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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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嘉魚臉色一沉到底, 彷佛覆了一層雪霜:“還請崔少卿明示,我何處不謹慎?又會落下何種口舌?”
崔劭麵色不改:“江郡君大可不必如此,我不過是看在文長麵上多一句嘴, 若你和公孫小侯爺的事傳揚出去,他難免顏麵無存。”
江嘉魚冷聲質問:“我和小侯爺怎麽了,怎麽就會讓表哥顏麵無存?”這世道雖然王八蛋了點,但是還真沒到異性單獨說兩句話就是有奸情要浸豬籠的地步。
崔劭臉色也冷下來,公孫煜笑得一臉春情蕩漾, 當他眼瞎看不見嗎?
“江郡君與小侯爺情投意合, 大可以等到你和文長退婚風波過去後,實不必急在這一時半刻, 傳揚出去, 外人少不得要懷疑你們退婚的真正原因。”
江嘉魚咬了咬牙,理智告訴她忍, 眼前這混蛋有權有勢還是林予禮的師兄, 鬧僵了, 林予禮難做,然是可忍孰不可忍, 再忍她就要爆炸了, 炸自己和炸別人,當然是後者。
“崔少卿既然知道退婚之事,想來也知道是我主動要求退婚,還落了個成全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仁義美名。而我聽崔少卿言下之意,是暗指我早就和公孫小侯爺有私情在先,卻冠冕堂皇地以表兄和李姑娘為借口要求退婚, 得了便宜還賣乖。”
她言語禮貌而克製, 然目光又硬又亮, 眸底卻充斥怒意,崔劭心裏突然湧出來一種無來由的不安。
江嘉魚氣極反笑:“那崔少卿可知,我從未懷疑過表哥和李姑娘的感情發生在婚約之後,我相信表哥的人品,雖然不認識李姑娘,但是我願意把她往好裏想。自然,崔少卿不了解我的人品,可小侯爺赤誠磊落人盡皆知,即便你為表哥不平,難道就不值得崔少卿先調查一番再下定論。”
崔劭神情有片刻的凝滯,臉色漸漸變得極其難看。
江嘉魚嘴角掛著諷笑,語氣一片冰冷:“崔少卿話裏話外都是表哥的顏麵,難道我的顏麵就不是顏麵。崔少卿連我和小侯爺說了什麽都沒聽清楚,更沒見我們有僭越舉動,隻憑見我們說了幾句話,就把暗通曲款假仁假義這樣罪名往我身上扣。這樣的草率獨斷,那我不得不懷疑,大理寺有多少冤假錯案,更有多少無辜枉死之人。”
聽風暗暗咋舌,這位江郡君生了好一副伶牙俐齒,一句比一句誅心。
崔劭瞳孔一陣緊縮,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自負擅察言觀色辨真偽,無嫌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弄虛作假。公孫煜的神情舉止,儼然是少年懷春之相,絕做不得假。隻是江氏女側身背對著她,神情不明。
崔劭定睛望向怒視著他的江嘉魚,雪亮的眼眸中隻有憤怒沒有心虛,猶如寒夜裏的冰花,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明白自己真的草率了。
江嘉魚麵上譏諷更甚:“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崔少卿這一上來就是這樣不堪的指責,這不就是淫者見淫。”
崔劭額頭青筋都跳了跳,如此擅改聖人之言,簡直有辱斯文。
“江郡君!”
一直沒還嘴的人突然出聲,江嘉魚激靈了下,戒備又警惕地盯著崔劭,見他額頭青筋鼓跳,登時汗毛倒豎。這沒紳士風度的家夥不會說不過她就想打她吧,經曆過小太妹風格的竇氏姐妹,江嘉魚對古代人的下限有了一個新的認識,她心下一凜,屏息以待。
崔劭忽然覺得,眼前這江氏女有點像那隻靈貓受驚時的模樣,豎起尾巴炸開毛,警惕地打量你,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
崔劭抬手壓了一下眉心,覺得自己今天是忙昏了頭,才會一次又一次地失常。
“抱歉,江郡君,是在下失言了。”
江嘉魚狐疑瞥瞥他,既已道歉,便見好就收,遂冷冷道:“告辭。”示意桔梗跟上後旋身離開。
桔梗心驚肉跳,被江嘉魚嚇得,那畢竟是崔氏公子,真要追究起來,臨川侯府也護不住。
瞥見雪白著臉的桔梗,江嘉魚好聲好氣安慰:“再怎麽樣,他也不可能為了這點口角之爭殺了我是吧。頂了天就是他不要臉地朝表哥告我一狀,我又不是沒長嘴不會解釋,為了應付他,表哥意思意思罰我兩下就差不多了。所以放寬心,別自己嚇自己。”
桔梗拍拍胸口,也是這個理,心落回肚子裏,卻還是餘驚未了,哭喪著臉求:“郡君,咱們回去找四姑娘五姑娘她們吧。”
江嘉魚拒絕,她要更加努力找貓,然後離間他們的感情,讓貓毫不留戀地拋棄崔劭,加入她和古梅樹的陣營。
留在原地的崔劭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稀釋了又稀釋存在感的聽風暗暗懷疑,沒準是離開的那位江郡君在罵公子。聽風悄悄抬頭看一眼不知道在為什麽出神的公子,說起來,方才的公子實在反常的很。
無論是一開始的主動找茬,對,他認為那就是找茬,依著公子的行事風格,便是撞見林公子的未婚妻言行失度,他應該會事後提醒林公子一聲,而不是自己親自出麵。
更反常的是公子居然.52ggd.從頭到腳罵不還口,那位郡君雖然口齒伶俐言之有理,可他家公子十五歲就在經辯大會上代表國子監舌戰太學學子,把對麵一幹太學學子堵得咬牙切齒無話可說。真要反駁江郡君的話,豈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聽風暗暗道:反常,反常極了,處處都違反常理。
為了找貓,江嘉魚也是拚了,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於讓她在一座假山林裏看到了一隻趴著石頭上曬太陽的狸花貓。他油光水滑的皮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直覺告訴江嘉魚這就是她想要找的那隻貓妖。
據古梅樹說,狸花貓並不會口吐人言,而是他能聽懂貓叫下的含義。
古梅樹信誓旦旦,她能聽懂他的話,那麽肯定能聽懂貓的叫聲,即便樹和貓物種不同。
江嘉魚覺得沒毛病,隻等貓開口叫,她回應,然後驚呆貓,就不信這貓對一個能聽懂他話的人不好奇,好奇之後便順理成章了。
喜形於色的江嘉魚輕手輕腳走過去。
意識到她意圖的桔梗驚訝:“郡君,您想做什麽?”
江嘉魚指指不遠處假山上的貓:“那貓真漂亮,我想走近了看看。”
桔梗記性比較好:“郡君,您說,這會不會是崔姑娘說起的那隻有靈性的狸花貓?那好像是崔少卿養的貓。”
胡說,真要用養這個字眼,那也是貓妖養崔自以為是。
江嘉魚裝傻充愣:“這我哪知道,反正我就看兩眼,要是看著好,我回去也養一隻狸花貓玩。”
桔梗憂心忡忡:“郡君,您不會是記恨崔少卿方才的無禮,就想找他貓的晦氣吧?”
“……”江嘉魚發自內心地問,“在你眼裏我就是這麽幼稚這麽沒愛心的一個人嗎?”
桔梗訕訕笑。
恰當時,江嘉魚看見那隻狸花貓抬起毛茸茸的腦袋,看了她們一眼,那模樣頗有些傲慢不屑。
江嘉魚感覺有被藐視到,不過一點都不影響她立馬送上一枚熱情的友好的親切的甜度五顆星的燦爛笑容,但願這位貓老大已經治好了祖傳的近視眼,免得她媚眼拋給瞎子看。
假山上的狸花貓伸了個懶腰,矯健一躍,落在更遠的一塊石頭,再一躍,留給江嘉魚一個無情的背影。
江嘉魚大驚失色,提起裙擺追上去:“等等,別走啊,喵喵,咪咪,大仙兒,你倒是喵一聲啊!”
惜字如金的狸花貓沉默地跳躍奔跑,在一座座假山中忽隱忽現,每當江嘉魚要放棄了,它就在她麵前現出身影,如此反複三次。
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江嘉魚握緊拳頭,故意的!這貓故意溜著她玩!要不是礙著身邊的桔梗,她都想高喊一聲:別鬧了,咱倆是一國的,不信你喵一聲看看。
【喵~~~】
落在江嘉魚耳中是:【嘻嘻嘻嘻嘻嘻】
她第一反應不是我竟然真的能聽懂貓叫,而是惡劣太惡劣了!有本事別落到她手裏,不然她一定要狠狠|擼一遍,不擼掉一層毛不罷休。
“笑什麽笑,有本事你別跑。”江嘉魚挑釁。
然而毫無回應,這一聲嘲笑之後,江嘉魚再沒看見過狸花貓的身影。她不死心地在假山林裏穿梭尋找。直到走累了,她隻能就地找了一塊石頭坐下,越想越鬱悶,不禁咬牙切齒:“混蛋!”
桔梗辛苦忍笑,這回她真的相信那是隻成了精的貓,太賊了。
山頂上涼亭內的陸洲亦在輕笑,見過人正要離開,忽見江家小郡君興匆匆跑進假山林,然後被那隻狸花貓逗著玩。早前聽聞過崔家大公子的奇遇,想來這隻機靈過頭的狸花貓便是那隻救人的貓。萬物皆有靈,他那匹汗血寶馬就通人性,一隻貓通人性不足為奇,就是這貓委實促狹。
笑過,陸洲起身準備離開,一抬眸,眸底笑意漸漸消失。
滿麵驚喜的竇鳳仙小跑向涼亭:“陸將軍。”
涼亭底下的江嘉魚聞聲抬頭,隻能看見涼亭一角飛簷,並不能看見人影。
山頂那座涼亭建造得十分巧妙,居其內可以縱覽整片假山林,但身在假山林中卻難以看見涼亭內情形。因此,江嘉魚直到現在才知道涼亭裏有人。
陸將軍?是四美裏那位陸將軍嗎?
那道女聲柔媚婉轉,蘊著絲絲情意。
江嘉魚無語望天,她這是什麽體質,出門必遇桃色八卦。
話說回來,先是圍追堵截公孫煜的年輕姑娘,再是嘴上說著深情實際想白嫖崔劭的彪悍公主,還有涼亭內這位不知道具體情況的姑娘,這時代的姑娘們當真是大膽又奔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