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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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玩到淩晨, 言落始終沒加入牌局,就在盛望舒身邊坐到了淩晨。
散局起身時,盛望舒瞥見他眼裏藏不住的紅血絲。
視線微微一頓, 她便轉開視線, 和許念汐一起離開了。
等到盛望舒走出棋牌室,言落才靠著落地鬥櫃疲憊地捏了捏鼻梁。
仰頭喝掉玻璃杯裏最後一點酒, 他垂著眼,從煙盒裏嗑出一支煙, 點了,銜在嘴裏吸一口,才緩緩提上一點神。
他一整天都在談事,下了飛機到機場就直接往度假村來,一分鍾沒空閑。
宋源也點了根煙, 吞雲吐霧地問他:“晚飯都沒顧上吃吧,讓廚房給你做點宵夜?”
言落點頭:“煮碗餛飩就行。”
翌日上午, 言落先回了a市。
離開之前他跟宋源打了個招呼, 宋源問:“不等等下午和她們一起回去?”
言落:“不了。”
宋源積極獻策, “我都想好完美的理由了,絕對能讓月亮同意和你一輛車。”
“沒必要。”言落笑了笑,“她是過來放鬆的,別壞了她的心情。”
上午十點,盛望舒起床, 廚房給她送來一份早餐。
一份用黑麥麵包做的滑蛋蝦仁三明治, 一杯鮮榨橙汁,外加洗好的聖女果和藍莓,用漂亮的玻璃小碗盛著。
盛望舒吃完早餐出門,碰上剛起床不久的宋源。
他和許念汐正要結伴去餐廳, 讓廚房給他們弄點吃的。
盛望舒微微疑惑:“廚房沒給你們送早餐嗎?”
許念汐搖搖頭,又看向宋源,“喂,你也太偏心了吧!”
“別看我,我自己也還沒吃。”
宋源攤攤手,意味深長地看了盛望舒一眼,沒多說什麽。
盛望舒沒再說話,端了杯咖啡自己去花園裏曬暖。
過幾分鍾,許念汐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
先清了清嗓子,才開口:“我剛剛去問了,廚房說是言落哥……”
“他讓人給我送的早餐。”盛望舒低頭看著手機,眼皮都沒抬。
看宋源那表情她就猜到了。
許念汐卻說:“不是。”
頓一下,又補充:“不全是。”
許念汐:“早餐確實是他讓人送的,但也是他親手給你做的。”
許念汐:“他做完就走了。”
“……”
盛望舒指尖一頓,隔一秒,眼睫才輕輕眨了下,一副無所謂的神情。
“怪不得那麽難吃。”
盛望舒下午和許念汐一起泡了溫泉,四點半宋源才開車載她們兩人回去。
許念汐要去修照片,直接回了工作室,盛望舒和宋源則一起回了楓港國際。
在車庫分別時,宋源提議,“晚上要不要一起吃火鍋?”
盛望舒想了想,拒絕,“改天吧,今晚沒胃口。”
宋源聳聳肩,和她在地庫分開。
等盛望舒的身影朝著另一個方向走遠了,他才拿出手機給言落發了條微信。
宋源:[安全把人送到家了。本來打算約她去我家吃火鍋,再找個理由把你叫過來的,沒成。]
隔了幾分鍾,言落給他回了條語音過來。
背景裏隱有汽車行駛的隱約呼嘯聲,他說:“再跟你說一次,不要讓月亮知道我最近住在楓港。”
宋源:[ok,放心。]
—
盛望舒分出一半的精力來做《浮華迷宮》的前期準備。
通讀兩遍劇本,她和杜承柏以及編劇老師單獨見了幾次,聽他們聊了下對電影拍攝的想法。
全部選角確定後,盛望舒拿到了幾個主要演員的資料卡。
男三號的角色給了他們自家公司的沈明意,其中一個超模的角色則邀請了新晉男模尹黎飾演。
電影的主要場景分別在a市和東城兩地,五月初,盛望舒應邀去東城參加某品牌酒會,打算順道去看一看東城的選址場地。
作為品牌新簽的推廣大使,沈明意也在同天去往東城出席品牌活動。
借著他第一部劇積攢起的熱度,經紀人趁熱打鐵把他塞到好幾個慢綜藝裏做飛行嘉賓。
他年齡小,長相清秀漂亮衣品好,嘴巴甜又極有眼力勁兒,本著恰到好處、不過分張揚的宗旨在那幾檔熱度極高的綜藝節目裏積攢了一波路人緣,粉絲漲幅迅速又穩定,借此拿到了這個品牌旗下某個係列的季度推廣。
下午,他在東城的大型商場為品牌站台,晚上才在酒會上見到盛望舒。
一看到盛望舒,他就歡天喜地地黏了上來。
“月亮姐,我們又見麵了。”
盛望舒早知道他要來,無驚無喜地對他笑了笑。
沈明意笑容明亮,跟在她身後和她聊天,三兩句又把話題扯到李明澤身上。
“聽說你拒絕了我表哥啊。”
盛望舒轉頭看他一眼,半開玩笑道:“你是來替你表哥興師問罪的?”
“當然不是,你想哪去了?”
沈明意認真地解釋:“我之前就說了,我表哥的性格不太適合你。本來以為你礙著兩家長輩的關係不好直接明說呢,沒想到這麽幹脆地就拒絕他了,真酷。”
“……”
盛望舒不知道這有什麽酷的,全當他嘴甜哄她,笑笑沒再接話。
翌日上午,盛望舒沒帶助理,獨自出發去看拍攝場地。
她傍晚的航班回a市,打算看完場地之後在附近隨便轉一轉。
換了套舒適休閑的衣服,戴了頂漁夫帽,盛望舒拿上手機正打算出門,收到沈明意的微信。
沈明意:[月亮姐,你在房間嗎?]
兩人下榻的是同一家五星級酒店,隻是不在同一個樓層。
盛望舒回複:[正要出門,怎麽了?]
發完這條微信,她沒刻意等回複,換好鞋打開房門。
眼前倏然出現一張笑臉,沈明意戴了頂米色鴨舌帽,正站在她房間門前。
盛望舒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麽來了?”
“今天沒通告,經紀人給我放假一天。”
沈明意背著手,問:“你要出去嗎?”
盛望舒:“去看《浮華迷宮》的拍攝場地。”
沈明意立刻說:“我陪你一起去吧,我好歹也是男三號,提前熟悉熟悉場地總沒毛病。”
這句話說的確實也沒毛病,盛望舒不置可否地揚了揚眉。
她正要隨手把門帶上,沈明意背在身後的手突然拿出來,遞給她一盒包裝精美的黑巧。
“差點忘了,這個是給你的。”
盛望舒望著包裝盒上的絲絨蝴蝶結,疑惑地看著他:“給我的?這該不會是你粉絲送給你的禮物吧?”
“怎麽會?”沈明意賣乖地衝著她笑:“這是我賄賂領導的小把戲罷了。”
盛望舒被他逗笑,卻沒收。
沈明意又眼巴巴地把巧克力往她眼前遞了遞,“這隻是我的小小心意,月亮姐放心,我不會找你要資源的。”
他都這樣說了,盛望舒隻好勉為其難地收下。
她今天背的是個小包,巧克力盒子塞不進去,隻好又刷開房門,把東西暫時放在了玄關櫃子上。
沈明意跟著她往電梯方向走,盛望舒回頭瞥他一眼,想起什麽。
“把口罩戴上。你這種上升期的演員,私下裏出行還是要稍微謹慎一點。”
沈明意乖乖拿出一隻黑色口罩戴上,又把帽簷壓低,隻露出一雙眼睛。
等電梯門關上,他忽地轉頭對盛望舒彎起眼睛,一副保證口吻。
“老板放心,我絕對不會和人談戀愛傳緋聞的,cp我都不炒。”
盛望舒點點頭,“看你經紀人的規劃,如果不走流量路線,談談戀愛也沒什麽,自己私下處理好就行。”
沈明意若有所思:“再等等吧,現在時機好像不對。”
盛望舒看他那認真神情,倒好像真的有戀愛打算了似的。
她笑了笑,沒再說話,也無意去窺探他的隱私。
距離拍攝場地不遠有兩個東城當地的景點,再旁邊是一條美食街。
盛望舒和沈明意在附近隨便逛了下,恰好到了午飯時間,便一起去一家網紅火鍋店打了卡。
雖然沈明意現在還沒火到路人皆知的程度,穩妥起見,他們還是坐進了包間。
這家火鍋味道不錯,但也隻是不錯,沒有網評的那麽誇張。
沈明意卻興致盎然,摘了口罩,拿出手機,對著汩汩沸騰的紅湯拍了好幾張照片,又熱情地拉盛望舒一起自拍。
盛望舒配合著拍了一張就不再理他,低頭聊起了微信,他也不在意,偷偷地把她拍進鏡頭裏。
盛望舒發現,好笑地搖了搖頭,“你們小孩都這麽精力旺盛的嗎?”
“我可不是小孩,”沈明意嚴肅重申:“我下周就要過20歲的生日了。”
盛望舒“哦”了聲:“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沈明意關了攝像頭滿臉期待地湊過來:“月亮姐,你下周能來參加我的生日會嗎?”
盛望舒:“看情況吧。”
“好吧。”他垂下眼,若有所思地安靜了片刻,又抬眼對她笑了笑:“期待你能來。”
吃完火鍋,兩人一起回到酒店。
盛望舒對演員造型有了初步的構想,開了筆記本電腦整理思路。
一直忙到差不多到時間出發去機場,米葉過來敲門。
盛望舒的行李箱一早就收拾好,她收起電腦,走出房間,路過玄關時驀然瞥見放在櫃子上的那盒巧克力。
包裏放不下,她便隨意拿在手裏,米葉在身後關上了房門。
落地a市,等走出航站樓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盛望舒讓司機直接送她回家。
天上下著濛濛細雨,路上有些堵車,等車停在公寓樓下時已經過了九點鍾。
司機先下去打開後備箱拿行李,盛望舒路上小睡了一會兒,剛醒還有點懵,迷糊地發了會兒呆才打開車門下車。
雙腳落地,頭上適時遮來一把黑傘,她後知後覺地想起外麵在下雨。
下一刻,又倏然意識到,舉著雨傘站在她身側的人並不是司機。
盛望舒猛地抬頭,偏眸,果然撞上言落的視線。
他穿一身黑,不知在外麵站了多久,像是融進了這雨夜,連眸子都浸入一股清寒潮意。
和盛望舒無聲對視片刻,他薄唇輕輕勾起,語氣自然極了:“累不累?”
“……”
盛望舒剛睡醒的大腦運轉稍緩,無聲地給了他一個白眼。
言落又低笑一聲,順手從司機手裏接過她的行李箱。
他一手幫她撐著傘,一手幫她推著箱子,自然得像是剛從樓上下來。
盛望舒看也不看他,大步往前走。
一路進大廳,到電梯前,明亮的燈光將兩人強行拉到四目相對的獨處情境中。
言落在收整雨傘,盛望舒趁機拉過自己的行李箱。
言落的視線隨著行李箱看過去,倏而停留在她拿在另隻手裏的那盒巧克力上。
綠絲絨的蝴蝶結在燈光下泛著漂亮的光澤。
他睫毛低垂,看到那巧克力熟悉的包裝,表情一時間諱莫如深。
盛望舒也察覺到他的視線,漫不經心地揚了揚眉,問:“想吃?”
她好像生來就懂得用什麽話來刺激他。
言落從鼻腔裏發出一聲極淺極淡的哼笑。
“又是沈明意送你的?”
盛望舒似笑非笑地睇他一眼,“言落哥哥好聰明。”
“……”
哪怕她肆無忌憚地往他心上紮刀子,他也隻能受著。
言落喉結不動聲色地滾了下,“我記得你不喜歡吃黑巧。”
她從小到大隻喜歡吃白巧克力。
盛望舒無所謂地“哦”了聲,“人都是會變的,我現在喜歡了。”
看著他幽深眸底一閃而過的痛意,她心裏湧起陣陣微帶淺痛的快感。
像是用指甲在蚊子包上按出深深的十字架,或者在結痂的、發癢的傷口上用力撓上一把。
那種帶著痛意的、發泄的舒爽感讓人欲罷不能。
盛望舒忽然驚覺自己竟在享受這種快感,抿唇止住了話題。
她轉身,按下電梯上行鍵,本來就停在一樓的電梯門緩緩打開。
鏡麵般的轎廂上映出言落沉鬱的眉眼,不知何時,他的氣息已經偷偷將她包圍。
淺淡的檀木氣息中夾雜了雨水略涼的潮意,讓人想到陰天昏暗的房間。
“月亮。”
言落在這時又低聲叫她。
微抿了抿唇,才說:“吃晚飯了嗎?能不能陪我去吃個宵夜?”
他的音色微啞,帶著微微的不確定性和微不可查的試探意味。
或許是因為音色,又或許因為他淡淡垂下的眉眼,竟莫名顯露出一絲和雨夜相稱的脆弱感。
盛望舒抬眼,在鏡麵中和他對視。
片刻,她眼裏流露出幾分興味,轉身看向他:“你在逗我還是在逗你自己?”
陪他吃夜宵?以他們現在的關係?
盛望舒簡直懷疑他發了高燒。
“謝謝你的雨傘,我就不送了。”
盛望舒扯扯唇,抬手按下了關門鍵。
電梯門緩緩向中間滑動,像是劇場舞台上從兩邊拉向中間的帷幕。
言落被她留在門外,卻站著沒動,像一麵高大的、存在感極強的雕塑,一瞬不瞬地望著她的眼睛。
電梯門中間的縫隙越來越小,漸漸僅剩下一線。
就在兩扇門行將閉合的那個瞬間,盛望舒再次聽到他的聲音。
是喑啞的一聲苦笑。
“今天是我媽媽的忌日。”
像是不自知的條件反射,盛望舒睫毛輕輕顫動了下。
一年前的那晚,她也曾聽到他說起這句話。
那晚,他失控吻了她,她給了他一耳光,徹底和他決裂。
轉眼間,竟然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年。
這一年,她經曆了很多,他們漸行漸遠,而她也在那遙遠的距離裏,稍稍把他看清了一些。
再次聽到他說這句話,那麽相似的場景,卻是完全不同的情境,和完全不同的情緒。
他們之間已是物是人非。
電梯門在眼前合上,發出輕微的響動。
言落自嘲地扯了扯唇,眼瞼輕垂。
然而,下一秒,視線裏倏然再次感受到一道強烈的白光。
是電梯裏的燈光。
電梯門毫無預兆地在他麵前打開。
盛望舒站在電梯裏,驕傲又漂亮的一張臉上,寫滿了淡漠。
唇角抿出淩厲弧度,她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眉宇間藏著隱隱暴躁。
“不是要吃宵夜?”
“還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