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把酒話桑麻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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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上秀才的事, 許懷謙毫不知情,他這會兒正在山上聽著一眾燒炭的人驚呼。
“神了,神了, 真的可以!”
昨日炭窯裏的火溫達到許懷謙說的最高溫度了,他們就去請了許懷謙來。
雖然許懷謙現在眼瞎了看不見,但這是他提出來的,再怎麽說,也得他在場才行。
許懷謙到的時候, 那燒了許久的炭窯溫度燙得他那從生病過後就沒感受過溫暖的身體暖烘烘的。
當即他就讓人開了窯。
把窯裏溫度正高的炭都巴拉出來, 用沙土掩埋, 強製冷卻。
大概一個時辰後, 眾人將冷卻好的炭從沙土裏扒出來, 果然炭沒有被燒成灰, 反而表麵覆上了一層白色的粉末。
陳烈酒給許懷謙描述:“剛開始是白色的, 過了一會兒就變成灰白色,很輕,比一般的輕一半。”
“嗯。”許懷謙的手被他帶著去碰了碰一塊炭,巴掌大的一塊拿到手裏跟羽毛似的沒有重量, 點了點頭, “燒幾塊試試。”
陳烈酒拿了火盆過來挑了幾塊開始點炭,這一點火發現不同了, 他咦了一聲:“不易點燃!”
許懷謙聞言勾唇笑了一下:“不易引燃才更耐燒,不是嗎?”
“就是這個道理!”陳烈酒也覺得許懷謙說得對, 他吹了幾下見實在不燃白炭表麵覆蓋的白色粉末, 又將火端去炭窯旁, 用炭窯裏的溫度將白炭點燃。
等火盆裏所有的炭都接二連三的被引燃, 那灼得人燙手的溫度, 讓所有人都察覺到了不同。
“呀!果真比黑炭還要熱!”
“沒有煙!不嗆人!好炭啊!”
“不止!好像比黑炭更耐燒呢!”
他們剛剛可是親眼看見陳烈酒點了好久才引燃火的,這都燒了一會兒了,還沒有燒下去的趨勢,這不比那燒幾下就見白的黑炭好使。
“不止這些,”陳烈酒的眼光跟他們不一樣,“你們沒發現燒這種炭的時間,比燒黑炭更節約時間嗎?”
黑炭得在窯裏冷卻好幾天才能出窯,像那種大窯,得冷卻個十幾天才行,而許懷謙說的這種炭,隻需要掌控好溫度,在最高點時候,停火開窯倒沙的功夫就好了。
大大節約了他們等窯的時間。
“還真是!”
他這麽一說,大家夥回味過來了,隨即眼睛一亮:“那就燒這種炭唄,這種炭比黑炭燒得快,我們錢是不是賺得更多!”
因為他們現在相當於是一個大型集團,集團裏的人,人人都是股東,隻要錢掙得多,每個人拿到的分紅越多。
許懷謙雖然看不見,但聽到那溢於言表的喜悅之情,也跟著感染地側頭向一直牽著他的老婆笑了笑。
我老婆就是聰明!
“也不一定吧,”也不是有人故意說喪氣話,他拿著輕得沒有什麽重量的白炭說,“這炭未免也太輕了,我們得燒多少窯才能夠燒出一車來?”
他計算過了,燒黑炭的話,一窯是兩三車的重量,可是燒這種白炭,一窯可能才堪堪一車。
分量太輕了,多燒幾窯才能夠達到黑炭一窯的重量,豈不是又跟燒一窯黑炭沒什麽區別了。
陳烈酒看到許懷謙.52ggd.給他遞過來的笑容,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表示自己有被他誇獎到,這會兒聽到這人這話,頓了頓,想到許懷謙曾經說過這種炭價格更好的話來,想都沒想就反駁了他:“炭輕了沒事,把炭的價格漲上去就是。”
這人聽了皺了皺眉:“漲多少?”現在一車炭的價格三兩銀子已經不低了,要是再漲價,就算再漲一兩,也達不到一窯黑炭的價格啊。
而且不好賣吧?!有三兩銀子一車的黑炭,誰還會去買四兩銀子一車的炭。
這人覺得他漲了一兩銀子,已經是他黑心了,沒想到陳烈酒的心比他更黑:“漲到十兩一車!”
正好和燒一窯黑炭價錢持平,還能稍微多賺一點。
“十兩!”
人群頓時炸鍋了:“這賣得出去嗎?!”
不是他們說啊,這要換在他們身上,打死也不買這十兩銀子一車的炭,太貴了,放在沒燒炭之前,他們得掙很多年,才能掙出十兩來。
現在雖然富裕了,但也沒有富裕到可以隨便揮霍的地步,十兩銀子一車的炭,對他們來說就是天價。
受於眼界,他們覺得這麽高的價格肯定沒有人買。
可去過府城,甚至去過更遠的地方的陳烈酒知道,這個世界上多得是一擲千金隻為自己開心的人,十兩銀子一車的炭在他們眼裏不過就是幾文錢而已,隻不過那些人離杏花村這些人都太遠了。
遠到杏花村的人根本不敢去想。
“賣不賣得出去,得賣了才知道!”陳烈酒最不喜歡做都還沒做的事,就率先被人給否決了。
有一個想法否決一個,永遠不去付諸行動,這輩子什麽時候才能發大財!
他話是這樣說沒錯,可十兩銀子的一炭價格太高了,在他們靡山縣恐怕就連縣裏人家都沒戶賣得起的吧。
這個問題陳烈酒也在想,他不覺得十兩銀子一車炭有多貴,要放在那些富貴人家,一個冬用個十幾二十幾車的炭,也花不了他們什麽錢。
現在的問題是,他上哪兒去找這些富貴人家?!
原本像這種好炭,他覺得府城是最好銷的,哪兒的有錢人都比不過府城的有錢人!
可是許懷謙生病的事,給他敲了個醒鍾,別看到錢好掙就去掙,府城有錢人多,黑心肝的人也多。
那考院的物資官都敢那般明目張膽的貪汙,可見府城的官員有多腐敗,他把這白炭送去府城售賣,豈不是在自進狼窩?
陳烈酒在想什麽許懷謙不知道,他們剛剛在商議的事,一字不落的落入他耳中,他別的沒聽進心裏去,倒是對最先那個善於思考燒白炭和燒黑炭重量不一樣,價錢也不一樣的人好奇起來:“你叫什麽名字?”
“——啊?”這人還在想,陳烈酒說得十兩銀子一車的炭怎麽賣出去,現在被許懷謙一下問住,愣了一下,回道:“我叫陳牆。”
“那我就叫你小牆吧,”許懷謙看不見,也不知道他多大年紀,反正這山上的人,大半都叫陳烈酒老大,他這麽叫準是沒錯的,“你以後每天跟陳五一樣,來找我識兩個字。”
他覺得隨著陳烈酒的生意越做越大,得開始組建培育自己的班底了,這個世界的讀書人,大部分都在學堂裏考科舉。
隻有剩下很小一部分,跟隨著自己的父輩,耳濡目染地在學字,然後去當個夥計掌櫃什麽的。
更多的是像杏花村的村民一樣,大字不識一個,有時候想找一個識字的人,得找大半天,而聘請外人一時半會兒也不是那麽好聘的。
尤其是像他這樣突發情況,眼睛看不見了,每天要教陳小妹和王婉婉識的字都要陳烈酒在紙上寫下來才能教她們。
這人聽完許懷謙的話,整個人愣得更厲害了,從正常人直接變成了口吃:“什、什、什、麽?教我識字!”
“不願意麽?”許懷謙勾著唇問他。不願意也沒事,他不過就是見他還挺會思考,覺得他是個還挺機靈的人,沒準學點字,以後有幫得上陳烈酒的地方,他要是不願意,他就另找其他人好了。
“願意!我願意!”他太願意了好嗎?!不見那陳五才學幾個月的字,先前許懷謙他們去府城科考,族裏族老知道他會寫字後,直接把他聘過去當帳房先生了,每天記出炭賣炭的車數。
雖然他字寫得歪七扭八,但有個憑證在,以後族裏分賬的時候,也不會左一句右一句被東家長西家短給說少了多了。
他也想去當賬房,當賬房可比燒炭輕鬆多了,每天隻需要拿根筆坐在族裏搭的小棚裏寫寫畫畫就行,風吹不著,日曬不著,比他這個在炭窯裏吃灰的強多了。
聽到他願意,許懷謙笑了笑:“那我就在家裏等著你來了。”
正好他最近在家養眼睛,空閑時間多著呢,他現在是不能教他識字,可不是還有陳小妹和王婉婉嗎,她倆跟著他學字。也有一段時間了,這可以讓她們當個小先生,一個教一個,先慢慢交著。
等他眼睛好了,教起來也就沒有那麽複雜了。
不管陳牆怎麽驚喜,陳烈酒跟山上的人交代好了讓他們繼續用小窯燒著白炭後,就把今天新鮮燒出爐的白炭,全部給拉到山下,放在自家院子裏。
這些白炭,他想留著冬天的時候給許懷謙用。
聽到許懷謙說要教陳牆識字,他下意識地向許懷謙蒙著眼睛的帶子看去:“你的眼睛能看見了?”
“還沒有?”許懷謙搖搖頭,也不怕他笑話地跟她說,“給小妹她們找點事做!”
最近他眼睛看不見,這丫頭識字很懈怠啊,讓他去教陳牆這種什麽大字不是一個但又很想識字的人再好不過。
大人不會像小孩那樣分心,學得又快又好,等他把陳小妹學的那幾個字學會了,無字可教的時候,陳小妹自己就會著急了。
這可比他每天抓著她學,讓她從一開始的想學變成厭學管用多了。
“還是你有辦法!”許懷謙看不見,陳小妹每天就把許懷謙教的那幾個字反複地讀來讀去,讀得她自己都要厭煩了。
許懷謙這樣一弄,不怕她不認真學。
“要是眼睛能快一點好起來就好了。”許懷謙碰了碰自己眼睛上的布條,有陳烈酒隨時陪在他身邊,看不見倒也沒什麽,可總歸是不方便。
“會好起來的!”陳烈酒觀了觀許懷謙的臉,最近家裏夥食好,許懷謙又沒有科考的事壓著,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連書都不用看了,沒有煩心事,養得好像比之前還要好了些。
好像皮膚都更白了些。
不是雪白雪白的那種蒼白,是帶著點人氣的那種瑩白,襯得他猶如重新容光煥發的柳枝,又新又嫩。
薄唇上的一點淡淡的紅,更是吸睛,說話是都像是有什麽魔力,勾著人去吻他。
尤其是品嚐過哪裏味道的陳烈酒,更是經不起這種誘惑。
還等著陳烈酒繼續說話的許懷謙沒等來陳烈酒的話,反倒是等來了他的縈繞在自己麵前的呼吸,整個人都頓住了。
還以為他要吻自己,結果等了半天也沒有動靜,不禁問了聲:“怎麽了?”
陳烈酒回神及時止住了自己的動作,摸了摸不知道什麽又發起燙來的額頭,搖了搖頭:“沒事。”就是感覺最近潮熱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不會在他小相公還沒有成年的時候,他就要發作了吧?
他看過許懷謙的戶籍,知道許懷謙是臘月的生日,這麽一算還有好幾個月呢!
縉朝規定了女子哥兒得年滿十八才能結婚生子,但因為剛開朝不久的原因,鄉間人還遵從著前朝的舊製,十六就能結婚生子了。
當年王婉婉和陳金虎一個十三一個十四,陳烈酒都能接受他們拜天地,對一個十七歲的小相公,他倒也不是下不去口。
就是許懷謙身體太弱了?
他怕他養不好,他把人給折騰死了?
不是陳烈酒吹牛,他的身體可比一般哥兒的身體,那可是好上太多了!
折騰個一晚上都沒問題!
再看看許懷謙那坐在牛車高是高,就是那瑩瑩一握的腰肢看得人,心驚肉跳的。
許懷謙不知道陳烈酒腦袋裏已經把他拖進床上折騰了又折騰了好幾夜了,他這會兒坐在牛車上,聽著牛車前進的沙沙聲在想,孟方荀的科考成績該下來了吧。
怎麽這麽久都沒個消息傳來?!
不會是沒考上案首?不好意思向他報喜?
但他又覺得孟方荀不是那種沒考上案首就覺得丟人的人。
正想著,他們甫一走進村裏,就聽到村裏人在向自己報喜。
“許相公回來了!”
“許相公你考上秀才了!”
“恭喜恭喜啊!許相公!”
“就說嘛,今早一大早就有喜鵲在我們杏花村盤旋,一定是我們杏花村有大喜事發生了,響午還沒到,給許相公報喜的人就到村裏了!”
“我們杏花村獨一份,烈酒你現在是可是享福了,不要忘了大擺酒席宴請大家夥啊!”
“就是!就是!當初招贅就沒有擺酒席,這會兒許相公考上秀才了,可不得好好招待招待我們!”
村民們的打趣來得觸不及防,陳烈酒和許懷謙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等他們七嘴八舌地說了一大堆,許懷謙才從滿腦袋的問號中回味過來,對著一直挨在他身旁的陳烈酒問道:“我考上秀才了!”
因為他眼睛看不見,這種喜悅不能透過眼睛傳遞到心裏,這種感覺就像是突然踩到了雲端一樣,格外的不真實。
陳烈酒也這個不真實的消息中回過神來,朝他肯定地點了點頭:“好像是的!”
“我沒有在做夢吧!”要不是因為太疼,許懷謙都想掐自己一把了!
經曆過一次科考,他算是見證了古代的科考有多難,不說四書五經,就說各種文言八股,這個賦那個賦的都能把人整瘋!
他總共才學四個月!其中兩個月還是自己瞎學的,剩下兩個月才去書院裏係統地學習。
可學的知識終究是有限,他不可能一下子就把原主學了十幾年都沒有學透的知識學透,也就了解到一點皮毛。
科考的時候還在想完了!完了!這他肯定考不上了!
因此回村這麽久,一直沒有消息傳來,許懷謙也不氣餒,這次沒考過,明年再考就是。
隻是沒想到峰回路轉,柳暗花明來得這麽快!他上了一趟山回來,他就考上了?
他這是走了什麽狗屎運?!
許懷謙不覺得自己那東拚西湊出來的賦和詩能夠贏得主考官的青睞,唯一拿的出手的可能就是最後的經義默寫和民生文章了。
可那篇名聲文章因為是在他發燒的時候寫的,也不知道有沒有寫什麽於這個時代太超前的思想觀念?
先前他還在擔心這個,現在一聽自己考上秀才了,他頓時放心了,應該沒有。
“沒有在做夢!”許懷謙看不見,可是陳烈酒看得見啊!
村民們真心道喜恭賀的神情,一一透過他的眼睛傳進了他的腦海裏,是那麽那麽真實!
這要是不是真的,村民們絕對不可能對他流露出這種表情,早在他出現的時候就躲得遠遠的,或者臉上永遠掛著一個虛偽而又討好的笑。
像今天這般失控,都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到他麵前恭賀的還真是少見,除了是許懷謙真的考上秀才了,他想不到別的了!
高興歸高興,高興之餘陳烈酒也沒得意忘形,支著耳朵在他們七嘴八舌的言語中,找到一點重點:“報喜的人來了?!走了沒?!”
“走了!”
立馬就有村民回他了:“報喜的人去了你家跟你家婉婉說了,拿了你家婉婉的賞錢,說是還要趕去桃李村報喜,就沒有耽誤了!”
“桃李村!”聽到這個村名時,許懷謙唇邊的笑容綻放得更燦爛了,“小文也考上了!這下章夫子可就能放心了!”
桃李村讀書人比杏花村就許懷謙一個好多了,但考上童生的也就隻有章秉文一個,所以桃李村那個秀才的名頭,是他的準沒錯!
跟許懷謙這種走狗屎運撿來的秀才不一樣,章秉文的秀才可是實打實的自己考來的!
他才十四歲,這麽小就這麽一番造詣了,以後成就隻會高不會低,可想而知章夫子他們有多開心。
不知道這種聽到朋友考上,比聽到自己考上還要欣喜的心態是什麽心態,總之,許懷謙這會兒是高興得不能再高興了。
“誒,謝謝了!”陳烈酒也是,他見許懷謙這麽開心,他就開心得不得了,聽到這個人這麽一說,向他道了謝,也向他們保證,“等我們安定下來,一定請大家夥喝喜酒!”
他要婚宴秀才宴一塊給許懷謙辦個大的!
“欸,那我們可就等著!”
村民們嘴上喜慶的應著,心裏還是有些複雜的,先前他們還等著過不久吃許懷謙的喪席,沒想到等著等著,等來的是人家步步高升,現在都辦上秀才宴了。
可見這人生呐,都是世事無常的!不要輕易去否定一個人,也不要輕易去貶低一個人,更不要輕易去詆毀一個人,因為人的潛力是無窮的。
你永遠都不知道他會在那個路口又重新站起來,以最風光的姿態出現在你麵前,把你鄙視得像個笑話。
村民們的心思和陳烈酒的雄心壯誌,許懷謙當然是不清楚的。
他回家了,就雀躍地拉著陳烈酒要他給他裝炭。
正好,他的這些炭燒出來了,他可以拿些炭給他的秀才朋友們送禮了。
不會太過,也不會太寒酸,還可以在即將迎來的冬天用上,再實惠不過了!
許懷謙心想,他都和章秉文都考上了,段祐言和孟方荀應該也沒有問題吧?!
——至於裴望舒應該也能吧?
別人家情況如何不知,總之孟方荀家裏是風光定了!
案首!
永安府案首!
安寧縣的知縣得到這個消息後,簡直欣喜若狂,案首啊!案首啊!
永安府下轄十二個縣,案首怎麽就落到他的縣裏了!
這三年後考個舉人還不妥妥的!
因為永安府屬於昌南承宣布政使司南部,不知道從那朝那代興起的習俗,不管那個承宣布政使司都是北部比南部發展好,更別說這南部的南部了。
所以被發配到這昌南南邊一個偏隅府城的縣裏當縣令,他要是沒在縣裏做出點什麽名留青史的實紀,就不要想著往上爬了!
除非他有關係!
安寧縣的縣令也是科舉一步步爬上去的,考到頭就考個同進士吊車尾,在京城裏也沒有一個親朋好友,更別說是什麽結實了!
來到這安寧縣可以說,如果這輩子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被徹底遺忘在這裏了。
可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比如他縣裏要是出幾個舉人,進士,上頭永安府的知府一看,他們這個縣出的文人能臣多,別的不說,至少不會認為他完全是酒囊飯袋之輩,連最基礎的學子學業都沒抓好,一高興,把他們提去永安府,也比在鄉下當個縣令好吧。
因此永安府下的十二縣的縣令都對教育這一塊抓得特別緊,他們時常上青蓮書院和七賢書院給秀才舉人授課,就是為了能夠讓他們再往上走走,奈何小地方就是小地方,出不了什麽文人。
也就每年這十二個縣的案首有些希望,前兩屆的案首都是七賢書院的,本以為著吃的案首也被七賢書院拿穩了。
跟他們這五個縣組成的青蓮書院沒關係,沒想到孟方荀爆了個大冷門!
這讓寧安縣縣令和青蓮書院山長夫子全都格外震驚!!!
孟方荀竟然這麽厲害!!!
把七賢書院山長和蘇州府夫子聯手教的愛徒都給超過了!!!
震驚過後就是縣令和青蓮書院的狂喜了!
縣令喜得是他這裏出了個安寧縣的案首,永安府能注意到點兒他們安寧縣吧?
要是三年後孟方荀再考中一個舉人,永安府安寧縣孟舉人的名頭一出,永安府也能注意到他這個縣令吧?
青蓮書院喜得是,不容易啊!不容易啊!
好幾年了!他們青蓮書院終於有出個案首了!
本以為孟方荀那淡泊名利不屑去爭的性子,這次也就拿個第二名了,沒想到他拚了一把,為書院和縣裏都爭了一口氣!
左正諫都差點喜極而泣了。
嘉獎!嘉獎!必須嘉獎!
縣裏和書院都同時買了禮和送了獎銀差人送上門,讓日子本就過得清貧還要供孟方荀讀書,緊巴巴手頭上沒有幾文錢的孟家一下子寬裕了許多。
接到報喜的時候,孟方荀還在地裏犁地,八月剛割了麥子,九月就得把店裏的麥梗給犁了,別等到冬天上凍了,想挖地再種點其他的莊稼,連地都挖不動。
由於是案首,報喜的人吹吹打打地來著,剛開始聽到歡快的嗩呐聲,孟方荀還跟爹爹哥嫂開玩笑開著:“不知道今日誰家娶妻,竟然還請了喜樂!”
時下鄉下娶妻都特別簡單,有女方哥兒帶快紅蓋頭就跟男方走的,也有提著個包袱就跟男方走的,連婚書都不需要,你去他家睡一晚,整個村子,第二天都你是那人的新婦、新夫郎!
就好比許懷謙和陳烈酒,他答應了給陳烈酒當贅婿,他在陳烈酒房裏睡了一夜,第二天,不管別人怎麽想,他都被默認為是陳烈酒的贅婿了!
像納吉問名那種要走正常婚約流程的也有,但隻有鎮上的大戶人家家裏才有,鄉下就不要想了。
當然講究些的還是會辦上幾桌酒席,請親朋好友過來吃個飯,讓新婦、新夫郎認認人,熱鬧熱鬧。
但是很少,像這種還請了嗩呐的就聞所未聞了,因此也不怪孟方荀打趣。
結果他剛一打趣完,村裏跟他家玩得較好的一個嬸子,穿著圍裙還拿著鍋鏟就從村裏跑到他家地裏,臉上那叫一個焦急:“哦喲!孟家的你們還真是不急呢?!你們家方荀考上秀才了!聽說還是個什麽案首!人家報喜的都在家裏等半天了!你們怎麽全家都擱地裏犁地呢!”
“啊?!”孟方荀聽她這急性子一嗓子嘰裏呱啦跟倒豆子似的,把什麽都給倒了出來,信息量大得差點讓他一鋤頭下去給鋤到腳!
“哎呀,你慢點的!”那嬸子見他這樣真是急得不行,當下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拿著鍋鏟,走到地裏就把孟方荀手上的鋤頭給扔了,“你個毛腳孩子就不要玩鋤頭了,還是回去拿你的筆杆子去看看你家院子裏那些人怎麽打發吧。”
這嬸子就好像拉的是她家兒子一樣,那叫一個替孟方荀著急!
“鞋、二嬸、鞋!”孟方荀愣愣地被她從地裏薅出來,跑落了一隻鞋,忙回去穿鞋。
看得那嬸子都急死了,什麽時候,還惦記著鞋!
等他穿好鞋,那邊孟家人,好像後知後覺地有點兒感覺了。
孟爹:“我兒子考上秀才了!”
孟娘:“我兒子考上秀才了!”
孟哥:“我兒子——呸——我弟考上秀才了!”
“考上了,考上了!”孟二嬸見他們一個個跟說相聲似的,一聲接一聲,急得不行啊,“你們趕緊地回家吧,還在這裏磨嘰個啥呢?!”
“嗯嗯!回!”孟爹點了點頭,鋤頭都不要了,帶著全家人飛奔回了家。
留下孟二嬸一個人拿著鋤頭看著扔了一地鋤頭的地,滿臉蒙圈,她究竟來喊人了沒?
孟家人都是個反應慢半拍的,等他們風風火火地回了家,看到那一屋子報喜的人,終於確定了他家兒子是真考上秀才了!
這麽多年供他讀書沒有白讀啊!
當年小荀子三歲就爬私塾門檻上聽夫子講課,打都打不走,想著供他上個學堂也行,以後讀書出來別像他們一樣地裏刨食就成。
沒想到,這娃子真有出息啊!
一路從私塾讀到童生,自己上了書院,書院還給減免束脩費了,現在更是直接給他們考了功名回來。
縣太爺和書院都給了嘉獎,五十兩!整整五十兩!
孟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而且聽說自家的娃還是個案首,以後不僅見官不跪,名下田地賦稅全免,一年二兩銀子的銀補和一個月六鬥米的膳補,更是激動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隻能一個勁地說孟方荀爭氣。
別人也誇,誇孟爹孟娘孟哥孟嫂,誇他們不容易供出了個秀才來,誇他們這麽些年苦盡甘來,誇得人兩眼淚汪汪。
唯獨冷靜下來的孟方荀端了個碗坐在門檻喝了口水,暗暗砸了砸嘴,總算是沒辜負許懷謙他們的期望,考了個案首哈!
哈哈哈哈哈!這下不用聽他們說什麽他考不過鍾逸塵,青蓮書院比不上七賢書院等話,可以落個耳根子清靜了。
就是不知許懷謙他們考上沒?!
考上了!都考上了!
哦!除了裴望舒那個實在不爭氣的沒考上,許懷謙、段祐言、章秉文都考上了!
青蓮書院的山長左正諫前腳剛跟孟方荀這個案首送了禮,後腳就得知,許懷謙這幾個他根本沒有看好的學生也中了秀才。
當時心情那叫一個跌宕起伏。
聞言消息的第一時間,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他們怎麽可能?
第二念頭再問人:“是真的啊?!”
當得知真的是真的後,左正諫瞬間感覺自己的心髒像被人擠了一下,不知道是該開心地爆!還是該更開心地爆!
雖然對他們幾個完全沒有抱走希望吧,但是他們這一考上,就相當於是給青蓮書院的其他學子做了榜樣!
看看,人家努力兩個月就能考上!你們呢!你們努力了嗎?!
雖然來信的說,章秉文、許懷謙、段祐言這三人中是中了,但隻中了秀才榜的最後三位,一點都沒有中案首的風光!
可這有什麽關係?
不管是最後一名還是頭名,隻要是中了,那可都是秀才!
他們青蓮書院出去的秀才!
這就夠了!況且頭名也是他們青蓮書院的啊?
左正諫被這觸不及防的驚喜給樂得在家偷笑了好幾天,看他過幾天去不去七賢書院羞一羞那個老匹夫!
幾下歡喜幾家愁。
鍾逸塵沒有拿到案首,的確很懊惱。他觀孟方荀長得普普通通,想來本事也一般。
不是都說長得好的人學問都好嗎?相由心生。他一看那個孟方荀就不是個學問好的相貌,沒想到學問這麽好?
直接壓了他成案首。
其實他當案首也沒什麽?就是他考試前都把話放出去,今年的案首非他莫屬,縣裏所有人都盼著他的成績呢。
結果現在他沒成案首,成了第二名,整個縣城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好怪異,導致他現在已經好些天沒出門,總覺得出門就會被別人的眼光殺死!
可是他是坐不住的,不出門他在家也要憋死了,尤其是,他爹娘在家也在念叨:“不是說考個案首案首回來嗎?結果就考了個第二!”
鍾逸塵頂嘴:“我覺得第二也挺好的!”
“好個屁!”他娘暴躁道,“我出門都不敢抬頭了!生怕別人看見我!”
“那誰叫你打牌九的時候要出去說大話?”鍾逸塵抿嘴,“說你家兒子天資聰穎,一定給你考個案首回來!現在好了吧,我們娘倆都丟臉了!”
“要不我們搬家吧。”鍾逸塵直接給他娘出損注意,“我們搬去別的縣,就沒有人笑話我們了?”
“說得容易?”他娘被他氣得腦瓜子嗡嗡的,“搬家的錢從何而來?”
“我想辦法去掙!”鍾逸塵覺得自己的詩詞歌賦做的還不錯,他想出去賣詩試試。
他娘不信:“你先掙到再說吧!”
別人家怎樣,許懷謙一點都不想了解。這日,他終於都把要送給朋友們的白炭裝好,準備跟陳烈酒一塊出門了。
結果陳烈酒說進屋換身衣服,到現在都還沒有出來,在外喊了兩聲,也沒有回應。
他想了想,摸索著牆壁,走向房間,推開門向裏換了聲:“阿酒?”
“……嗯。”陳烈酒咬著牙,很難受地說了一聲,“……你別進來,……我一會兒就好了……”
許懷謙看不見,但他的聽覺和嗅覺都很靈敏,門一推開,他就嗅到了一股很濃鬱的香味,不刺鼻但是很好聞,是他每天晚上都能在他身上聞到的體香。
再結合屋裏聲音很輕的水漬聲和一些細細碎碎的聲音,唰地一下他的臉就紅到了脖子根。
一瞬間就明白了陳烈酒在做什麽。
他尷尬地愣在門邊,不知道該進還是該出,很緊張地問:“……寶寶,需要我幫忙嗎?”
他聽過哥兒潮熱,但是這潮熱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還沒有了解過,隻能通過,隻字片語了解。
比如說眉心的哥兒線發紅發燙,身體燥熱難耐,會心裏難受得神誌不清等等,等等。
但就是沒具體見過。
這會兒,陳烈酒這個情況,好像就是潮熱發作了?
“……不用,我自己可以。”陳烈酒在床帳裏羞得都恨不得把自己捂死在裏麵,早不來晚不來,為什麽偏偏這個時候來?
“……哦?”許懷謙很疑惑,“這個,不是需要找人解決的嗎?”
“……剛開始不用,……弄出來就好了。”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陳烈酒覺得他的身體還沒有難受得需要用人的地方。
“好吧。”這個時候,陳烈酒比他尷尬,許懷謙也不好多問,拉著門,正要關門出去,想了想,又把腿給跨進了房間,“現在大家都在等我倆,我一個人站在門邊,他們肯定會過來問,我進來守著你,他們要是問話,我也能幫你擋一會兒。”
今日有些不巧,前幾日許懷謙剛把要送給朋友的白炭燒了四車,準備一家送一車,就包了四輛牛車,請了八個人,一輛車兩個人,現在加上他們全家十幾個人在外麵候著,要是被他們聽到陳烈酒的動靜,陳烈酒還要不要麵子了?
為了老婆的麵子,許懷謙決定在門邊守著老婆。
“……好吧。”
陳烈酒的喘氣聲都仿佛帶著熱度,說話都汗涔涔的,燙得許懷謙耳朵都在滴血。
他在桌邊摸索了一根板凳,坐在桌邊背對著陳烈酒,也不說話,自己給自己沏了一杯水,口渴難耐地喝了一口。
屋裏的香味太濃鬱了,像是在誘人犯罪,床帳裏的動靜越來越大,陳烈酒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難捱。
他挺直了背,連呼吸都不敢發,就怕驚擾到他,額頭和鼻尖還有脖頸都被沁出了汗水。
雖然看不到,但是這比能看到都還要磨人。
終於床幔間沒了動靜,許懷謙等了一會兒,滾了滾喉結,輕聲問道:“寶寶?你好了嗎?”
沒人回答。
他又問了聲:“……阿酒?”
“……嗯。”陳烈酒聲音有氣無力的,“……你過來一下。”
“……哦,好。”許懷謙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走向床的時候,腳都軟了一下,坐太久麻了,他穩定了一下,這才走過去,以為陳烈酒要起個身什麽的,把手伸了進去,準備攙扶他。
哪隻手剛一伸進床幔裏,就被裏麵的人連拉帶拽地拽到了床上:“幫幫我,幫幫我,我不行了。”
太難受了,太難受了,根本緩解不了……
許懷謙緊張得聲音都在打顫:“……我看不見,怎麽幫?”
“你看的見!”陳烈酒拉著他的手,到處亂碰,“你的手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