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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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鬱樓這樣的人也會有煩惱。
    聽起來,好像有一點神奇。
    他家境優越,成績和為人沒得挑,參賽拿下的獎多得讓人眼花繚亂。
    在與此同時,他不特殊、不高調,再尖酸刻薄的人看著他都說不出一句貶低的話。
    而對孟安儀來說,有多少人喜歡她,就有多少人討厭她。
    她同時身負強烈的愛憎,所以鬱樓身上這樣總是淡淡的情緒,對她有著一些非常微妙的吸引力。
    她很想知道這樣淡的人有情緒波動是什麽樣子的。
    很想很想。
    可那天鬱樓並沒有在這個令人心悸的問句後直接解釋。
    而是靜靜看著她,然後說:“好。”
    像一個承諾。
    孟安儀沒有得到直接的答案,有些茫然。
    她以為會聽到一個故事什麽的,她和鬱樓會因為這些交代而有些很不一樣的進展。
    但實際上並沒有。
    她甚至連楊羽微攔住他做了什麽也沒有搞清楚。
    孟安儀一頭霧水,不知道鬱樓那句好是什麽意思。
    加之,鬱樓好像又開始忙起了什麽,她很少在學校裏跟他有所交集。
    這樣的茫然,就一直持續到了一段時間後。
    ……
    那天孟安儀下課,隨手把東西往桌邊一放,翻著布置下來的卷子,百無聊賴地想中午吃什麽。
    隔壁班的凳子拖動聲響起來,有人開了門,開始有聲音大起來。
    孟安儀習慣性地撐著臉抬頭。
    她看見了鬱樓。
    他回來了。
    他也在此時抬起眼,和她對上視線。
    這一幕很熟悉,以至於孟安儀稍稍走神了一秒,倏忽回想起第一次看見鬱樓的時候。
    也就是在這一瞬,隔著一道窗。
    鬱樓對她輕輕頷首。
    不太明顯地、弧度很小的,笑了一下。
    像表示友善。
    又很快收斂起來。
    他朋友走出來了。
    鬱樓轉過頭說了句什麽,和他一起離開。
    ……
    就在那一刻。
    孟安儀難以言述地,很快地,莫名心悸了一下。
    這場景的確依然很熟悉。
    但已經,和第一次見麵不一樣了。
    隔著同樣的距離。
    可她已經知道鬱樓的睫毛在向下看時會微微覆住眼睛,知道他握著傘時手背青色血管清晰,骨節分明。
    知道他買冰淇淋時會同時買紙,上車時關門聲很輕,靠在他身上有很淡的熱意和香味,她仰頭可以倒在他肩膀。
    氣息聲在耳邊像微微的風。
    他問她想知道嗎。
    她說“想”。
    必須和他很近很近,才能察覺這些細節。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知道。
    一種難言的沸騰在她心口微微燃燒著。
    孟安儀心跳有點快,一下子站了起來。
    因為動作快,膝蓋在桌子上磕了下,她並沒在意,抓起包繞過一排座位。
    這時間樓道的人流潮湧,擠擠挨挨。
    她從中很快地穿過,往鬱樓的方向走。
    就在快走出教學樓的時候,她被人擠了一下。
    人往前趔趄兩步,撞到了鬱樓的手臂。
    鬱樓頓了下,隨之側過頭來。
    孟安儀隻尷尬了半秒,就坦然地用手指順了順頭發,笑了下:“沒站穩。”
    他身邊的朋友看見是她,開始促狹地擠眉弄眼,顯然打算看熱鬧。
    按慣例,鬱樓會禮貌地說“沒事”,然後離開。
    他朋友覺得孟安儀這招沒用。
    但此刻。
    她聽見鬱樓微微帶笑的氣息聲,寬容地輕點了下頭,附和說:“人太多了。”
    他像是想了一下。
    然後問她:“去吃飯嗎?”
    這句話大概省略了一些漢語成分。
    孟安儀頓了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好像是,問她一起吃飯嗎。
    她停頓的手放下來,“吃啊。”
    她看見鬱樓旁邊那個人傻眼了。
    ……
    一些細微的變化確確實實地在發生著。
    她和鬱樓好像在一些不明顯的地方開始熟悉起來了。
    以前是她單方麵湊近鬱樓。
    而現在,她湊近時。
    鬱樓也會向她點點頭。
    孟安儀最擅長的就是順竿子爬。
    融入一群人,是她最擅長不過的事。
    共同話題,她和誰都有。
    幾乎隻用了很短很短的時間,鬱樓周圍的朋友就習慣了她的存在。
    這個時候,很多人才開始後知後覺地詫異。
    孟安儀和鬱樓怎麽會有交集?
    孟安儀一律頭也不抬地回答:“自己猜去。”
    ——事實上。
    她自己也不太明白。
    但她不愛多想。
    漸漸,她不用再坐在鬱樓近旁的另一張桌子,或者隔一個空位。
    她可以直接地坐在他座位對麵,理直氣壯地。
    沒有人覺得奇怪。
    鬱樓給朋友們買飲料時會給她買一瓶,放在她餐盤左上角。
    獎項公布時朋友鬧著要請客,他會順手幫她一起刷掉。
    也沒有人覺得不應該。
    孟安儀有時候路過他們班門口,看見有人找鬱樓講題,他耐心地在紙上寫著思路,抬眼時看見她會停留兩秒,示意他看見了。
    她開玩笑似的提起表白的時候,鬱樓會低著眼笑,然後用很輕的聲音說:“不要這樣。”
    好像從某一刻開始。
    從鬱樓,到他身邊的人。
    都已經將孟安儀劃為了“他的朋友”。
    甚至沒有人覺得,他們可能會有超乎朋友的關係。
    畢竟孟安儀沒有心。
    鬱樓也不會答應。
    和他熟起來之後的某一天,孟安儀告訴他起初是李洋和她打的賭,因為楊羽微。
    鬱樓隻頓了下,點頭,說:“我知道了。”
    於是孟安儀再也沒看見他和李洋一起玩過。
    而後來,李洋也沒有找過她麻煩。
    不知道鬱樓是怎麽和他對質。
    總之在這場事件裏,把她保護得很好。
    孟安儀翻來覆去地想著這些事。
    心頭漸漸有了煩惱。
    她和鬱樓的關係是不一樣的。
    可和他身邊的那些朋友相比,似乎又並沒有什麽顯著的不同。
    她可以和鬱樓成為朋友。
    可最初的那個賭注,和那個想要得以證明的想法。
    似乎又並沒有可能實現。
    ……
    可是真的是玩笑嗎。
    孟安儀自知地,甚至危險地覺得。
    那些至今仍在她胸腔裏湧動的未名的情緒。
    好像不止是勝負欲了。
    她這樣想著,反複把剛種好的花搬進室內,又搬到室外。
    內心一片茫然。
    和鬱樓相處久了,她慢慢也清楚,她之所以能夠靠近鬱樓,是因為誰都知道她不是真的動心。
    如果她真的是天真單純、羞澀地向往著初戀的女孩子。
    那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過往的經曆,成了她的保護殼。
    也成了她的負累。
    孟安儀開始討厭自己和鬱樓過分近的距離。
    因為鬱樓實在是太好了。
    她從未見過的,從未接觸過的。
    有人可以將“脾氣好”和“情緒穩定”,貫徹到如此從一而終、由內而外的地步。
    他好像可以耐心地解決任何事。
    隻要在他身邊,就可以感覺到十分充足的安心。
    孟安儀捧起水,冰涼的水流從指縫間落下,她蒙住臉。
    為什麽鬱樓剛好是她最想要成為的那種人呢。
    又或者說,一個鬱樓,將她所想成為的幻想中的人——在現實中具象化了。
    她漸漸察覺到一些無法控製的東西。
    在和鬱樓相處的一些時間,她的胸腔裏好像會有一些濃鬱的、粘稠到幾乎化作實質的情緒泌出來,讓她的呼吸短上一時半刻。
    然後沉沉地、沉沉地往下墜。
    她想拉住自己。
    卻沒有拉住。
    ……
    那天她和鬱樓一起吃飯的時候,膝蓋和他撞了一下。
    撞上桌子而漫出來的淤青刺疼,她“嘶”了一聲。
    鬱樓停下來,問她:“撞到你了?”
    孟安儀表情不太高興,點頭繼續吃飯,“之前磕到桌子了。”
    他朋友在旁邊酸溜溜地笑:“你們兩個但凡一個腿短一點都撞不上,還非要坐麵對麵。”
    這話很輕佻。
    絕對不是會在朋友之間提出來的話。
    沒人看得出來的,孟安儀那一瞬間,呼吸停止了一下。
    她大腦空白,卻又好像很清醒地等著鬱樓的回答。
    那些這段時間以來,急切的、慌亂的、茫然的、羞恥的情緒。
    全部糾結在她的胸口。
    等著糾正,或者等著肯定。
    很快,她聽見鬱樓先對她說:“對不起。”
    而對第二個問題,他好像竟也停頓了一瞬。
    那一瞬間太熬人。
    孟安儀手軟得夾不起任何東西。
    然後。
    她聽見鬱樓很輕的,好像他自己也不太明白地,短促低笑了一聲。
    帶著他自己的一點不明顯的思索。
    說:“習慣了。”
    習慣了。
    說不清這個答案是好是壞。
    但孟安儀忽然間又想明白。
    她和鬱樓已經是會被朋友開玩笑的關係。
    從那個遙遠的、清冷的、淡得像水墨字影的,無從接觸的鬱樓。
    成為了她身邊並排走的。
    麵對麵坐下的。
    時而會對視的。
    他口中會喊著她名字的。
    別人會將他們一並提起的,這樣一個鬱樓。
    他和他朋友聊起生活中的瑣事,聊起比賽和家庭,就在她旁邊。
    並不會再躲避。
    她也知道了他煩惱的來源。
    他母親是加拿大一所大學的流體力學教授,因為新課題出了問題,原定的年底回不了家了。
    鬱樓和父親訂了機票去加拿大過年,為此對一場重要比賽表示了棄賽。
    他母親對他發了火,說不想看見他。
    她讓他父親把鬱樓的機票退了。
    這個新年他將自己過。
    他朋友不平地感歎:“你媽也太可怕了。”
    孟安儀一句話沒說,安靜喝著粥。
    須臾,聽見鬱樓放低著聲音:“她壓力太大了。”
    孟安儀撩起眼皮。
    看見他睫毛覆在下眼瞼上的影子。
    須臾間。
    好像隱約懂了。
    鬱樓那天問她那句話是一個信號。
    如果她說“想”。
    他會不再瞞著她。
    不再刻意保持距離。
    他並沒有那樣旺盛的傾訴欲,好像也並不是太渴望把自己的一切展現出來。
    他說的“好”,意思是,允許你走進我的世界。
    我不會再對你設置門檻和密碼。
    如果你想知道,可以自己來了解。
    我不會拒絕。
    ……
    他用一條線,把孟安儀劃了進去。
    和那些擦肩而過的、萍水相逢的、交情泛泛的陌生人區分開來。
    從此孟安儀,成為了“鬱樓的朋友”中的一員。
    他會對她有著更高的耐心和更無限的底線。
    她可以擁有他秘密的知情權。
    她也好像大概明白了鬱樓性格的來源。
    所有與眾不同的人,人格自有其成因。
    人類的際遇或許相似。
    但決定差異的,更多時候是自身所做出的選擇。
    這些“懂得”……
    讓孟安儀已經刻意忽略很久的情緒,再一次不安定地湧上了喉頭。
    孟安儀握著勺子悶頭很久。
    等他朋友端起餐盤起身離開之後,她才開口對鬱樓說:
    “你會吵架嗎?”
    鬱樓愣了下。
    孟安儀吸了口氣,沒眨眼睛,下判斷說:“好,不會。”
    “你有試著不講理過嗎?”
    鬱樓看著她沒動,有一點點不知所措。
    “你被人騷擾過嗎?”
    “有人讓你發現跟他掰扯不清嗎?”
    鬱樓聽著,手輕輕放在桌麵上,神情漸漸嚴肅起來。
    孟安儀語氣平靜下來。
    “麵對同一件事,我和你會做出截然相反的選擇。”
    “你的情緒穩定是我永遠也做不到的啦。”她輕鬆地說,“我能很輕鬆做到的,隻有趕走騷擾,替你掰扯,幫你不講理。”
    她用一種玩笑般的語氣,撐著一邊臉,卻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
    “被我喜歡的話,很幸運的。”
    她很久沒有提過這件事,好像都默認最開始的那些追求是一些輕佻的玩笑。
    而今由她舊事重提,不是一件,稱得上太體麵的事。
    這樣的場景像一張拉緊的弓。
    須臾間,她望進鬱樓深黑安靜的眼睛。
    孟安儀屏著呼吸,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決絕。
    其實她明白,至少在現在是什麽可能性也沒有的。
    鬱樓的嚴於律己不止出自於自身,還有環境對他的要求。
    她不會成為鬱樓懈怠的那個口子。
    可是她想說。
    如果一定要不折磨自己的話。
    “我知道你喜歡喝粥不喜歡吃麵,汽水隻偶爾喝可樂,脾氣挺好的。”孟安儀語氣很輕鬆地講起來,“知道你喜歡遊泳射擊和擊劍,買冰淇淋的時候優先選擇薄荷口味。”
    “知道你不常在學校。每次回來會給熟悉的朋友帶附近買不到的東西。”
    “中午放學的時候會在教室後門等人。”
    “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站在那裏和我對望了一眼,沒有注意我,轉頭走了。”
    “於是我經常看見你的背影。”
    頓了頓,孟安儀陷入了微微的幹渴和沉默。
    半晌,她終於說。
    “我在了解你。”
    鬱樓鄭重地凝視了她很久。
    好像這是一件對他來說需要以很嚴肅的態度來對待的事。
    孟安儀其實也做好了失敗的準備。
    “謝謝你”或者“抱歉”,她都覺得無所謂。
    至少從那一刻開始,她會讓自己無所謂。
    她望著鬱樓沒動,清晰地聽見心跳空拍。
    良久之後。
    鬱樓終於開口了。
    “我不知道。”他說,“我的錯。”
    他非常嚴肅地感到歉疚。
    “我知道是有人和你打賭。”鬱樓頓了一下,“我沒有想過。”
    孟安儀嗓子有點發緊,她思緒是亂的,隻能順著意識說,“你沒錯,我錯。”
    她心頭的碎片往下落著,隻能想到一些已經在喉頭懸了很久的事。
    如果她沒有那麽頻繁地甩過男朋友,就不會有人覺得她沒有上心了。
    她很難過。
    但此刻鬱樓的態度,多多少少又讓她有了些安慰。
    ——至少這一刻不是丟臉的。
    孟安儀喜歡上一個人,被人知道了。
    她依然有尊嚴。
    她被她喜歡的人,以非常鄭重的態度尊重著。
    她眼睛模糊,胡亂地說,“也沒有那麽幸運啦,我隨隨便便喜歡過很多人,如果每個人都幸運那怎麽得了……”
    “是很幸運的事。”
    鬱樓鮮見地,篤定地,打斷了別人的話。
    孟安儀頓了頓。
    “被你喜歡一定是很幸運的事。”鬱樓說,“孟安儀,不要這樣。”
    他說話時的目光寧靜如河流,專注得讓人想流淚。
    “我們還不認識的時候,你單獨到北城來,說要接我。”
    “我很無措,不知道是因為什麽。那天家裏有些事,剛好都很忙,我比賽完會自己回家。”
    “其實習慣了。”
    “但你比任何人跑得都遠。”
    “你說,你來接我。盡管你自己都沒帶傘。”
    孟安儀的眼睛熱熱的。
    “我也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不知道怎麽處理。”鬱樓頓了下。
    於是他給她買了根冰淇淋。
    像哄小孩一樣。
    然後撐著傘,和她在雨夜的屋簷下安靜坐了很久。
    他記得給她買紙。
    送她上車的時候,傘會輕輕遮過車頂。
    甚至,幫她付了車費。
    最後也沒讓她還。
    原來那是他無措的表現。
    孟安儀覺得眼眶對水分的承受力有限。
    鬱樓繼續平靜地說,“楊羽微他們騷擾的時候,我選擇的解決方式是勸告和警誡。”
    “那天我沒有想走那邊。”
    “但看見你往那邊走了。”
    “我怕你會被他們堵上,因為那個時候覺得你,有點……”
    他收了一下音,用了相對收斂的詞,“直率。”
    意思是愣頭青。
    她好像一開始在他眼裏的形象就挺奇怪的。
    “然後才知道,你是去幫我的。”鬱樓停頓片刻。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要怎麽樣去彌補你。”
    他從來是解決問題,讓別人安心的人。
    師長會讓他幫助同學和小輩,朋友依賴於讓他做後盾,這樣就不會出現問題。
    孟安儀對他說,她想幫他。
    這反倒讓他有了一些不知如何反應的無措。
    ——那麽。
    如果她同意的話,和她走近一點吧。
    孟安儀到此刻,終於明白了一切的由來。
    “你有非常容易讓人矚目的優點。”鬱樓的每一句話都很耐心,“沒有什麽是需要貶低自己去承認的。”
    孟安儀用力睜了下眼睛,手背的線條在她眼中清晰了瞬間。
    鬱樓的目光安安靜靜地看著她,一刻也沒有移開,“得到你喜歡,會讓我因此感到榮幸。”
    “我最感抱歉的不是可能沒有辦法回饋你。”他頓了下,有些鄭重地說,“而是不希望我無法回饋的人是你。”
    ……
    很奇怪,他們竟然在以這麽鄭重嚴肅的態度在討論著要不要戀愛的問題。
    更奇怪的是她明明應該是被拒絕了。
    可為什麽她還會有這麽洶湧的情緒。
    甚至比此前更加猛烈。
    這或許是他最長的、最鄭重的一次拒絕。
    孟安儀的眼眶已經睜到了她的極限,很怕再眨一下就會滴落了。
    “不要從自己身上找問題,這和你本身怎麽樣並沒有關係,而是由於我不能選擇。”鬱樓說,“喜歡你的人很多,或許會有以後的我。”
    他難得說這麽多話。
    “你怎麽樣都很好,想做什麽都很好,擁有很多段戀愛或者不去擁有都很好,沒有關係。不要為了外物否定自己想做的事。”
    “不要去成為你喜歡的人想要的人。”
    瑩瑩燈光下,隨著一滴眼淚破碎在手背上,孟安儀將這句話一直記到今天。
    “去成為你想要的人,讓喜歡你的人來喜歡你。”
    鬱樓目光沉靜而專注,最後說。
    “去做選擇,不要被選擇。”
    “孟安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