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新婚燕爾假恩愛 第十四章 案上魚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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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年輕人投子,宋林開始彎身清理棋盤,笑說道:“小友謀慮深遠,巧捷萬端,唯獨不懂得斡旋之道。”
薛君憂於對麵正襟危坐,微笑著應道:“還請前輩不吝賜教。”
“賜教倒談不上。”宋林搖頭笑笑,開口向他解釋道:“這棋盤如人世,有人的地方,自有紛爭。
成百上千者聚,謂之江湖,成千上萬者集,謂之族群,而百萬千萬者,謂之曰國。
國之大,江湖、族群皆不能比。
國與國之間,並非江湖之道,恩怨仇殺方為真性情,亦非族群之勢,械鬥爭雄方成顯貴,於是便有了斡旋之道,使兩國征伐的同時,又可保證百姓無虞。
此乃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嗬嗬,小友雖劍走偏鋒,英雄出少年。可自始至終鋒芒太盛,此乃伐兵之道,全無斡旋之意,雖可得大局之勢,卻難保敵人不會因你的步步殺意而選擇龜縮一地,再做圖謀。”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薛君憂長長籲了口氣,心裏隻覺得被戳中要害,連忙抬手行上一禮:“晚輩受教了。”
說話間,艽兒上來了,那老板帶著幾個端盤的夥計也上來了。
本就是帶艽兒來吃飯的,薛君憂無意再打擾。
他握起那盛著溫酒的酒樽,敬了宋林叔後,便很是懂禮數的自行離去。
... ...
體型微胖的老板坐定,便無聲的差人撤去青綠玉案,換上用餐使的木案。
菜上齊後,那老板側身衝夥計們使了個眼神兒,夥計立刻會意,拉上簾子,在隔間外守候。
見丞相若有所思,魚肆老板便為他斟酒,迎著玉釀從壺嘴汩汩而流,忍不住低聲問去:“丞相,已按您的吩咐,兩樽“美酒”已經上來了。接下來... ...該如何做?”
扮了好一會兒宋林的林訟點點頭,盯著案上一盆清蒸紅鯉凝神半晌,像是心中又生一計,輕聲囑咐道:“加快點兒時間,務必在西戎使臣抵達帝都之前,讓薛家把兩樽酒都喝下去。”
“喏。”老板點點頭。
“對了... ...把安陽公主在坊間那些個不雅傳聞擴大些,至於到何種程度,必須傳進帝都所有人的耳朵裏才行。”
“喏...嗯?”老板懵了,別的公主還好,可抹黑這安陽公主,那可是滅滿門的死罪啊。
像是瞧出了對方心中所想,林訟隻是笑著點頭,“放心,安陽的坊間傳聞陛下早有耳聞,這件事他不會懷疑的,你們隻管按照老夫說的去做,而且要大刀闊斧的去傳,傳得滿城風雨才好。”
話是如此說,老板心裏還是惶惶的,這造安陽公主的謠,想想就很刺激。
另一邊的林訟卻是很平靜,“對了,潛伏在薛家的魚是誰來著?”
“黃尾鯝。”
“讓他明日把薛家三子的詳細情況送到這裏來,越快越好。”
“喏。”
林訟滿意的點點頭,微笑著抬手虛請,“動筷吧,老夫也餓了。”
...
... ...
幾乎同一時間的一樓大廳。
薛君憂還在思考宋林剛剛說的那一番話,雖然他的心裏略有不甘,但人家說得卻句句在理。
二十年前那場東溟之亂,熵國大將軍身死,三十萬軍民慘遭屠殺。如此國仇家恨,熵國的君臣,熵國的將士,又怎能忘卻。可兩國一旦交戰,受苦罹難的還是百姓。
何況溟國地少人稀,倭寇襲擾大熵輕而易舉,大熵若是想打進東海對麵的溟國,卻難如登天。
相對的,溟國近年來之所以安分,也是怕再激起大熵的眾怒。如此看來,二十年前那場戰亂,反倒也成了一把高高懸在溟國人頭頂的利刃。
這可能就是所謂的斡旋之道吧。
薛君憂輕輕歎了口氣,若熵國朝堂真是如此,那他的仇何時能報?
思索間,點的飯菜上來了,薛君憂看了眼那色香味俱全的幾盤魚,怪不得叫魚肆,這蒸的、炒的、煎的、醃的、烤的,都快做出花來了。
薛君憂看了眼正直勾勾瞅著的艽兒,拿起筷子,笑說道:“吃吧。”
艽兒點點頭,也跟著動了筷,和少爺相處的這些日子,很輕鬆,甚至會讓她時不時忘卻自己的身份。
對於她來說,少爺不像是主子,更像是個朋友。
心裏想著,耳邊傳來少爺的聲音:“想什麽呢?”
艽兒連連搖頭,“沒什麽,我在想少爺。”
“想我?”薛君憂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夾起塊魚腹放進她的碟裏,“想我什麽?”
“我在想少爺待人這麽好,到時候大少爺忙完了手裏生意,會不會和大少奶奶合起夥來欺負你。”艽兒麵露擔憂地說道,畢竟這種事她看得太多了。
薛君憂笑了笑,直言應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
這件事,他自己心裏也早就猜到了,等大哥忙完手頭生意,是必然會找自己麻煩的。再怎麽說,他也是個養子,而且從小就被大哥不待見,倆人會鬥個你死我活是必然的。
不過就算鬥起來,那也要等大哥先出手,畢竟薛家待他有恩,隻要不觸及他的底線,薛君憂真的不想把事情做太絕。
堪堪這時,身旁的艽兒又糯糯開口:“少爺,不如你先想辦法打壓打壓大少奶奶吧,免得到時候你處境更差。”
薛君憂一愣,心想不愧是公主身邊出來的,那一個個公主的勾心鬥角是被她給耳濡目染了。
不過提到孫氏,他臉上就更沒什麽擔憂了,“孫氏不需要打壓,這幾日我問過娘,孫氏原來隻不過是個妾,任由她鬧吧。”
“啊?不是大少奶奶嗎?”艽兒有些驚訝,這幾日總是挑少爺毛病的那個妖豔女人,竟然不是正牌大少奶奶。
薛君憂唇角微翹,朝著艽兒輕靠了靠,小聲道:“就隻是個妾室上位的二房!”
艽兒臉上有些難以置信,又問道:“那真正的大少奶奶呢?”
這句話倒是把薛君憂給問住了,回來這麽多天,連他都還沒見過大嫂呢。
雖說那日大哥說過,會讓她衣食無憂,可就憑大哥那個心性,衣食無憂倒是相信,但難保大哥不會家暴。
畢竟在這個時代,生不了孩子的女人,不被夫家一紙休書遺棄,就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就在薛君憂思索間,耳邊又傳來艽兒的聲音,這一次她的聲音有些怪,隻聽得嬌羞一聲,呢喃了句:“真不知羞,大庭廣眾之下就做那事... ...”
見艽兒麵紅耳赤地低下頭,薛君憂朝她對麵的一處大堂角落看去,目光定格,嘴角不禁一笑,心裏暗暗想道:“到底還是個未經人事的小丫頭,見不得這些犄角旮旯裏藏著的汙穢之景。”
其實說實話,薛君憂所看到的,放在現代根本不算什麽。
就隻是一個男子在不停的用手去撫摸同桌女子的腰肢,當然,若是女子不同意,那絕對是犯法且不道德的。不過瞧那女子沒什麽動作,想來也是默許的。
雖說是件你情我願的事情,但在這個時代,這個大庭廣眾之下來做,確實不雅。
可不料過了一會兒,那二人竟還旁若無人起來,隻見那男子寬大的手掌從腰肢微微下移,又更加不安分的放在同桌女子的腿上來回摸索,雖說中間有裙子相隔,但屬實有些不像話了。
許是情到深處,又或許力道重了些。
隻見同桌的女子,猛地抬起一張羞紅俏臉,好似快要沁出血般紅潤。
薛君憂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女子長相,生得雖算不得漂亮,但五官標致,天生一股溫柔綽約之姿。
有一種獨特的溫情柔美,就像他十年未見的大嫂一樣。
等等... ...大嫂?
薛君憂又仔仔細細盯著那桌的女人打量了幾眼,心態頓時崩潰。
那他娘的就是自己十年不見的大嫂!
吃瓜吃到自己家裏可還行!剛想上去質問大嫂為何做出如此醜事,薛君憂的目光卻突然一怔。
因為就在此時,另一道人影像是又坐回在那張桌子上,身材壯實,三角眼,竟還與那不知羞恥的男人談笑風生,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妻被侮辱。
看到這裏,薛君憂怒發衝冠,拍案便起:“薛君祿!你真不是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