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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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望舒當晚依舊是回盛家別墅。
車停在別墅門外, 盛望舒和陵遊道別,下車,剛一走進主樓客廳, 就看到盛知行從樓上下來。
“爸。”
盛望舒剛換好鞋, 下意識嗅了嗅自己身上的酒味,還好, 不重。
她走過去,問:“您怎麽還沒睡?”
“處理點公事。”盛知行問:“怎麽不讓新朋友到家裏來坐坐?”
盛望舒下車時盛知行正站在三樓露台上, 剛好目睹陵遊下車和盛望舒道別。
盛望舒坦然道:“今天太晚了,不方便。”
盛知行點頭,目光審視地看著她:“他不是你說的那個失戀對象吧?”
盛望舒一怔,“不是。”
“那就好。”盛知行放下心來:“隻要身家清白,人品端正, 多交新朋友是好事。”
盛望舒懶懶地倚靠在沙發扶手上,有些想笑:“爸, 您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好馬不吃回頭草, 既然傷過了心就別再回頭。”
雖然不知道害女兒失戀的人是誰, 但他不能容許女兒被同一個王八蛋傷害兩次。
盛望舒垂眼笑了笑:“當然。”
保姆阿姨給盛望舒送來溫水,她接過,抿了一口,沒什麽味道,下意識瞥一眼杯子, 想起這不是蜂蜜水。
阿姨想起她酒後慣常是喝蜂蜜水的, 忙道:“我再幫你加點蜂蜜?”
“不用。”盛望舒說:“我早就不喝蜂蜜水了,沒什麽好喝的。”
盛知行看著她喝下半杯水才問:“聽說你要把思北公館那套房賣了?”
“對,本來打算明天再跟您說的,那我就今天全交代了吧。”
盛望舒坦白:“我自己注冊了一個設計工作室, 工作室前期需要資金投入,我現在一個月的實習工資隻夠買一件衣服,就想著幹脆把那套房賣掉,反正那房子也有年頭了,暖氣管道都老化了。”
這話半真半假,有一部分是托詞。
果然,盛知行道:“我和你媽留給你的存款、不動產、信托基金夠你開一百個工作室都綽綽有餘,哪就委屈到要賣房創業了?”
盛望舒眨了眨眼:“我賣房不就是在處理不動產嗎?不過爸,我偷偷開工作室您不生氣嗎?”
“我生氣你就不敢開了?”
盛知行半笑不笑地覷她一眼:“還真當你爸閉目塞聽呢?連你言叔叔都知道你開工作室的事了,我這個做父親的能不知道?”
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理她罷了。
盛知行原本以為盛望舒對服裝設計隻是一時熱情,堅持不了多久。
可這幾年,她的努力和熱愛他都看在眼裏,她在niah zhou巴黎時裝秀上的小試牛刀也很有靈氣。
他幹脆就視而不見,任由她去折騰了。
“需要多少資金?我個人給你投資。以後做出成績,記得給我分成。”盛知行道。
盛望舒:“謝謝爸。”
盛知行哪會看進去她那點分成,盛望舒賣乖地笑了笑,還是拒絕了:“我賣了您買給我的房,已經算您的投資了,之後的事情就讓我自己折騰吧。您放心,該上的班我還是會上的,答應了的事情我不會反悔。”
盛知行問:“你顧得過來?”
盛望舒斬釘截鐵地點頭:“當然。”
他們這個圈子的人,誰不是一人身兼數職。
言落接管星宸娛樂的第一年就同時創辦了雲洲資本,除了星宸,他目前個人控股四家公司,投資更是多不可數。
意識到自己竟習慣性地拿他舉例,盛望舒收斂了笑意回神。
“總之我會承擔起自己的責任,您大可放心。”
除了感情,這世上還有很多有意義的事情和風景,還有責任和事業,她需要讓自己忙碌起來,不想再盲目地浪費精力和時間。
“好。”盛知行說:“你也在盛世影業工作半年了,是時候調整一下崗位,等你處理完手頭的事情,到盛氏辦公室來找我。”
盛望舒笑著點頭:“好。”
—
翌日早上,盛望舒下樓吃早餐,昭昭背著小書包探頭探腦地湊了過來。
盛望舒放下吐司片看了他一眼:“小鬼,有話就說。”
昭昭站直了,奶聲奶氣地問:“姐姐,你能不能送昭昭去幼兒園?”
盛望舒問:“為什麽讓我送你?”
昭昭眨巴著黑亮的眼睛,表情誠摯:“因為姐姐漂亮,昭昭喜歡姐姐。”
“謝謝誇獎。”盛望舒優雅地拿起吐司片,對他笑了笑:“但是,不能哦。”
昭昭扁了扁嘴巴,有點委屈:“為什麽?”
盛望舒也眨了眨眼睛,很認真地告訴他:“一大早的送你去上學,別人會誤會我是你媽媽的,就不敢再追姐姐了。”
她一本正經地哄小孩:“姐姐這麽漂亮,可不能沒有人追。”
昭昭一臉嚴肅:“那我追你。”
盛望舒沒憋住,笑出了聲。
“小孩就是小孩。”
童言無忌,傻乎乎的。
就像她小時候,也總說要嫁給言落。
現在想想,長她兩歲的言落看她時是什麽樣的眼神?
也像她看昭昭這樣嗎?
手機在桌邊震動起來,盛望舒斂起笑意,看到來電顯示是藍心。
回到a市後,她換回了以前那個手機號碼。
她想了想,按了靜音沒接。
每隔幾秒鍾,藍心再次打了過來。
同時一條微信跳出來。
藍心:[小舒,我能不能和你見一麵,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盛望舒放下吐司片,“小鬼,走吧。”
昭昭:“去哪兒?”
盛望舒起身拍了下他的書包:“姐姐今天大發善心,送你去上學。”
昭昭就讀的貴族幼兒園離家隻有十分鍾的車程,盛望舒直接把手機放在餐桌上沒拿。
等她從幼兒園回來,手機上又多了六七通未接來電,都是藍心打來的,基本上每隔三分鍾一通。
盛望舒拿起手機,藍心又發來一條微信。
藍心:[小舒,拜托你。]
盛望舒歎口氣,回複:[在哪見?]
一個小時後,盛望舒和藍心在約定的茶室碰麵。
盛望舒到包間時藍心正在煮茶,淡淡的煙霧隨熱氣汩汩飄散,她望著紫砂壺出神。
聽到動靜,藍心猛地抬起頭來。
盛望舒發現她的神情有些憔悴,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
盛望舒的心情有些複雜。
她不想見藍心,不僅是因為不想聽她提起言落,更因為不願再想起那晚的事情。
聽許念汐說起言落和藍心分手的消息時,她的心裏不是沒有觸動的。
也覺得,有些愧對於藍心。
可待她坐下,藍心直截了當地向她和盤托出自己那一係列的小動作後,盛望舒又突然覺得可笑。
她可笑,言落也可笑。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可沒想到,她努力藏起的那些情愫卻被藍心看得分明。
分明到藍心可以隨便用幾句話,幾條朋友圈來影響自己的情緒。
可言落卻從沒看出來。
同樣,她也從沒看穿過言落和藍心虛假的感情,沒看穿、甚至沒懷疑過藍心話裏話外的真偽。
更不會去找言落證實。
藍心便是看透了她那可笑的偽裝和驕傲,清楚她不會去找言落證實,才會隨意地用那些僅她可見的朋友圈來宣誓主權。
“對不起小舒,我一時鬼迷心竅,不該離間你和言落的感情。你能不能原諒我?”
藍心看著盛望舒沒什麽情緒的臉色,局促地扯了扯唇,“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但是我沒有騙你,我和言落真的沒有感情,我隻是他請來應付相親和應酬的演員。”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越來越輕,麵色灰敗。
盛望舒突然發現,她也不是一直都那麽恬淡溫順。
藍心眉心緊鎖著,神情懇切:“我沒錢沒勢沒背景,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小舒,看在我們相識一場,你能不能幫我跟言落求求情,讓他不要封殺我?”
盛望舒突然覺得很悲哀。
感情讓人變得卑微,又悲哀。
藍心這個模樣一點都不美,和她以往在屏幕上看到的那個淡然恬靜的佛係影後判若兩人。
她突然在想,以前藍心看到的她,是不是也是這副模樣。
自以為瞞天過海地偷偷裝著那份喜歡,悲喜歡欣,心思百轉,全由一個人掌握。
是不是也卑微又悲哀?
“離間我們的不是你,是我們從沒看懂過對方。”盛望舒睨著她,語氣淡漠:“但你的那些小動作也很幼稚。”
藍心自嘲地扯了扯唇。
走過之後再回望,她的行為的確幼稚得宛如青春偶像劇裏麵目模糊的配角。
注定從男女主角的世界裏路過。
而他們得天獨厚,可以隨意掌握她的星途。
“放心,言落不會封殺你的,他還沒有沒品到用你的前途來報複你。”
盛望舒已經不想再聊,她起身往外走,想到什麽,又轉身,撐著茶台居高臨下地看著藍心:“也謝謝你讓我在你身上明白一個道理。”
“對於心不在你身上的男人,死命折騰和跳梁小醜無異。”
說的是藍心,也是她自己。
幸好,她沒走上藍心那條路。
她扯了扯唇,“再見,藍心姐。”
從頭到尾,盛望舒沒說一句重話,藍心卻像被人打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地疼。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活成了自己曾經不齒、不屑的模樣?
初出茅廬時那腔人定勝天的天真理想竟然蕩然無存了。
盛望舒的背影消失在推拉門外,那頭利落的公主切像是一把尖銳利器刺著她的心。
藍心頹唐地笑了笑,說到底,她沒有盛望舒那樣的得天獨厚,沒有她那樣驕傲灑脫的底氣。
藍心拿起手機,撥通了言落的電話。
盛望舒剛走到停車場就接到一個陌生來電。
毒辣的陽光落到手機屏幕上,眼睛被屏幕反光刺痛,她輕抿著唇,接通。
短暫的一瞬靜默,那端響起的是言落的聲音。
“你見過藍心了?”
“嗯。”
“現在可以相信我了嗎?我和她沒有感情,我們隻是……”
“言落。”盛望舒平靜地打斷他:“以前我隻是覺得你花心風流,現在卻發現你是真的沒有心,感情在你眼裏真的就隻是兒戲。”
所以他開心了就談戀愛,不開心就隨便找個人來敷衍。
藍心跟了他兩年,得不到他片刻溫情,她暗戀他十年,也得不到他一個正視的眼神。
那年舞會,他可以隨意對她失約;那天晚上,他也可以隨隨便便酒後失控,徹底毀掉他們之間的關係。
在羅馬,在澳洲,在新西蘭,在看極光的時候,在每一個失眠的夜裏,盛望舒想了很多很多。
即便言落沒有酒後失控,即便他沒有和藍心在一起,即便那年舞會他沒有爽約,即便他回應了她酒後借醉的表白,他們兩個大概也不會走到一起。就算在一起,大概也隻會落得個比現在更難堪的局麵。
因為她珍之重之、視為寶物的東西,在他眼裏真的太輕了。
—
盛望舒開車到地標一號,去了趟工作室。
一周前,林設計師已經將裝修完工的工作室拍了照片和視頻發給她。
整體風格通透簡約,她還挺滿意,隻需要再添置一些小物件和綠植就可以了。
盛望舒推開工作室大門往裏走,路過寬敞的前廳、接待台、路過工作間走進自己的辦公室,一眼看到放在辦公桌上的那個眼熟的藍水貔貅。
辦公室的窗簾大敞著,翡翠貔貅在陽光下晶瑩剔透,呈現出極其漂亮的水色。
盛望舒的眼睛裏卻沒有笑意。
那是她曾經拒絕過的禮物,現在卻又出現在了她的辦公桌上。
她沉默片刻,拍了張照片發給林設計師。
盛望舒:[這個貔貅是誰放進來的?]
林設計師很快回複:[是言總。這幾個月他隔三差五就會來工作室盯進度,裝修的各項用材都是他親自選的。]
盛望舒:[你怎麽沒跟我說過?]
林設計師:[言總說不用打擾你,我以為你知道……]
“……”
盛望舒輕輕吸口氣,回複:[沒事了,辛苦了。]
總是這樣,他總是這樣霸道地往她的生活裏滲透。
像個理所當然的入侵者。
可以後,她不會再讓他入侵了。
盛望舒找來一個盒子,把那個貔貅裝進去,帶去了快遞公司。
交付了一份高額保金,她把貔貅打包寄去了星宸娛樂。
言落是在次日早會後收到的快遞。
林津抱著快遞敲門進來,欲言又止:“是盛小姐寄來的。”
言落倏然從辦公桌後抬頭:“給我。”
林津把快遞交到他手裏,關上門走了出去。
箱子有點沉,壓在手心,言落的心也無端沉下去一分。
他拿來裁紙刀拆開快遞,看到那個貔貅時唇邊驀的溢出一絲苦笑。
這個貔貅是他在她出國遊學時期買來的,他一直想等到她有朝一日開自己的工作室時送給她。
當初他在電話裏時說等她開了個人工作室要送她一份禮物時,她明明是欣然應允的。
可等她真的有了工作室,他的禮物竟然已經無處可送了。
言落垂下眼,看著盒子裏的貔貅。
貔貅張著嘴,似在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