沒動,董氏抬頭,又向薛君憂使了個眼色。
還站著的薛君憂,立刻把話茬接過來,點點頭道:“是啊,奶奶!孫兒肚裏的饞蟲都快饞死了,十年都沒吃過這麽豐盛的晚飯啦!那雞腿看得我都直咽口水。”
話音落,老太太臉上氣衝衝的表情,肉眼可見的軟了,扭過身,和藹的看著他一笑,說道:“吃吧!”
兩個字兒說出口,也算皆大歡喜,董氏忙給老太太盛了碗雞湯,又把兩隻雞腿給了薛君憂。
薛君憂倍感沉重的接過來,先是淺淺抿了口碗中雞湯,這飯菜好吃,可卻是不怎麽好下口!
總算吃完了這頓飯,各自也都走出飯廳回去休息。
薛君憂是最後一個離開的,等他出來時,庭院已是深深黑夜,天邊下的雨也開始零零落落,照比白天小了很多。
“薛君憂!”
剛走進長廊沒幾步,一道黑影就從薛君憂身後柱子走出,回頭望去,掩在夜色的臉上很平靜,似乎全在意料之中。
他趕忙朝那黑影行了一禮:“大哥。”
這還是薛君憂回來後,第一次和大哥真正意義上的碰麵,畢竟大哥還算聰明,沒有像孫氏一樣明晃晃找事兒。
他微笑著,卻並沒有多開心,因為在他的內心深處,大哥和二哥不同,這聲大哥隻是一個稱謂,並非至親。
說句無情點兒的話,若是踩到他的底線,哪怕到時候會看到奶奶母親哭成淚人,也會盡量不留痕跡的讓他徹底消失。
這就是一名曾經看了一千多集島國死神小學生的觀眾,身上所必備的自信!
... ...
那句提醒的話,自然就是薛君憂大哥的事情。
薛家是個富貴之家,所以飯廳很大。
也賴他自己,太過相信父親母親的智慧,可如何說,他們也是商人,見到慈善銀會背後是如此大的利益,任誰也不可能說放手就放手。
煙雲花廊天天過,可未必就會天天記得其名之意。
聽二哥又說了很多救濟災民的事,隨著天色越來越暗,老金也親自過來叫二位少爺過去用晚飯。
終於,薛君憂最抵觸的還是來了,他與二哥起身,順勢小聲囑咐一句艽兒,讓她就不要跟過去服侍了。
艽兒記得少爺在客棧提醒的話,微微點了下頭。
想到這裏,薛君憂心裏真是流下萬般悔恨的淚水,早知如此,當初信裏就不給二哥出這個餿主意了。
當今朝廷,有被百姓歌頌的千古第一賢相、治國安邦的鎮南大將軍、母儀天下的溫婉皇後、還有功蓋千秋,比肩開國先祖,名譽千古一帝的皇帝陛下。
奶奶坐在主位,母親董氏坐在奶奶的左首,右首是父親的位子,所以空著。薛君憂和二哥很自覺的按長幼坐在母親身邊的位子。
見狀,老太太慈祥點了點頭,露出滿意的笑容,看到自己兩個孫兒如此懂規矩,心裏緊跟著升起一股自豪。
可成為直接聚財的銀號後,這性質就完全變了。
屆時善財越聚越多,入會的大客戶也越來越多。
是,借著二哥開辦慈善銀會,救濟幫扶百姓這一好名聲,創辦銀號確實能很快得到許多大客戶,甚至可以把用不掉的慈善基金暫時作為流動資金使用,畢竟這是古代,還並沒有推行出各種完善的審計透明製度。薛家隻需要把明細交給那些大客戶與官府過目清點即可。
可父親母親完全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薛君憂是讓二哥創辦慈善銀會,而那些捐贈的銀錢,署的是多花錢買了玉鑫行飾品的客戶名。二哥隻是很多客戶行善的一種渠道,這種慈善隻能算是她們自發。
主家為了名聲又不能放任自流,最後沒辦法,在救濟災民百姓的同時,又隻能把餘錢投入到貧困卻能吃飽飯的百姓家,甚至還會投入到熵國建設、民生、私塾... ...
漸漸地,二哥就不再是一種渠道,而是這些善財的代理人,說話會有響應,背後會有扶持,甚至會改變皇朝格局,被萬民所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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