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仙蹤文
    第8章
    國防中心。
    “中將，又發現了新的汙染物與區域，和之前相同，哪怕是受到一點皮肉傷的人都會感染變異。”不見人先聞聲，年輕軍官嗓音沙啞，語速極快。
    他抱著軍用電腦跑進來，像是已經幾天沒睡覺，臉色蒼白，眼睛通紅。
    麵前的青年中將麵色冷峻，頸邊咬合肌劇烈地咬合下去，又緩緩放鬆，他看向此時與無人衛星攝像連接的軍用電腦。
    這是此時為數不多且較為堅固的信號塔了。
    墨綠色的線條屏幕上顯示一片片紅色區域，沒有完好之地。
    而後上麵便跳出一條又一條被編輯而成的警示信息。
    “第 8 禁區出現新汙染物，被感染後人類呈節肢變異，無法清醒，不可逆，變異後有很強攻擊性與傳染性。”
    “第19禁區出現汙染物，被感染後人類變異方向為昆蟲類，無法清醒，不可逆，變異後有很強攻擊性與傳染性。”
    “第32禁區出現新汙染物，被感染後人類呈軟體變異，無法清醒，不可逆，變異後有攻擊性與很強傳染性。”
    “汙染新區域編號 61，發現汙染物。”
    “第 60禁區出現汙染物，被感染後人類呈植株變異，無法清醒，不可逆，變異後有攻擊性與傳染性。”
    “汙染新區域編號68，發現汙染物。”
    ……
    “汙染新區域編號72，發現汙染物。”
    ……
    幾乎是全部淪陷。
    這次的汙染變異，好像讓當初與今天的白蟻病毒變得不值一提。
    年輕軍官不忍再看那些毫不重複的絕望，喑啞快速道：“目前找不到安啟森教授，關於白蟻病毒的終極抗體隻差最後一步，在他那裏。”
    “但找不到他。”
    中將一言不發。
    軍官小聲道：“不知道安教授是不是已經……”
    “以上汙染物信息傳達給阿爾法部隊各個分隊了嗎？”中將突然道，麵容嚴肅得有些可怕。
    事發突然，剛開始所有人都以為這仍是場爆發的白蟻病毒。
    聞言，軍官嗓子一哽：“傳不出去。”
    中將目光一凜。
    “……全員失聯。”
    “不是說終極抗體就差最後一步了嗎，”布遲憶一頭短發有點亂糟糟的，她懶得理，倚著車廂盯車頂，“怎麽沒聲？”
    有 12 年前做鋪墊，白蟻病毒再次爆發，他們扛著槍就上，根本沒來得及詢問上級更多。
    “先把白蟻病毒控製住也是好的啊。現下這麽緊張……和時間賽跑‘啪嘰’研究出抗體了也是有可能的吧？”布遲憶還做了下‘啪嘰’的手勢，以彰顯迫在眉睫的氣勢。
    紀尋擺弄著手上的軍用通訊儀，隨口回道：“人死了也說不定。”
    他抬頭，問：“你們能接收到總部消息麽？”
    布遲憶聳肩攤手，溫閱憂心搖頭。
    周忍冬：“不能。”
    “怎麽可能會死呢？”一道聲音突然有些嚴厲道，“安啟森研發終極抗體，是主幹，他這麽重要，國家絕對會不遺餘力地對他進行保護。”
    紀尋把通訊儀扔一邊，聞聲側眸：“你認識安啟森？”
    “當然不認識，我怎麽會認識他，我在邊遠小城，他在國家研究中心，”唐數想伸手摸下大貓，怕被咬，忍住了，“實話實說而已。”
    安啟森身為研究白蟻病毒抗體的主幹，全國都知道。
    說著他看了眼還在假寐中的姚淩舟，又看了眼紀尋，不知道起了什麽怪點子，道：“我們家淩舟也是研究白蟻的，他也很重要。”
    “閉嘴。”紀尋眼裏無絲毫溫度，手指都摩挲上槍.支，微歪頭盯著唐數那張臉，“別自作聰明挑釁我。”
    唐數卻不明顯地笑了下，心道，淩舟這對象真是……
    “後麵那輛車，”閉眼聽他們說話的姚淩舟突然開口，“金色頭發，灰綠色眼睛，還是個左撇子的外國人叫什麽？”
    紀尋蹙眉：“你觀察他那麽仔細？”
    姚淩舟睜眼：“叫什麽？”
    紀尋不情願：“羅塞斯。”
    姚淩舟記下這個名字，在心裏思索，目前亂成這樣，要不要讓他殺敵多留會兒他的性命。
    但想想羅塞斯在樹藤男人麵前的表現，他又想這麽廢物還是趁早殺了吧。
    “一個外國人，他也是你們阿爾法部隊的？”唐數道。
    布遲憶輕笑，清脆的笑聲裏滿是不屑：“任何一個國家，都不會有外國籍的軍人。”
    “他隻是因為兩國有相同任務合作，暫且派遣過來的。”
    唐數明白了，懂事地點了點頭：“哦哦。”
    “阿爾法部隊不是國防部中心頂尖特戰部隊？”姚淩舟又說話了，他直勾勾地對上紀尋的眼睛，“國防部離這兒這麽遠，你們怎麽這麽及時？”
    白蟻病毒剛爆發四天，紀尋他們就也已經搜救了這麽多天，連幸存者民眾都已被送往更安全的地方。
    唐數立馬附和：“是啊，為什麽？”
    溫閱麵容有些呆滯，顯然沒料到幸存者還有用這麽刑訊逼供的語氣說話的。
    但是……他們確實在白蟻病毒爆發前就來了。
    “執行任務。”紀尋回答。
    他的音色堅韌有力，卻內含一抹令人難以捕捉的自我懷疑。
    紀尋的神情很認真，也很忠誠，遇到姚淩舟探究責斥的眼神不躲不閃，可心下卻逐漸地慌亂起來。他似是很害怕姚淩舟會問他在執行什麽任務。
    萬幸，姚淩舟沒有問，他隻是問：
    “完成了嗎？”
    紀尋氣息稍落：“沒有。”
    姚淩舟移開眼神，心道，紀尋還是要殺我。
    他明顯不記得之前的很多事情，但他的任務仍然是殺了我。不然羅塞斯會將那把“十”字箭矢射入他的心口麽？
    ……養不熟的狼崽子。
    狗東西。
    “目標已經不在這裏，”紀尋道，“所以我沒有完成。接著病毒就爆發了。”
    ……殺的不是我？姚淩舟方有些狠厲的眼底蔓上絲不解。
    那羅塞斯是私自行動？
    很好，他一定死定了。
    姚淩舟不願多動腦子，問多了他也煩。
    心口的傷還沒長好，他最討厭這種嚴重的糜爛傷，從裏麵迅速愈合複生，但外麵卻不會像皮.肉傷那般快速恢複如初。
    雖然愈合確實比普通人快了好幾倍，不過也經此更能體會皮.肉.縫合的癢疼灼熱。
    姚淩舟又閉上了眼睛。他雙手環臂，右手很想在此時發癢的心口狠狠來一下，揭開傷疤讓它疼死得了。
    也比沒完沒了地癢起來好。
    簡直要命，真討厭。
    “我們去哪兒啊？”他聽見唐數問。
    溫閱：“這座城市的國家安全基地。活著的人都在那裏。”
    “我們會觀察情況的，你和姚先生累了就先休息會兒吧，保持體力。”
    也就是說，以後那裏就是他們暫時的家。
    是不是進去等死還是未知。
    ...
    除了裝甲車在塵土飛揚的路麵上行駛，外麵靜悄悄的，遠處的樹木靜立豎直，在人瞳底迅速閃過。
    不知過了多久，車廂裏沒人再發出聲音，隻有令其心安的呼吸平穩起落。
    唐數睡著了。
    布遲憶讓溫閱睡一會兒，她先注意周邊，等他醒了去和周忍冬換位置開車，讓他進來休息。
    幾天的奮戰還幾乎沒讓他們合過眼，他們確實累了。
    紀尋在姚淩舟身邊坐著，一條長腿屈起，手腕搭在膝上，不引起任何注意地輕揪、以差不多姿勢屈腿搭手的姚淩舟的襯衫衣袖一角。
    他目光貪婪地描摹著姚淩舟的眉眼，許久都不眨一次眼睛。
    透明的護目鏡上沾染著幾點血跡，此時已經幹掉了，再過一會兒可能會比較難清理。
    紀尋抬手伸向護目鏡，姚淩舟沒動，卻用氣音無聲道：
    “滾。”
    別說滾，紀尋手都沒停，手指已然觸碰到護目鏡。
    他用氣音回敬：“不要。”
    姚淩舟抿唇，明顯顧忌著此時大家都在休息，不然他非得把紀尋一腳踹向車頂。
    紀尋怎麽可能不懂他心中所想，無言輕笑，恬不知恥地湊到他耳邊道：“護目鏡上染血了，影響視線。”
    “我給你弄幹淨。”
    護目鏡被摘了下來，那雙淩厲的眉目如數裸.露，一點也不再柔和。
    姚淩舟沒睜眼，隻聽見這狗東西以說情話的語氣平緩訴說：
    “姚，你的眼睛比那隻大貓更漂亮，像藍寶石。”
    “我知道。”
    隻是護目鏡材質特殊，能夠將後麵那雙異樣的惑人眼睛遮擋偽裝。
    說完，他低頭拉起自己幹淨的內襯珍重地擦拭護目鏡。
    姚淩舟眉梢微動，心頭不自覺地輕跳。
    “為什麽送我這個？”
    “你看它眼睛的顏色多像你啊，像靚麗的藍寶石。”
    “但你的更漂亮。”
    遙遠的聲音夾雜滿世界的冷肅，乘風變成回憶，看著那時候還是隻小崽子的黑豹，也看著那時熟悉的二人身影，姚淩舟巋然不動。
    他的眼睛奇怪的像異類，特殊護目鏡可以遮擋他的眸色，省得被人看見問來問去。
    但是……
    “姚。”紀尋將護目鏡重新架上姚淩舟的鼻梁，在他耳邊極輕聲地問，“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姚淩舟不吭聲，也沒任何反應，明顯就是對一個無聊陌生人的表現。
    紀尋薄唇不自覺抿成一條略直的線，不高興但卻異常篤定地宣布：“我是你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