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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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見仙蹤文
    第15章
    黃昏的夕陽仿若金光,雖被陰霾的天空模糊多半,剩下的卻還是努力地投下縷縷光線。
    猶如接下來會有一場盛大的演出,它隨時做好在舞台之上打下燈光的準備。
    被抓包了,紀尋沒分毫不好意思。
    還頗為理直氣壯地嘟囔:
    “就親。”
    姚淩舟睜眼,目光沉靜地盯著他。
    他眼裏看不出具體情緒,平如沉湖,但看紀尋是明顯地在看陌生人。
    紀尋呼吸微窒,承受不住這股生疏的目光般,眼睫半垂,降低存在感。
    身體卻反而不動聲色地離姚淩舟更近,汲取熟悉與溫暖。
    路線偏僻,這一路上還算安全,車上的物資富足,除了羅塞斯倒黴,他們也算班師回朝了。
    “不然你殺了我。”紀尋輕聲說。
    姚淩舟冷笑:“等到了暫時安全的地方。”又心道,你看我宰不宰你。
    大貓趴在姚淩舟腳邊睡覺,此時被他們的低喃交談吵醒,豎直的豹耳動了動。
    它睡眼惺忪地將眼皮掀開一條縫兒,獸瞳睥睨天下似的撩向紀尋。
    紀尋擠在姚淩舟身邊,見這畜生醒了,一陣警惕。
    十九張大嘴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厚重的爪子一下踩在紀尋的鞋麵上,換個位置繼續睡。
    自然得好像這貓能長這麽大也有他的一份力量似的。
    紀尋當即抬腳把大貓的爪子蹬下去,抬眸:“這玩意兒到底誰送你的?”
    軟軟的肉墊“啪嘰”一下按在車廂底部,十九的下巴也隨之磕在自己的爪麵上。
    磕懵了。
    它猛地激靈抬頭,一雙獸瞳徹底精神,一爪子拍在紀尋的小腿上,爪尖把褲腿都勾起老大一條弧度。
    紀尋一巴掌拍回去:“別招我,滾。煩死了。”
    十九爪尖微蜷,又一爪子打回去:“吼~!”
    紀尋煩躁著一張臉,轉臉搬救兵:“我要是把它宰了你會不會弄死我?”
    姚淩舟挑眉:“試試。”
    “那我先多活兩天,”搬救兵失敗,紀尋隻能指著大貓,再次問道,“到底誰送你的?”
    語氣生硬,滿含戾氣質問。
    姚淩舟知道,他要是敢說出誰的名字,紀尋就敢牢牢將其記在心底,再找到合適時機,去親手宰了那個人。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紀尋,在好不容易的空歇中,終於將那件一直有所懷疑的事情證實了。
    ——紀尋失憶了。
    他忘記了姚淩舟,忘記了那八年,忘記了兩個人之間相處的任何細節。
    就連想起姚淩舟這個人都是在他們見麵之後。
    也不知道他是靠什麽想起來的,靠愛情嗎?
    那世界可真要末日了。
    ……還真特麽末日了。
    姚淩舟在心底嘖了聲,收回思緒。
    身為一個做了對方八年的合格戀人——曾經,姚淩舟想問問紀尋怎麽了,又發生了什麽事,但估計他還是什麽都不記得,問也是白問。
    姚淩舟聰明地不提此事,隻在紀尋強行壓抑脾氣地第三次問出“到底是誰送的”,手肘隨意撐在膝頭,單手支頜,胡作非為一字一句:
    “當然是我戀人。”
    國家安全基地z1區。
    這裏和淪陷前的城市布署相差不多,除了麵積小,商業區、工業區、住宅區一應俱全。
    隻是和原先的繁榮景象大相徑庭,路上的人——幸存者寥寥無幾。他們互不相識,哪怕麵對麵也不會停下打個招呼,而是匆匆擦著肩膀而過。
    由於各項資源都已明確受到威脅,為了盡快使這場殘暴的末世遠離,國家會將資源率先分配給各地的研究所,供其研究。各基地嚴格實行斷電斷水機製。
    每天晚八點至早八點是停電停水的時間。
    現在是下午六點,離停電停水還剩兩個小時,人們都從蝸居一般的小房子裏出來去遠處的餐廳吃飯。
    營養液與營養針依舊可以研發,但成本過大,又缺原料,因此已賣出天價。
    普通人根本喝不起營養液打不起營養針,他們隻能回歸“原始”,進食五穀雜糧。
    饒是如此,食物也是貴得離譜,一份普普通通的炒青菜就要花掉50幣。
    身在基地的所有人都會有一張自己的身份卡。這張卡能夠識別人住在哪裏,哪棟區域,門牌號多少,以及餘額的點數也會在上麵顯示。
    一卡解決一切。
    如若誰有功,負責這塊的工作人員會直接搜索身份識別卡號將金錢額數打入。
    為了能夠活下去,每個人都該各司其職。
    宋添和兩名下屬結伴去吃晚飯。他全身上下幾乎沒有完好的地方,左胳膊固定鋼板,右手連帶小臂處纏滿繃帶。
    連一邊臉頰以及眉骨處都貼著厚厚紗布。
    應該是剛執行完任務,他繃帶上的傷口明顯裂開了。
    有鮮紅的血跡洇出。
    “上尉,你吃什麽?”身邊的青年照例問道。
    宋添麵容蒼白,但很溫和。
    聞言他輕頷首,道:“不用麻煩,往常一樣就好。謝謝。”
    他行動受限,所以才需要身邊人幫他打好晚飯,不然他也不會有那麽大的架子。
    不過雖說不便行動暫時去不了禁區擊殺汙染物,但基地外還是能夠用到他的。
    那把黑色的弓.弩已經在他手上兩天了。
    這兩天裏,他數不清殺了多少人。那些人在死去時都有著人類正常的意識形態,還會哭喊著證明自己並沒有被感染……
    他不是在戰場上殺敵人,是在國土之上殺自己人。
    一個身材魁梧長相彪悍的男人坐在角落吃飯,整個腦袋都按在碗裏,似是裏麵有什麽山珍海味。
    待宋添再是平常不過的眼神掃過去時,男人突有所感,抬起頭露出那張同樣魁梧的麵孔。
    四目相對,男人頓時笑出口白牙,舉了舉手裏的饅頭:“宋上尉。”
    宋添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他移開視線找位置坐下,垂眸緊盯桌麵。
    ...
    那也是個秋日的下午。
    夕陽是紅彤彤的,從三樓的玻璃窗上映射在旁邊的桌麵,將中間的白玫瑰都染上一層金黃暖橘。
    紀尋和姚淩舟兩個人過在一起的五周年紀念日。
    原先的話題總是憶不太清,隻知道本先是談得好好的,後麵不知怎麽就偏離了。
    頎長的身形有一半藏在夕陽裏的姚淩舟動作優雅地進餐,聞言抬起眸子,認真道:“無論發生什麽,隻要你走了不回來,我就不會再要你。”
    紀尋當即察覺出危機感,苦著臉小聲說:“不要嘛。”
    姚淩舟麵色不變,一烏一藍的眸子裏全是不容置疑:“你知道我說什麽就是什麽。”
    紀尋:“姚……”
    姚淩舟讓他乖乖閉嘴:“狗崽子。”
    紀尋閉嘴,片刻後又希冀地說:“那要是我死了呢?”
    姚淩舟進餐動作未停,挑眉說了句什麽。
    ……說了什麽呢?
    怎麽都聽不清。
    紀尋從短暫的睡夢中轉醒,半闔半張的眼睛適應片刻,才發覺天色又暗下來了。
    外麵風平浪靜,沒有任何異樣。
    他靠在姚淩舟身邊,左手牢牢握著胸前的銀鏈戒指。
    夢裏連基本的畫麵都拚湊不完整,情緒卻一點未曾遺漏,紀尋垂著眼睫,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根本不敢問姚淩舟說“當然是我戀人”是什麽意思……他也不想知道。
    姚怎麽可能會有新的愛人。
    不可能的。
    姚淩舟拿出一袋營養液在喂大貓——車裏除了這些根本沒有任何可以進食的食物,大貓進食量又比普通人大得多,昨天那半袋根本不夠。目前讓紀尋這小傻.逼主動喂大貓,那可能是末世直接結束了,不克扣它糧食都得對他說聲感謝。
    姚淩舟隻好把自己那份營養液給它,反正他也不愛喝。
    “姚。”
    姚淩舟小心往外擠液體防止灑出來會浪費的動作微停,心道這小畜生不會又沒事找事兒吧。沒搭理,當不認識。
    紀尋便又低聲道:“別不要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