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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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亮的白熾燈下, 她就那樣緊緊地抱著保溫桶,目光定定地看著他,隱忍到嘴唇都在微微顫抖。
    言落的喉嚨像是被堵住, 艱澀地說不出話來。
    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毫無預兆地掉落下來, 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局麵還是發生了。
    沉默將空氣凝固成冰,讓人的每一下呼吸都滲著涼意。言落走過去, 半蹲在盛望舒麵前,抬手抱住了她。
    “不重要了, 都過去了。”
    怎麽能不重要?怎麽會不重要?
    原來她的媽媽是言落父母之間的第三者,原來那些年來,言亦泓一直以為她是自己的私生女,原來言落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生生克製了對她的感情……
    盛望舒覺得腦子很亂, 像是糾纏錯亂的毛線,越扯越亂, 怎麽都解不開。
    言落的媽媽是因為知道了這件事情才鬱鬱寡歡生病去世的嗎?
    爸爸他……知道這些嗎?
    爸爸和媽媽是因為言亦泓才離婚的嗎?
    一個又一個念頭像釘子似的從心底往外鑽, 盛望舒昏沉發懵, 機械地被言落抱在懷裏,任由他把她懷裏的保溫桶拿出來,放在桌子上,任由他牽著自己的手,把她帶出病房, 坐進了車裏。
    車子一路疾馳開到她公寓樓下, 言落牽著她的手,沉默的、小心翼翼地帶她回到公寓。
    他輸入密碼解鎖,門鎖解開,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盛望舒恍如夢醒,轉頭看向言落,“親子鑒定……能給我看看嗎?”
    言落垂眸凝視著她,片刻,喉結重重滾動了下,“好。”
    盛望舒朝他伸出手。
    他猶豫一瞬,從大衣口袋裏拿出那兩份折疊整齊的親子鑒定書。
    盛望舒接過,手指寸寸收緊,把紙張都捏變了形。
    她輕吸口氣,抬腳走進家門。
    言落隨即跟過去,卻被她一手握住門把手,擋在了門外。
    盛望舒牽動唇角朝他笑了笑:“言落,我想一個人待一會。”
    言落微滯,抬起的手臂緩緩收回。
    “好。”他低聲說,“你需要我時,我隨時都在。”
    —
    關上門,盛望舒根本沒有走回房間的精力,背靠著門板緩緩打開了手裏的親子鑒定書。
    其實沒什麽好看的,事情的原委她都已經聽了個分明,可人大概天生有一種自虐傾向,她還是想親眼看一看。
    像是不到黃河不死心,看完,那份窒悶的痛意終於變得凜冽。
    一切都是真的,言落真的去做過親自鑒定,她的媽媽曾經真的做過她最鄙夷的第三者。
    太多真相撲麵而來,盛望舒感覺世界好像突然在眼前坍塌了,她坐在廢墟裏,四顧茫然,連哭都覺得沒有立場。
    盛望舒渾渾噩噩地坐在沙發上發呆,腦子裏亂七八糟地閃過無數個念頭,很多的記憶翻湧上來,她努力翻找,找不到鍾婧和言亦泓之間逾距的蛛絲馬跡。
    她想到頭痛,幹脆打開酒櫃找酒喝,拿出一瓶白蘭地打開,她不多時便空腹喝下一整杯。
    就這麽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盛望舒最後竟有些醉了,坐在地毯上,倒頭趴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不知是幾個小時之後,天黑透了,公寓裏沒開燈,到處都黑漆漆的,她頭昏腦脹地坐在一片黑暗裏,感覺像是孤身漂浮在無垠的海上。
    幾個小時前在醫院裏聽到的那些真相更像是一場夢,似真似假地在腦海裏來回遊蕩。
    她心裏空落落的,突然開始想念言落。
    從所未有地想念他。
    盛望舒抓起手機就往玄關處走,燈都沒開,借著從窗外照進來的一點影影綽綽的虛光隨便換一雙鞋,打開了家門。
    下一刻,她便怔住。
    言落就站在門外,依然穿著下午分開時的那件黑色大衣,靜靜地看著她。
    盛望舒忍了許久的眼淚在看到他的眼睛的那一刻便洶湧地衝了出來。
    她忙抬手去擦,囁嚅道:“你一直在外麵嗎?”
    言落輕歎口氣,上前一步用指腹幫她蹭幹淚跡,“剛剛離開了一會兒。”
    那就是之前一直都守在門外了。
    這個傻子……
    盛望舒的心酸軟化開,變成一灘水,“去哪了?”
    “天黑了,怕你會餓,幫你打包了花膠雞。”他笑了笑,抬起手裏的打包盒。
    盛望舒對上他那雙滿是溫柔的桃花眼,突然間一個字也說不出了。
    “進來,我餓了。”她輕輕抽了抽鼻子。
    盛望舒後退一步,言落抬腳走進來,反手把門板合上,他俯身,把她圈進懷裏。
    盛望舒抬手環住他的腰,感受著他身上微涼的、帶著檀木香味的氣息,感覺比任何安撫神思的藥物都更管用。
    誰都沒有說話,他們在黑暗中靜靜地擁抱著,用擁抱彼此舔舐傷痕。
    盛望舒直站到腿都酸了才放開手。
    後退一步,她打開了燈。
    驟然的明亮裏,言落忽然再次俯身,吻了下她發燙的眼皮。
    “去拿碗筷,我們吃飯。”
    言落打包的是她慣常愛吃的那家花膠雞,拿骨瓷小碗幫她成盛了碗湯,他不動聲色地將她手邊的酒瓶收起來。
    盛望舒悶頭喝完一整碗湯,心和胃一起被熨帖。
    抬頭,隔著餐廳淺黃的燈光,看著麵前男人被燈光描摹的清雋側影,她漸漸有了一種落到實地的真實感。
    那些不願相信的事實,也在這一刻多出幾分麵對的勇氣。
    盛望舒拿起湯匙又放下,沉默片刻,還是輕舔了下唇角開口:“所以……你當初是因為那份假的親子鑒定才會疏遠我的?”
    “對不起。”言落眼睫輕動了一下,放下湯匙,看向她:“是我愚不可及,竟沒懷疑過那份報告的真實性。”
    “我媽媽從不撒謊的,她生平也最痛恨別人撒謊。”
    盛望舒心髒一陣陣抽痛,隻覺得諷刺:“她把謊言粉飾得太逼真了,所以你和……你爸才不會懷疑。”
    言落自嘲地扯了扯唇,“是我太蠢,竟然因為一個謊言錯過你這麽多年。”
    這些話像是插在他心裏的一把刀,每說出一個字,都帶出淤血。
    “對不起。”盛望舒啞著嗓子看著他,自責和羞恥無法消弭:“我替我媽媽向你……和你媽媽說聲對不起。”
    “這不是你的錯。”言落站起身,走到她麵前,半蹲下身子抬頭專注地看著她。
    “月亮,長輩之間的恩怨糾葛和我們無關。我媽媽已經去世了,你媽媽也已經放下了前塵,至於言亦泓,他也算是為自己的負心得到了懲罰。”
    他哂笑一聲:“都已經過去了,就別再想了。”
    “可……”
    盛望舒停頓一秒,睫毛輕顫了下:“你既然已經知道了真相,為什麽不告訴我,害我誤會……”
    誤會他以前是真的花心風流。
    “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過去的確是我的錯。”
    言落自嘲地扯了扯唇,“況且,我怎麽忍心?”
    怎麽忍心親口告訴她她母親曾和有婦之夫有過苟且?
    言落自責地剖白:“寧願你怪我怨我,我也不想讓你難過。”
    可沒想到最終還是讓她難過。
    盛望舒眼眶一陣陣發脹,強忍著哽咽,輕輕在他肩頭砸了一拳。
    “言落,你真是傻死了。”
    言落深深看著她,抬手蹭了蹭她的臉頰,低笑了聲:“主人批評的對。”
    “我以後學著聰明點。”
    —
    那天之後,盛望舒沒再去醫院探望過言亦泓。
    知道那些陳年往事後,她沒辦法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心平氣和地麵對他。
    除夕之前,顧辭年和倪布恬搬進了盛景花園的新別墅,和言落成了鄰居。當晚暖房,他們一群發小都到齊了,聚在一起看顧辭年和倪布恬的綜藝飛行首秀。
    過完元宵節,盛望舒跟言落一起回盛景花園住了幾天,每天和顧辭年倪布恬湊在一起聊天吃飯打麻將,她的心情也隨之好了許多。
    可她知道,那些開心開朗都是表麵的,她心裏擰著一個疙瘩,一直沒辦法解開。
    盛望舒想了很久,還是沒辦法壓製內心真實的想法——她想去見一見鍾婧。
    “我知道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現在再說什麽都已經毫無意義了,可我還是想知道她的想法。”
    盛望舒苦笑了聲,“我現在甚至都不敢回家去見我爸,我覺得他好可憐。”
    言落把她抱進懷裏,溫柔地撫了撫她的後腦勺:“那我陪你去。”
    言落說到做到,隔日,就帶盛望舒出發去往南城。
    上山到蓮照寺,他依然選擇在寺外等。
    “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他捏了下盛望舒的耳垂,不放心地叮囑一句:“好好說,別和阿姨吵架。”
    這話倒挺像她之前對他的叮囑。
    盛望舒笑了聲:“知道了,放心吧。”
    盛望舒跟著帶路的小尼姑一起到了客堂,鍾婧正坐在那裏等她。
    她手上撚著一串佛珠,閉著眼睛輕念,旁邊泡好的茶水散著嫋嫋白煙。
    她的神態看上去安詳而超脫,和盛望舒記憶裏那個美麗時尚的婦人早已恍如隔世。
    淡薄的陽光透過窗柩被分割成不規則的色塊,有一縷光照在了她的臉上,盛望舒看著她沐浴在光裏的模樣,忽地一陣恍惚,站在門口竟一時間忘記邁步。
    鍾婧睜開眼睛看向她,淡淡笑了笑。
    盛望舒回過神來,走過去,張了張嘴,卻沒發出過聲音。
    鍾婧出家之前,她叫鍾婧媽媽,鍾婧出家之後,她叫鍾婧了淨師父,而現在,她突然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她。
    她要來追問超凡脫俗的了淨師父一樁並不體麵的前塵私情。
    盛望舒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
    倒是鍾婧像是早就料到一般,輕輕笑了:“我知道早晚會有這麽一天,你是因為言亦泓的事情而來吧?”
    盛望舒怔住,“您怎麽知道?”
    “天下沒有不會泄露的秘密。”鍾婧問:“言落呢?”
    “他在寺外。”盛望舒頓了頓:“您怎麽知道他會和我一起來?”
    鍾婧不答反問:“你們在一起了?”
    盛望舒更驚訝:“對。”
    鍾婧笑了聲,“挺好。言落是個很好的孩子。”
    盛望舒再次追問:“您怎麽……”
    “前年夏天,在你出國旅行期間,言落曾經來找過我。”鍾婧說:“他問我關於我和言亦泓的事情。”
    “……”
    盛望舒愕然,原來他早就來過,可他從來都沒有對她說起過。
    鍾婧像是看穿她的心理活動:“看來他真的什麽都沒告訴你。”
    盛望舒心緒翻湧,放在桌下的手指握緊又鬆開,反複幾次,她才輕聲說:“媽媽,我能問問你們之前的事情嗎?”
    大概是許久沒聽到“媽媽”這兩個字,鍾婧的眼裏閃過一絲動容。
    “好。”
    她點頭,娓娓道來,“我和言亦泓是在留學的時候認識的,我們修同一門課程,他主動追求我,我也被他吸引,就自然地和他走到了一起。”
    他們在異國他鄉一同上課,泡圖書館,假期的時候去旅行,度過了一段恣意浪漫的時光。
    可好景不長,言亦泓比鍾婧早兩年畢業,回到a市一年後,言家的資金鏈出現了問題,為了度過當時的難關,言國書和秦若珍的父親一拍即合,決定聯姻。
    在言亦泓的自述中,他是曾努力抗爭過的,可對鍾婧而言,抗爭與否都已經不再重要,因為他最終選擇了家族利益,犧牲了他們之間的愛情。
    言亦泓訂婚那晚,鍾婧徹夜未眠,從那天起,她斷掉了和言亦泓的所有聯係。畢業後,她回到南城,進入家族企業工作。
    彼時,鍾婧的三叔已經將商業版圖轉移到了a市。
    幾年後,鍾婧扛不住家裏的催促前去相親,認識了盛知行。那時的她對愛情已經完全沒有幻想,嫁給誰都無異,於是,在兩個家庭的撮合之下,她很快和盛知行訂婚。
    沒想到命運這麽愛跟人開玩笑,訂婚當天,鍾婧再次遇見了言亦泓,他帶著妻子和兩個兒子,以盛知行世交發小的身份參加訂婚宴。
    彼時的言落還尚在繈褓中。
    重逢之後,言亦泓屢次三番偷偷聯絡鍾婧,都被她以冷臉拒之門外。
    可縱使表麵再冷漠,言亦泓是她的初戀,是她唯一真心愛過的男人,她的心都不能完全似一潭死水般毫無波瀾。
    鍾婧鄙夷做第三者,也從來沒想過會和言亦泓再有任何瓜葛,可有些時候,人的欲望就像凶猛的野獸,總能趁著人心智脆弱之時,大開殺戒。
    婚禮前一個月的某天晚上,言亦泓喝多了酒,再次不顧一切地找上門來,鍾婧那晚也喝了酒,意誌力薄弱,一時心軟就放他進了門。
    事情在不覺中就發展到了無法控製的局麵,被言亦泓壓倒在床上時,她亂踢,撕咬,極力地掙紮,可不知怎麽回事,掙紮到中途,她卻在他熟悉的撫慰中,繳械投降。
    第二天清醒,鍾婧後悔得恨不得從窗口跳下去。
    可她不能,她的背後有家庭,有家族,怎麽可以任性地一死了之。
    她和言亦泓心照不宣地把這晚的事情遺忘,如期嫁給了盛知行,可也是從那天起,她對言亦泓的恨就在心裏徹底發芽生長。
    再之後,盛望舒出生,早產了一個月,鍾婧心裏萌生出一個報複的念頭。
    她等了很多年,親眼看著言亦泓對盛望舒的喜愛一天天加深,而後,偽造了一份親子鑒定書,告訴言亦泓盛望舒是他的親生女兒。
    他要讓他一輩子對自己的親生女兒愛而不得,一輩子活在內疚中。
    謊言說出口,言亦泓果然深信不疑,痛苦自責,鍾婧卻沒有想象中報複成功的快感,反而覺得茫然。
    這些年來,她一直帶著對言亦泓的怨恨生活,甫一放下,覺得一切都了無生趣。
    鍾婧開始吃齋念佛,把人生的念想寄托於宗教信仰。
    後來,她看破紅塵,放下一切,和盛知行協商等到盛望舒滿十八歲後就離婚,皈依佛門。
    簽訂離婚協議之前,她向盛知行坦白了婚前的那次失德,但最終沒有說出言亦泓的名字,盛知行說他不想知道。
    知道得越多,越清楚,就會越痛苦。過去的就應該都留在過去。
    “你爸爸對我很好,可我沒有愛上他。”鍾婧無奈又遺憾。
    愛是世界上最沒道理的東西,它不是感動。從頭到尾,從愛到恨,她這輩子也都沒看到過別人。
    “月亮,對不起。很抱歉因為我的錯誤而讓你跟著蒙羞,我想我不配再自稱一聲媽媽。”
    鍾婧紅著眼圈,深深歎了口氣:“其實你在新西蘭旅行時,言落曾經來找過我,他也問過我同樣的問題。後來,他請求我,讓我什麽都不要告訴你,就讓這場錯誤這樣過去。”
    其實在最初,言落對鍾婧是有過怨恨的,那次的長談,他直言不諱——很長時間以來,他都不能原諒鍾婧曾經插足過言亦泓和秦若珍的婚姻。
    有長達半年的時間,他不知道該怎樣麵對盛望舒。
    可是後來,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他不斷地長大成熟,他最終勸服自己對這一切釋然,與過去和解。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您和我媽都是受害者。我媽和言亦泓之間沒有感情,即便沒有您的出現,他們的婚姻關係也不會好轉。”他這樣對鍾婧說。
    而事實也證明,言亦泓的確不是一個深情的人。鍾婧出家的同年,他就續了弦。
    提起言落,鍾婧欣慰地笑了笑:“言落很好,雖然他是言亦泓的兒子,可他和言亦泓一點都不一樣,從小到大,他一直都在真心守護你。哪怕中間曾經迷茫放棄過,可那時,他也不過是個少年。是個十七歲,未經過世事風雨的,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少年。無論怎樣迷失,這些年,他對你的感情沒動搖過,這就夠了。”
    盛望舒心潮起伏,千般情緒像被打翻了的調色盤在雜糅混合著看不出原貌。
    她深深吸了口氣,“這些年來,您有沒有後悔過?”
    “後悔,我每一天都在後悔。”鍾婧說:“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希望從沒認識過那個人。”
    這樣,她就不會被言亦泓傷害,更不會因為自己一時的行差踏錯而傷害到盛知行和秦若珍,甚至因為那個源於執念的報複謊言無意中傷害到言落和盛望舒。
    可人生哪有如果。
    隻有向前,沒有重來。
    離開蓮照寺前,盛望舒得到鍾婧的祝福。
    “你和言落是幸運的,你們在互相錯過後還能有機會回頭,這世上並不是人人都有這樣的好運,更多的是愛而不得、相看兩厭的怨侶。”
    “希望你們一世幸福。”
    日暮西垂,黃昏登場,天地間一片澄淨的紅。
    盛望舒走出蓮照寺的大門,看到暮色夕陽下,長身玉立的男人。
    他是那樣高大挺拔,漂亮的桃花眼被夕陽映著,盛滿溫柔的光。
    盛望舒心口一窒,唇角忽地溢出笑來。
    是啊,芸芸眾生,那麽多怨侶,她和言落何其幸運,能在錯過之後再牽手。
    言落邁著長腿,大步朝寺前走來。
    盛望舒不顧一切地朝他飛奔過去。
    她熱烈又肆意地,一頭紮進他的懷裏,緊緊地擁抱住他,聽著他心髒的跳動,輕聲說:“我愛你。”
    言落眼睫不可置信地輕顫,垂眸,嗓音微啞地問:“你說什麽?”
    “我說,我愛你。”
    盛望舒抬眸,看著他籠在暮色下的英俊臉龐,看著他那幽深的、藏著小心翼翼的欣喜的眼睛,笑起來,踮腳吻上他的唇。
    “言落,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