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把酒話桑麻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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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懷謙眨了眨眼, 腦子其實已經從他話語中聽出他是誰,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
第一次見小舅子該有什麽反應?
對他說:“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或者叫一聲:“弟弟?”
好像兩樣都不太好, 他愣了一下,隻能順著他的話頷首:“嗯。”
沒錯, 我就你大哥給你娶的二哥, 沒毛病。
“二哥!”陳金虎唇角帶著笑地叫了他一聲。
他好像天生就很喜歡笑, 從遠處的樹下走過來的時候,唇邊的笑意就沒有落下去過, 稚嫩得有點像縮小版陳烈酒的臉上掛著兩顆亮晶晶的眼睛, 配合著他的笑,讓人天生就能對他產生好感。
“你、你好。”第一次麵對小舅子,許懷謙難免有些緊張,向他伸出了手,想要給他握個手。
陳金虎看到許懷謙向他伸過來的手,不太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想了想,笑著用拳頭碰了一下他的掌心, 偏著頭看他, 好似再問, 這樣?
觸及到他詢問的眼神, 許懷謙才後知後覺地收回手, 太緊張搞錯儀式了,他忙打開院門,伸手要去接陳金虎肩上的包袱, 熱切地問他:“怎麽回來也不提前托人打個招呼, 好讓我們去接你, 累不累,婉婉——”
他這回來得太突然了,讓許懷謙一時間忙昏了頭腦,還是趕緊把他的家人叫出來,讓他們一家團聚的好。
“哎——”學了幾天打絡子的王婉婉正在屋裏幫許懷謙打他的婚絡,聽到許懷謙的聲音,忙不迭地放下了手中的活,從屋裏出來。
一出來看到院中與許懷謙挨在一起的人,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人後,裙子都擋不住她飛奔的腳步:“阿虎!”
“婉婉!”見到王婉婉的陳金虎也驚喜,一雙亮晶晶的眼眸更亮了。
“你可算回來了!”王婉婉喜極而泣,“都快一年了,別人……”別人都說你快要死在外麵了。
要不是大哥時常去鏢局問他情況,她都以為他快要回不來了。
“我這不是回來了嘛,”陳金虎給他擦了擦眼淚,大拇指按著她的唇角往上翹,“別哭,要高興。”
“就你會笑,”王婉婉嗔了他一眼,到底還是沒說什麽,見他肩上的包袱還沒有卸下來,去幫他接,“路上累不累,餓不餓啊,我去給你做飯……”
“很重,不用,”陳金虎拒絕了她要幫自己拿行禮的舉動,“不累,也不餓,我在鏢局吃了飯才回來的。”
“這次鏢局掙了不老少,鏢頭請我們吃了飯,我給你買了……”陳金虎說著就要低下頭去與王婉婉說悄悄話。
“啊!小哥!”話還沒說完,就被從後院照顧小雞回來的陳小妹打斷,她像個小炮仗似的飛奔到陳金虎跟前,“你可算是回來了!”
“小妹!”見到陳小妹的陳金虎也很高興,他拿手比劃了一下陳小妹的高度,笑了笑,“長高了。”
陳小妹嘟了嘟了嘴:“你都走這麽久了,我要是再不長高,人家還以為我不長呢。”
“好,是小哥不好,走太久了,”陳金虎笑著捏了捏她的小揪揪,“進屋看看小哥給你帶了什麽。”
說著他也沒忘記跟在他後麵的許懷謙:“二哥也一起,也有你的份。”
看到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模樣,許懷謙唇角的笑就沒下來過,可能他親情線淺薄,兩輩子都沒有父母,別的兄弟姊妹對他都不太親近,所以看到這種一家人溫馨團圓的畫麵會覺得很美好。
“我也有份?”聽到還有自己的,許懷謙愣了一下,沒忘記家裏還少一個人,“我去叫阿酒回來。”
“我去,我去!”陳小妹還沉浸在陳金虎回來的喜悅中,完全沒發現許懷謙的眼睛好了,小小的人嗖地一下就沒影了。
而王婉婉一顆心都撲在了陳金虎身上,哪裏還看得見其他。
陳烈酒就在村口修路,家裏錢不多,他也不可能把路修到縣城去,就把路從家門口修到去縣城的主幹道上,順便連接山上的炭窯。
陳金虎是抄小路從後山回來的,兩人沒有碰上麵。
這會兒聽到出去快一年的弟弟回家了,正在工地在跟其他人一樣鏟泥沙的陳烈酒把鏟子一扔,拿起脖頸上搭著的帕子擦了一把臉,就跟著陳小妹回家了。
剛一走進院子,他就看見正廳裏的八仙桌上,各坐一方,正在對陳金虎噓寒問暖的王婉婉和許懷謙。
他愣了一下,總覺得家裏好像有什麽不一樣了。
這時,許懷謙像是有心靈感應一樣,回過神,向緩緩走進門來的陳烈酒看過去,眨了眨眼。
一雙好看的丹鳳眼裏像是蘊含著無盡的綿綿情意,再被他這麽一眨,都眨到人心裏去了。
陳烈酒的唇角當即就翹了,他知道家裏哪裏一樣了。
看到陳烈酒的陳金虎不敢再像個大爺一樣地坐著,急忙衝板凳上站起來,老老實實地叫了一聲:“大哥。”
“嗯。”陳烈酒挪來放在許懷謙眼睛上的眼神,落在自家弟弟身上,也跟陳金虎比陳小妹身高一樣比了比他的身高,“出去這麽久,長高了。”
“嘿嘿。”陳金虎看著他都快超過陳烈酒的身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前是大哥保護他,現在他也有能力保護大哥了。
“怎麽去了這麽久?”在外麵忙碌了大半天的陳烈酒才不會像其他人那麽激動,兀自給自己倒了杯水,咕嚕嚕地喝下,解了渴,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陳金虎老老實實給陳烈酒交待:“鏢局接了兩筆大單,我跟著他們北上了一趟,又跟著他們南下了一趟,耽誤了不少時間。”
原本他四月就要回來的,奈何這一南一北的兩樁生意趕得急,他們送到幾乎是沒有做停留地就走了。
“哦。”走過鏢的陳烈酒清楚,北上南下的路有多不好走,轉而也沒再責備他,隻是淡淡道,“你這回來的巧,不然都趕不上我跟你二哥的婚宴了。”
“就是知道大哥二哥要辦婚宴,我這才緊趕慢趕地回來的,”陳金虎多會看眼色,陳烈酒一給他台階下,他立馬就下了,打開桌上他帶回來的包袱,從裏麵取出一個小包袱塞給他,“大哥看看,我給二哥買的合不合身。”
陳烈酒抖開包袱,是一件極為漂亮的銀灰色狐皮大氅,外繡著點點青竹葉,看著就叫人覺得生機盎然。
這是陳烈酒早早就托了鏢局的人叫陳金虎買的。
他怕許懷謙的身體冬天耐不住寒,特意叫陳金虎走鏢的時候留意一下哪裏有好一點的大氅,像他們糜山縣這種小地方就不要想了,沒的賣。
好在這次陳金虎不管是南下還是北上經過的地方都不少,還真叫他給尋摸到了這麽一件。
“多少銀子?”陳烈酒一看這件狐皮大衣就喜歡得不行,觀皮子做工應該不會太便宜,隨口問了一聲。
“一百兩,”陳金虎看了眼坐在板凳上還在愣神的許懷謙,“管鏢頭借的。”
接到消息的時候,他就知道,他的這個二哥應該很得大哥喜歡,不然大哥不會這麽上心。找大氅的時候也用了心,雖然也有狗皮大氅、兔皮大氅之類的,但他覺得他的新二哥應該不會喜歡那樣的,因此找了很多地方才找到這樣一件狐皮大氅。
原本狐皮不會這麽便宜,是鏢頭聽他說他大哥要的,托了不少關係在獵戶手裏買了狐皮拿去裁縫鋪子加工,才有陳烈酒手上這件的。
聽到價格陳烈酒手抖了,但還是穩住了表情,把大氅往許懷謙身上一披,見他剛恢複了眼睛的小相公的臉圍在白絨絨的狐毛裏,本就俊美魅惑的臉,這會兒俊得更像個勾人心魄的狐狸精了,心神一蕩,也不再心疼錢了:“好看,值!”
身上突然被陳烈酒給披了件大氅,那毛茸茸的皮毛貼著他本就不太高的體溫一下留把他的體溫給鎖住了,在這點著炭的屋裏,竟讓他感覺出了絲絲熱意來。
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感覺的許懷謙,怔了怔神,朝身旁站著的陳烈酒看過去,陳烈酒也同樣在看他。
兩人的眼睛一對上,陳烈酒向他彎了彎眼。
許懷謙心裏頓時一暖,不難從陳金虎的語氣裏聽出,這件大氅是陳烈酒為他準備的,而且是很久之前就在準備的。
他的老婆怎麽這麽好啊?
許懷謙的心就跟那心花怒放的花一樣,不停地在心裏綻放,不是因為有暖身體的大氅,而是因為他有這麽一個好老婆。
“小哥,小哥,我的呢?”許懷謙和陳烈酒的眉眼官司,陳小妹看不懂,她隻看到許懷謙有大氅,想到自己肯定也有,不停地朝陳金虎嚷嚷。
“都有,都有。”陳金虎給每個人都買了禮物。
陳小妹是一對很漂亮的鈴鐺,綁在她的小揪揪上,亮眼又新穎。
陳烈酒的是一把新匕首。
許懷謙的是一隻狼毫筆。
王婉婉的他沒有拿,.52ggd.知道這是要留給他們小夫妻的私下活動,許懷謙和陳烈酒笑笑也不作聲。
“我、我、我去做飯了。”見大家都笑話她,王婉婉的臉燙紅得都快沒眼看了,找了個理由要躲出去了。
“多做點,”陳烈酒叫住她,“今兒咱們雙喜臨門,不僅要慶祝小虎歸家,還得慶祝你們二哥眼睛好了。”
“——啊?!”
陳烈酒的話像平地一聲雷,把王婉婉和陳小妹炸得不輕,兩人同時像許懷謙的眼睛看過去,露出了同樣的疑惑:“二哥的眼睛什麽時候好的!”
“小虎剛回家的時候。”許懷謙看她們吃驚的神情,笑了笑,也不也責備她們沒看到。
當時那樣的情況下,是個人都會忽略他,不過他老婆沒有,嗚嗚,老婆真好。
“太好了!太好了!今天真是個好日子!”陳小妹看到許懷謙目光清明的眼睛,高興得都快要崩起來,當即大方地對王婉婉說,“嫂嫂,今天我們殺雞!”
王婉婉重重地點頭:“好。”好日子就是得吃點好吃的慶祝。
晚上,吃飽喝足的許懷謙和陳烈酒躺在床上,兩人都朝對方笑了笑。
陳烈酒手指在許懷謙滿含笑意的眼睛邊上摩挲了一下:“還以為在你成婚前,眼睛好不了。”
“怎會?”陳烈酒第一次初熱他就沒看見,要是他們第一次結婚他還看不見,許懷謙感覺自己都要被自己氣吐血。
“真好。”陳烈酒摩挲著許懷謙的眼睛感歎了一聲,弟弟回來了,阿謙的眼睛也好了,除了家裏沒錢了,什麽都在變好。
“是啊,真好。”能看見他家阿酒了,許懷謙也覺得無比美好,他老婆這麽好看,他要是以後都看不見了,嘔也得把他給嘔死。
許懷謙給陳烈酒描述:“阿酒,我一定要給你一個很特別的婚禮。”
他老婆對他這麽好,他可不能一點表示都不給他老婆。
他都想好了,他兩的婚禮不一定要操辦得特別盛大,但一定得震驚眾人。
“……咳,”陳烈酒輕咳了一聲,十分不好意思地告訴了許懷謙一個壞消息,“阿謙,家裏沒錢了。”
不僅沒錢了,他還欠了不少外債,他甚至都在想要不要縮減他們的婚禮了。
“……嗯?”許懷謙正沉浸在即將步入婚禮殿堂的喜悅中,聽到陳烈酒這話,愣了一下,隨即又回神道,“我知道,我不是還留了錢的麽?”
從府城回來,他們手頭上還有三百兩銀子,一百兩留出來給許懷謙看病吃藥,一百兩拿去修路了,剩下一百兩許懷謙留著他們結婚用的。
想著等路修出來了,陳烈酒的磚應該也能燒出來了,到時候回籠的錢怎麽都夠他們的日常開銷了。
“……那件大氅。”
陳烈酒僅僅隻是說了一句,許懷謙就懂了,大氅把他們結婚的錢花掉了。
這也不能怪他老婆,本來家裏的錢無論如何都是夠的,就是沒有想到他這具身體太能折騰了。
家裏剛好一點就出事。
許懷謙不知道在哪裏聽過這樣一句話,沒錢大家都好好的,家裏一有錢就出事的話,還是窮點好,因為去財保平安。
“沒事,財去平安來。”許懷謙挺看得開的,而且這天越來越冷了,他也越來越在外麵呆不住了,有件大氅能讓他的活動空間開泛很多,多好。
“那咱們婚禮怎麽辦?”一向不為錢發愁的陳烈酒這次是真的發起愁來,再怎麽說他也不能給許懷謙一個極為敷衍的婚宴和生辰宴。
“……我們的炭怎麽沒動靜呢?”一說到這個,許懷謙就納悶。
他給所有有權有勢買得起好炭的親朋好友都送了白炭去,可是這白炭送出去,就跟石沉大海一樣,一點回信都沒有了。
難不成十兩銀子一車的炭價格真的很貴?
陳烈酒也歎氣,原本以為這麽好的炭送出去,生意會像黑炭一樣源源不斷地來,沒想到送出去後,就沒有動靜了。
不然,現在家裏什麽錢都是夠的。
可見這做生意也不都是一帆風順的。
“別著急,窮有窮的過法,富有富的過法,困難是一時的,沒準有更大的驚喜在等著我們。”許懷謙再怎麽說也是男人,雖說他平時都靠著老婆吃飯,可現在老婆有困難了,他總不能還一副無助可憐的模樣。
強打起精神來算了算,他和阿酒的婚禮酒席這些都不貴,村裏人家不用吃什麽山珍海味,十兩銀子就能操辦出一場讓全村人讚不絕口回味數十年的婚禮,更別說其他了。
許懷謙想要給陳烈酒操辦的婚禮,錢都花在了裝扮上,買絡子線,紅綢這些貴。
絡子線還好說,上次裴望舒找人來給他學打絡子的時候,他向他便宜買了不少,紅綢可就不好說了。
綢緞多貴啊,他再臉皮厚也不能一直占裴望舒的便宜。
不能用紅綢了——
“那就用紅紙吧,”許懷謙瞬間想到了辦法,“我現在也能看見了,我們把紅綢換成紅紙就能省很多錢了。”
“阿酒,”許懷謙拉著陳烈酒的手,開心地笑了笑,“你看這不問題就解決了。”
“紅紙怎麽弄啊?”陳烈酒愣了愣,想不出來紅紙怎麽操辦婚禮。
他原先和許懷謙幻想的是,他們要像大戶人家那樣,將家裏都用紅綢紮得喜慶喜慶的,到時候他的阿謙會是那天會幸福的新郎官。
可現在好像快被他給搞砸了。
“你別管,到時候就知道了。”許懷謙賣了個關子。都說這婚禮由新娘子來操辦新郎官不管更好。可許懷謙想到他是入贅給陳烈酒的,可不就是他的新娘。
這種事讓他這個“新娘”來操心,陳烈酒隻管做個甩手掌櫃等著結婚就好。
許懷謙讓陳烈酒別管,可陳烈酒還是管了,第二天一早路也不修了,直接帶著人去別縣賣炭去了。
正是入冬時節,白炭賣不出去,黑炭他還賣不出去了?
怎麽著也得把許懷謙想要的婚禮模樣弄出來。
他們在這屋說著話,那屋的王婉婉和陳金虎也同樣在說話。
不同的是,他們一個睡床上,一個打地鋪。
沒辦法,太小了,允許他們早戀已經是許懷謙和陳烈酒大度開明了,再允許他們睡在一起,太毀三觀了。
“婉婉,以後我也要給你一個像模像樣的婚禮。”這次回來,陳金虎發現家裏處處都不一樣了,再聽王婉婉描述他二哥要給大哥一個怎樣的婚禮後,就更加意動了。
“沒事,我們現在這樣也很好啊。”王婉婉一點都羨慕。
各有各的緣法,大哥那樣的人,就該二哥那樣的人去配。
像她,這輩子能夠擁有像阿虎這樣的夫君和大哥二哥小妹這樣的家人,她已經很滿足了。
“我給你買了隻釵子,你看好不好看。”陳金虎這次走鏢雖說掙了不少,可給家裏人買了禮物來,他也沒剩多少了,剩下的錢都在給王婉婉買的這隻銀釵上,他從懷裏摸出來拿給王婉婉。
王婉婉從床上接過木盒,打開看了看,是一隻用蘭花樣式的銀衩,不是很精巧,但卻很好看。
“很好看。”王婉婉拿起來在頭上插了插,大半夜的什麽也瞧不見,但就是很開心。
“好看就好。”隔著被子陳金虎都能聽見王婉婉開心,見她開心,他就開心。
走鏢的時候,他就一直在想王婉婉。
在想她的一顰一笑。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那次走鏢,他和大哥去寺廟裏歇腳,寺廟的客房要比客棧便宜,齋飯也便宜,他們就想住一晚就走。
沒想到碰上山匪下山作亂,那天他看到王婉婉穿著一身鵝黃的裙子被山匪擄走,哭得一臉絕望的模樣,當即就求了大哥讓大哥去救人。
他們走鏢的其實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像這種山匪作亂隻要不打劫到他們頭上,最好不要去管。
可陳金虎那天就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很想去救人,想到王婉婉一個弱女子被山匪劫去,還不知道要經曆什麽,就很想去救。
大哥雖然很不讚同他的舉動,但還是答應了去報官。
可是官府太慢了,等他們集結人手去救人,黃花菜都涼了。
迫不得已他隻得和大哥帶著鏢局的人先行上山。
好在這不是一個很大的土匪窩,一群土匪也是銀槍蠟頭,中看不中用,幾刀就砍傷了。
當大哥把用被子裹著的王婉婉救出來時,陳金虎都不敢想,要是當時再晚一會兒會怎樣。
隻是令他沒有想到的事,他們把人救出來也於事無補,婉婉的家人居然會因為她被山匪擄走過而不要她。
他倒是想收留,可是他們的小妹還在別人家寄養,收留她又能作何。
沒想到大哥看出他的心思了,不知道他跟婉婉說了什麽,而後婉婉就擦幹淨了一臉沮喪的臉,跑到他跟前,堅定地跟他說:“我願嫁你,永世不悔。”
當時,陳金虎不知道自己是何心情,他隻知道,像他這樣生下來就跛腳的人,如果不是這次意外,他永遠都找不到王婉婉這樣小戶人家出來的妻子。
她願意嫁他,這輩子他就會用盡全力去珍惜她。
次日,陳烈酒去賣炭了。
許懷謙從自己的藥錢裏拿了幾兩出來叫王婉婉去買紅紙,沒想到陳金虎率先湊了過來:“二哥,我去吧,外麵冷,讓婉婉歇著。”
王婉婉聽到他這話抬起頭,向他露了個靦腆的笑。
許懷謙被他們這對久別重逢的小情侶酸得眼睛疼,寧肯自己的眼睛還瞎著,也堅決不想吃狗糧。
他不知道,平日別人也這樣看他和陳烈酒的。
俗話說得好,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現在也輪到他吃別人狗糧的時候了。
陳金虎跛腳是跛腳,腳程不知道比王婉婉快多少,沒多大會兒功夫就把許懷謙需要的紅紙買了回來:“二哥。”
許懷謙看了看他那長短不一的腿,一瘸一拐地走進來,問他:“你這腿生下來就是這樣嗎?”
“嗯。”突然被許懷謙這樣問,陳金虎也不自卑,他天生就長這樣。
這麽多年,不知道遭受過多少白眼,他都習慣了,許懷謙隻是問詢,沒有鄙夷。
“你把鞋子脫了,我給你看看。”以前去鄉下扶貧的時候,許懷謙也見過不少像陳金虎這樣長短不一的腿。
其實生下來要是不是很嚴重都可以通過手術治療的,但是貧困山區,連溫飽都成問題,怎麽可能還有治腿的錢。
陳金虎才十六歲,要是不是很嚴重的話,放在現代也能治療。
可惜,在這醫學落後的古代,就算有治療的方法,技術條件也達不到。
但許懷謙還是想看看,看看他的腿有沒有跛到很嚴重的地步,要是還好的話,就算技術達不到,找有名的大夫問問也行,萬一呢?
“嗯?”聽許懷謙想要看他的腿,陳金虎愣了愣,雖然不清楚許懷謙要做什麽,但見許懷謙臉上沒有什麽異樣的神情,還是老老實實把鞋子脫了,兩隻腳平穩地踩在地上。
很明顯的,有一隻腳懸空著。
許懷謙摸了摸他的腰,發現他沒有任何意動後,麵露可惜的神色,已經定型了,沒有辦法再治療了。
“沒事的,我都習慣了。”陳金虎從許懷謙惋惜地表情上看出來了,許懷謙這是有點想給他治腿?
可惜,他大哥早就把他帶去各大醫館給大夫看過了,沒得治了,要是有得治,他大哥說什麽也不會讓他去走鏢。
許懷謙看他又重新把鞋穿上,一瘸一拐地走路給他,那張頗為神似陳烈酒的臉向他笑得一臉開心的模樣,心就就堵得慌。
可能他有點愛屋及烏。
看到陳金虎長得很像陳烈酒,天生就對他有所好感。
坐在桌上剪紙的時候,一直在想,好像這種長短不一的腿,是有辦法矯正的?
可他接觸得很少,不可能還記得那些矯正方式。
這種明明有能力能夠幫助家人,卻因為他平時接觸得很少,沒有辦法幫助的憋屈感湧上來,叫他心裏難受。
因此在家為婚宴做準備的時候,總往陳金虎的腿上看過去。
陳金虎對許懷謙這種想治他的執著覺得莫名其妙,都想讓天天在外跑的大哥快些回來,他懷疑二哥,把他當他看了。
後來有一天,陳金虎在脫鞋的時候,許懷謙看著他的鞋,突然說道:“要不我們把鞋做高吧,這隻鞋做到與你這隻長一點的腿一樣高。”
他拿手丈量了一下,陳金虎的腿也沒有跛到很嚴重的地步,沒準可以通過高低鞋來改善。
“那樣也會很難看的吧。”現在的人都穿草鞋和布鞋,想想一隻特別厚的草鞋、布鞋和一隻特別薄的草鞋、鞋,怎麽看怎麽怪異。
“那就做靴子,把加厚的墊子做在靴子裏麵,這樣不就看不出來了。”許懷謙腦子一轉就想到了辦法。
王婉婉的眼睛一亮:“沒準這是一個辦法?”說著她從屋裏拿出一雙靴子來。
陳金虎有靴子,但因為腿的原因,他從來不穿,隻穿布鞋,這樣鞋壞得再快,也不心疼。
王婉婉拿了靴子出來,又拿了些軟布照著陳金虎空缺的腿的高度裁剪出一個墊子。
可惜,把這個墊子塞進去,人的腳就進不去了。
陳金虎一看這樣,都想讓他倆別折騰了,許懷謙卻固執道:“去定製一雙!”
不是他非要這樣,他總覺得陳金虎年紀還小,能矯正為什麽不矯正,總比以後徹底殘廢了好。
而且他要走鏢,這樣瘸著腿走路,對他的腿負荷也很大。
靴子的做工很複雜,王婉婉做不出來,隻能到縣裏的鞋店訂製了一雙。
鞋店老板對他們訂製這種靴子感到莫名其妙,但人家肯花錢,就算不願意,看在錢的份上,還是做了一雙。
等靴子一拿回來,許懷謙就讓陳金虎試穿了一下。
剛開始還有點不習慣,畢竟,兩隻鞋子的高度不一,重量也不一樣,但等他多練習幾次,慢慢地走平穩後,就發現不一樣了。
“平了!平了!平了!”王婉婉是最開心的,她一點點地看著陳金虎從一瘸一瘸到每一步都走平順了,就像個正常人一樣在走路了。
要是他自己不說他瘸腿,根本就沒人知道他腿是瘸的。
“真的嗎?”陳金虎向王婉婉問去,沒有等人高的鏡子,他看不到自己的模樣,可能因為習慣的原因,他還覺得自己是跛的。
“真的,真的,阿虎,你不跛了!”王婉婉兩隻眼睛都亮了起來,她從未想過有一天還能見到阿虎不跛的模樣。
“好看嗎?”麵上一直帶笑的陳金虎頓時緊張了起來,背著手裝模作樣地走了兩步,向王婉婉問道。
“好看!”王婉婉像個小迷妹一樣使勁點頭,“像個謙謙君子一樣!”
到底還是小孩,嘴上說著不在乎,但等王婉婉告訴他,他不跛的時候,陳金虎那張本就一直帶笑的臉笑得更燦爛了。
他目光明亮地走到許懷謙麵前,感激道:“謝謝二哥!”
“一家人,謝什麽。”許懷謙看他能像個平常人一樣走路了,自己也開心。
終於不用每天晚上都夢到他家阿酒摔跤了。
天知道,他見陳金虎頂著一張跟陳烈酒很像的一張臉一瘸一拐的模樣,都好像在看他家阿酒一瘸一拐的模樣。
他倒不是嫌棄殘疾,他主要是想到他家阿酒做什麽都急,要是快走兩步,還不知道摔成什麽樣子。
“你多練習練習,習慣了穿這種鞋子走路就好,”許懷謙拍拍他的肩膀,“叫婉婉去縣裏多給你定做些鞋,以後走路,也不會傷到腿了。”
“嗯。”陳金虎把頭點得十分重,臉上的喜氣掩都掩飾不住,從今往後他也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走路了。
許懷謙不愛出門,村裏人沒人知道他眼睛好了,陳金虎卻是天天在外晃悠的。
他剛回來時,大家看他一個多英俊的孩子一瘸一拐地走路不知道有多惋惜,好在他家大哥有本事,早早地就給他找了個媳婦,不然這輩子娶妻怕是困難了。
到後來,他們看著看著,就在他們都看到快要習慣的時候,突然有一天,陳金虎居然不跛了!
這可把村裏人給震驚壞了!怎麽突然就不跛了?
陳金虎沒把鞋上的文章說給別人聽,隻是笑道:“我二哥給我治好的!”
哎喲,這可不得了!
這許懷謙本事怎麽這麽大呢,會讀書、會掙錢,還會治病哩!
怪不得自從他去了陳家,陳家日子開始蒸蒸日上了!
要問誰最後悔?!
那就莫過於許懷謙的本家,許家了。
許爺爺,許奶奶坐在高堂上,聽著屋子外麵嗑牙嘮閑的人又在說許懷謙怎樣怎樣,想著村裏人不少都能去許懷謙哪裏買雞苗還能去幫陳烈酒修路掙錢,就他們家越過越窮,心裏不是滋味起來。
“當初我就說把二郎拿去抵債不妥吧,看看,現在好處都是別人家的了!”
許家一眾人不說話了,全都拿眼神看著馬翠芬和許大郎兩人。
這個注意是他倆出的。
現在許懷謙每過好一分,他們心裏就不是滋味一分,尤其是馬翠芬日夜想起來許懷謙說那孵小雞和燒炭的法子原本是要給她家的,聽到別人說陳氏宗族的人今年燒炭賺了多少多少,她就梗得飯都吃不下,現在人消瘦得都快不成樣子了。
許大郎還好,他就是個混的,他到現在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不抵出去,他那高昂的藥錢我們也支付不起。”
隨著陳烈酒不斷的掙大錢,紅媒婆的大嘴巴也憋不住了,早就在村裏說開了,許懷謙那個病秧子沒那麽好養,要日日人參燕窩的喂著才能好,那陳烈酒可不拚命了命的要賺錢麽。
村裏人這才恍然大悟,要是他們賺大錢了,特定買人回來當大爺了,而那陳烈酒都掙多少錢了都,多現在連塊地都沒有買,原來錢都給許懷謙吃藥了。
不過,吃藥也值得啊!
一個這麽會想辦法掙錢還有功名的病秧子,換成他們,他們也樂意養著。
許家人想到許懷謙的藥錢都不說話了,許爺爺默了默:“要不我們去找二郎,要他也給我我們出個賺錢的注意?”
許大伯詫異道:“他會說麽?”
“我好歹是他爺爺,”許爺爺想到以前許懷謙還算對他尊敬,“打斷骨頭連著筋,隻是要他出個掙錢的法子,又不是要他命。”
馬翠芬眼睛亮了亮:“那你老人家去試試?”
許家人的算計,許懷謙不知道,他這會兒正忙著布置婚宴。
大紅的雙喜絡子掛滿許家的每一扇窗戶,用紅紙剪的紅雙喜貼得到處都是,院子裏還拉起繩子,繩子上掛滿了許懷謙剪的他和陳烈酒兩人拜堂成親的小人。
叫路過的人看一眼都覺得好喜慶,好隆重,越發地想要來吃婚宴。
他在布置的婚宴的時候,他的朋友們也各自帶著事兒的向他家進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