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新婚燕爾假恩愛 第十章 懂王父母
字數:5528 加入書籤
薛君憂嘴裏盡是譏諷味兒,雖然沒給什麽麵子,卻也真情實意。
他一直都自認為是個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的人。飯桌上,孫氏綿裏藏針,那他就引來奶奶這一塊鐵板給她把針壓彎,現在,大哥沒好氣兒的想聊,他也沒必要去做個偽君子。
“你!”
薛君憂並沒有說什麽,因為二人對這句話心知肚明。但是這句話的語氣,他不是很喜歡。
這話一說出口,就激起薛君祿的滿腔怒火,可他似乎又無言應對,這“弟弟”小時候就聰慧過人,長大了更是軟硬不吃。
他不知道該如何說話,薛君憂卻知道。
薛君祿看著眼前這個“弟弟”,看著這個已是長大成人的薛姓外人,心裏萬般不快,半晌之後方才冷冷說道:“希望你能有點自知之明。”
作為一個古代女人,不能生育可是遭人唾棄的,真不知道這十年來,大嫂在薛家又是一種怎樣的處境。
更何況,那個孫氏看起來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知道了!”
既然得到了想聽的答複,薛君祿也沒必要再耗下去,甚至懶得再和自己這位“弟弟”多說一句再見,隻是隨意又丟下一句會讓她衣食無憂後,便逐漸隱沒在濃濃黑夜下。
... ...
大哥離開許久,薛君憂低下頭又思考了會兒。
他唇角微翹,像是又預料到什麽一樣,一個笑容在臉上微微展開,仿佛自言自語般說道:“出來吧,兒子這脆弱心靈早被大哥弄得銅筋鐵骨了。”
不多時,另一邊的柱子後有了窸窣響動。
“幺兒真是長大了,輕而易舉就發現娘了。”董氏從中走出來,麵露欣慰道:“從小一遇著事,就像個大人一樣,把所有情緒憋在心裏,不忍到極限,從來不哭也不鬧。娘啊... ...真怕你越長大越這麽活,因為這麽活,會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兒。”
“額... ...”薛君憂抬起頭,不知道該怎麽說,心裏思索了會兒,用一種感激的目光看著母親,打趣道:“可能孩兒上輩子憋屈太久了,以至於投胎都還保留著習慣!”
“貧嘴!”董氏抬手指指兒子,端莊貴氣地坐在長廊邊,心裏似是多了些感歎,“小時候,老大說你不是娘親生的時候,你什麽情緒都沒有,很平靜,平靜的像是已經死過一次似的,那時娘心裏害怕極了,生怕我這小兒子再做出什麽讓娘悲痛欲絕的事情來。自那以後啊... ...每次見到你和老大在一塊,娘都會一直偷偷看著。”
“其實這件事我早知道了。”薛君憂心裏暗暗想道,然後陪母親一同坐在長廊邊,也為了能讓她同意自己日後考取功名,便試探問道:“娘,那如果沒有大哥罵我,你打算何時告訴我?會不會,一直就讓我做個富商家的紈絝兒子?”
董氏溫柔地看著兒子雙眼,心裏似乎確定了什麽,搖搖頭道:“沒有如果。幺兒,和你寫得這些年信裏,娘知道你想做什麽。這些年,爹娘也做了些準備,千百年來,商人走仕途,不行,也沒有門路... ...想要給你親身父母報仇,想要去做一個大將軍,想要攻伐溟國,咱家隻能走另一條路。”
董氏越往後說,聲音越小,可眼神卻一點點變得鋒利。
薛君憂愣住,等回過神兒後,恍然大悟!
他連忙環顧了一圈四周,錯愕地看向母親:“娘!你們... ...你們果然知道慈善銀會後麵會帶來的隱患是嗎?”
董氏點點頭,卻義無反顧:“也不能說是隱患,可以稱得上是一種豪賭,如果我們家的財富真能遍布在大熵的每個角落,每個百姓身上,商人這個身份,或許可以真的改變整個熵國格局,成為一個由我們所主導的熵國... ...”
“娘!別說了... ...”薛君憂急忙打斷母親,臉上都快哭了:“這可是滅門誅九族的大罪啊,當今陛下是大熵亙古未有的聖君,你我能看到這點,他還能看不到嗎?”
董氏微皺了皺眉,兒子這話她可是聽不懂了,小聲詢問道:“當初不是你提議你二哥開辦慈善銀號,賑災救民嗎?難道不是蠶食之計?”
薛君憂頓時驚愕,他之前的想法真是錯了,這一對父母哪裏不懂,分明是太懂了,懂過勁兒了,甚至都成懂王了。
“孩兒,孩兒那是真心想讓二哥走出陰霾,不是想要顛覆熵國... ...”薛君憂欲哭無淚道。
董氏微微一愣,忙問道:“真不是想以“慈善”的名義,聚集善財,然後將那些錢財合情合法散布到熵國的民生、私塾、與軍隊上?”
薛君憂十分震驚,自己這對懂王父母,竟然已經想好介入軍隊了... ...
董氏格外震驚,她們似乎曲解了小兒子的意思,竟然白白謀劃了場想以經濟財力顛覆熵國皇權的反叛... ...
... ...
一陣死一般的沉默過去。
“娘啊,您們疼孩兒,孩兒知道。”薛君憂脊背發涼地看著母親,著急說道:“但這過於溺愛了吧!孩兒就是給哥哥提個建議,你,你們就把未來都規劃好了?還... ...還軍隊,我們這不是找死嗎?”
“娘知道,娘知道。”董氏拍了拍兒子肩膀,白皙的額頭冒出一層冷汗,“這件事,是爹娘思慮不周,全朝你一心想要複仇溟國人的方向考慮了,沒想到隻是這麽簡單。”
薛君憂苦著臉,心裏一陣後怕,又問道:“那你們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
“你爹去渝東郡,以買礦山的名義,廣開財路,暗地... ...暗地招募兵勇去了。”
“啊!”
薛君憂唰地站起來,冷汗直流。這趟回來隻想躋身仕途來著,不曾想直接給九族湊了個數!
“幺兒,你先坐下,冷靜點兒,冷靜點兒。”董氏故作鎮定,衝兒子招了招手,安撫道:“這件事還沒鬧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馬上娘就修書一封,讓你爹暫停... ...不,棄掉原來計劃,銀號呢,我們也轉手出去。現在不是還沒有人知道嗎,能補救。”
“真能補救?”薛君憂勉強擠出一抹笑容,轉而提醒道:“娘,孩兒知道這是場豪賭,但當朝陛下真不是一般人,千萬別犯傻,該放手就放手,虧了也無所謂。”
“娘知道娘知道。”
“好吧。天色也已經很晚了,孩兒先回去休息。”薛君憂著實震驚,養父母竟能為自己做到這種地步,一時間真不知該叫可怕還是溺愛。他需要消化消化。
“也好,娘這就去給你爹寫信。”董氏點點頭,也跟著起身,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明明隻是個弟弟想要哥哥重拾信心的建議,她們怎麽就往壞處想了呢。
這從商,可真是個大染缸,讓她們總喜歡把簡單的事兒往壞了想。
寂寥夜色下,薛君憂朝著母親行了該有的禮數後,才拖著無比沉重的身子走回去。
一路上,他心裏想起了老頭說的話來。
見雨見霧,客棧避雨,遇風遇雷,馬廄撫驢。
如此照做,仕途可穩,不然,一路坎坷或有牢獄之災。
莫非... ...說得牢獄之災。便是今日這件事?
可轉念一想,似乎也不是,他明明都按老頭說的做了,以老頭那神仙般的算命,這一劫,該躲過去才對。
他低著頭思考了會兒,然後抬起頭來,微笑著所答非所問:“對了,大嫂怎麽樣?今天回來,還未見過她。”
寂寥黑夜下,薛君祿徹底怒了,頭上青筋微現,大袖一甩,轉身便走。
可剛走出四五步,卻是強硬的抑製住心裏怒火,又走回來,冷漠道:“她還行,估計身體有些不舒服。畢竟啊!這十三年也沒生個孩子,想必多少有什麽病。”
“為什麽非要我遠離?”薛君憂心中升起一股疑慮,他預想到大哥會讓他不要打理家中產業,但沒想到會這麽快。而且印象中,大哥應該是那種讓他先過去,然後背地裏耍陰招捅刀子的人才是。
“你沒必要知道,隻說怎樣才能不去玉鑫行!”
“大哥,別嫌我話多。商人逐利,天經地義,但要想賺昧心錢,可是不行。”薛君憂說的很直白。
“我薛家家大業大,還需要昧著良心賺那些客人的錢?”薛君祿冷漠地看著整張臉掩在黑夜下的“弟弟”,卻又不想找到那雙眼睛去和他對視:“算了,和你說實話吧,七個月前玉鑫行接到了宮裏生意,說是西戎使節來訪,朝廷打算鑄造一批金銀玉器作為回禮,數額龐大,部分金器就分到了玉鑫行代為打造。”
僅僅隻是不想被搶功?薛君憂將信將疑。
“哼,直說吧。”薛君祿刻薄的臉上露出一抹冷笑,開口問道:“什麽條件才能讓你遠離玉鑫行。”
“大哥... ...這都說生恩不及養恩大,父親母親從小就疼我,我是愛這個家的。正所謂愛屋及烏。你呢,按輩分來講,畢竟是我大哥,嗬,雖說感覺也沒什麽情分... ...不過我叫你哥這件事情,誰也改不了。”
見到此番景象,薛君憂心裏更是起疑,著實不符合他這位大哥的個性。
“我可以答應你,不過條件是,你多少對大嫂好一點兒。”薛君憂依舊直白道,畢竟大嫂剛進薛家門時,也待他如親弟弟一般。
“那為什麽不回答我?”
“你的語氣我不喜歡。”
“不說話是什麽意思?真聽不懂?”薛君祿看著他,刻薄的眉眼間似乎有些急了。
“聽得懂。”
“長幼有序,何況你隻是姓薛!”
“所以呢?”薛君憂歪頭懟道:“父親不在家,你就坐了他的位置是嗎?今夜你與我,倒確實長幼有序,不過大哥,你是不是也要注意點兒尊卑有別啊。”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