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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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望舒和言落在南城住了三天, 每天睡到自然醒,醒來後隨便找一家餐廳吃飯,然後牽著手在南城的街道上漫步。
不在乎時間, 不在乎目的地, 像是一個短暫而隨性的旅行。
這個天氣,漂流是不太合適, 但泡溫泉很適宜。
在南城的第二天,他們去了之前漂流的景區, 入住了一家溫泉酒店,兩個人一起在院子裏泡溫泉,在嫋嫋水汽中旁若無人地親吻。
離開南城那天,言落帶盛望舒去了那條老街,找到那間藏在巷子裏的老店, 給她買了許多桂花糕。
真是幸運,這麽多年過去, 這家老店還在, 店主還沒有換人, 在時光的罅隙中給人一種過去還在的溫柔錯覺。
他們過去時,店主那對老夫妻正坐在櫥窗後麵一起聽戲曲,用的是一個半新的平板電腦,銀色的機器背麵貼著卡通畫,看上去像是兒孫輩退休的產物。
他們卻用得很熟練, 戴著老花鏡在屏幕上戳戳點點, 讓人覺得很可愛。
盛望舒沒忍住笑了起來。
老太太聽到笑聲才抬頭,看見站在不遠處的一對年輕男女,和藹笑問:“買桂花糕嗎?”
言落點頭:“是。”
那老太太就戳了下老頭,老頭已經睡著, 輕聲打鼾,被戳了一下立刻又醒了,戴好滑落的老花鏡慢悠悠地起身。
“要幾包?”
“全要了。”言落笑問:“您二老身體還好?”
老頭老太同時停下手裏的動作,微眯著眼睛打量起言落來,不消一會兒就笑了起來,顯然已經認出了他。
“是你啊。好久沒見你了。”
言落點頭,“最近比較忙。”
“每次來都把店裏的桂花糕全買走,難為你照顧我們老兩口的生意。”
老太太合不攏嘴,看著身旁的盛望舒說:“這個就是……”
“對。”言落慢條斯理地接上她的話:“這個就是我家的小饞貓。”
“小姑娘長得真漂亮啊。”老太太笑說:“怪不得你哥哥這麽疼你呢。”
小饞貓?
哥哥?
盛望舒已經從這幾句聊天中想象出言落之前買桂花糕時的場景,手指悄悄戳了下言落的手背,笑彎了眼睛。
“奶奶,您別聽他騙人。”
“他不是我哥哥,他是我男朋友。”
櫥窗裏剩下的桂花糕被裝了滿滿兩大袋,盛望舒抬手要去拿,被言落搶了先。
言落一手拎著一個袋子,他們笑著跟老人家道別。
午後的陽光薄而透,懶洋洋地灑在古舊的小巷裏,盛望舒踩著青石板,跟言落“秋後算賬”。
“饞貓?你在外麵就是這麽造謠我的?”
言落偏頭睨她,笑而不語。
盛望舒怎麽看都覺得他唇上噙著一抹揶揄的壞笑。
她又肆無忌憚地想掄拳去砸他,言落卻忽然清了清嗓子,低聲開口:“再叫一次。”
盛望舒微愣:“什麽?”
“剛剛跟那對老人家怎麽介紹我的?”
陽光在他睫毛上染上一層絨絨的金光,他桃花眼裏瀲灩著春色,不太正經地誘哄。
“再叫一次。嗯?”
……
盛望舒偏不如他的願,不管言落說什麽,她堅決不叫。
結果最終卻敗在了美□□惑之下,後半夜被他抵在床頭期期艾艾地叫著他求饒。
可到了這份上她還是要拿捏他,偏偏不叫他想聽的那三個字,反而挑著眼尾叫他“言落哥哥”。
言落微怔,唇邊溢出一抹笑意,湧著欲念的眸色更深。
“叫哥哥……也行。”
他低笑一聲,托住她的後背,輕咬她的耳垂。
盛望舒聽到他澎湃的心跳聲,她將手掌覆在他的胸膛,輕咬著唇,像是抓到了他的心髒。
—
回到a市,生活如常。
盛望舒依然在公司和工作室兩邊跑,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化,可又覺得似乎一切都變得不同。
言亦泓出院後,言落和盛望舒商量向兩家長輩公開戀情。
“如果你覺得公開之後麻煩,我們就先不說。”言落說:“我尊重你的意見。”
公開之後的確會有麻煩,比如說會被家長問來問去,也有可能遭到反對,畢竟她現在並不清楚言亦泓的態度,還有,或許會被催婚。
盛家和言家關係太近,公開戀情更需要謹慎,如果她和言落相處不好分了手,以後就會變得很尷尬。
但,這些問題或許以前還會成為盛望舒的顧慮,現在則完全不會。
她對自己有信心,對言落更有信心。
見她半晌沉默不語,言落清了清嗓子,沉靜地看著她,“你大概會有哪些顧慮我都清楚,放心,你擔心的那些都不會發生。”
盛望舒抬頭看他:“我擔心什麽?”
言落了然一笑,卻並不挑明,隻是伸手一攬把她圈進了懷裏,“你自己聽。”
盛望舒不解地眨眨眼:“聽什麽?”
他低笑一聲,按著她的腦袋輕壓在他的胸口,慢條斯理道:“這裏,再裝不下除你之外的人了。”
—
最終兩人還是決定公開。
盛望舒先去向盛知行坦白。
她挑了周五的晚上回了趟盛家別墅,在家吃了頓晚餐。
這天晚餐氣氛不錯,盛望舒帶回來一瓶言落的珍藏紅酒,開了,陪盛知行一起喝。
甚至還主動敬了陳露一杯。
自從去蓮照寺見過鍾婧,她整個人心境都變得更平和,對很多事情都有了改觀。
過去是她任性,總不願靠陳露太近,覺得似乎對陳露多笑幾下就是背叛了她的媽媽,而現在,她突然有些感謝陳露。
陳露給了盛知行之前十九年都沒能在鍾婧那裏感受到的愛意,給了他一個以愛情築基的婚姻,讓盛知行不至於老年孤單無依。
盛望舒理應對她心存感謝。
晚餐之後,盛望舒難得的沒像以往那樣拎包走人,主動提出要在家裏住上一晚。
盛知行意外地揚起眉:“今兒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盛望舒抬手朝外一指:“盛董,太陽早就落山了。”
陳露聽說她要留下,忙差遣了阿姨去幫她收拾房間,前前後後交代了半天,末了幹脆和阿姨一起去她臥室。
盛望舒抿了抿唇,笑了笑。
這樣的禮遇,讓她反倒像是一位客人,如果放在以前,她會因為這種感覺而有落差,現在卻不會。
客人就客人吧,盛知行有了他新的家庭,她也有了自己的生活。
有時候,拿出對待客人的態度對待家人,未嚐不是一種體貼的方式。
“走吧,去書房坐一會兒,好久沒聽你匯報工作了。”盛知行招呼她。
“這是家裏,不是公司,您能不能公司分明一點?”盛望舒抗議著,卻噠噠地跟在他身後上了樓。
煮了茶,父女兩人談公事。
幹脆利落地聊完,盛望舒捏著紫砂茶杯,沉吟著,“再跟您匯報一件私事兒。”
盛知行:“說。”
盛望舒:“我談戀愛了。”
盛知行看她一眼,平靜地“嗯”了聲。
盛望舒有點驚訝:“就這反應?您就沒什麽想問的?”
盛知行:“沒有。”
盛望舒霎時間感覺泄氣,“行,那我也不說,我走了。”
站起身,走到門口,她又不甘心地轉頭,“真不問啊?”
盛知行雲淡風輕地品了口茶,才掀起眼皮朝她看過來,一臉老謀深算的笑:“那我配合問一句。”
盛望舒靜候下文。
盛知行:“是言落嗎?”
盛望舒:“……”
兀自驚訝了半晌,她才瞪著眼睛一步一步退回去,“您怎麽知道?”
難道是言亦泓跟他說的?不可能!
那就是被他撞見過?什麽時候?完全沒印象啊。
盛望舒緩慢地眨著眼睛。
盛知行被她一瞬不瞬地盯著,輕歎口氣,臉上浮起一個無奈的笑容:“我自己的女兒我還是清楚的。”
頓一下,他正色:“之前傷了你的心的那個小混蛋也是他?”
盛望舒:“……”
—
周末,盛望舒帶言落回盛家別墅吃飯。
開車過去的一路,兩人都有些沉默。
言落去盛家吃飯不是什麽稀罕事,但,作為盛望舒的男朋友去吃飯卻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也算是見家長了。
盛望舒看著窗外倒退的街景,心裏有點沒底:“你不緊張吧?”
言落轉頭看她,薄唇淡抿著搖了搖頭,“我好歹算是你爸看著長大的。”
盛望舒輕蹭了下鼻尖:“不緊張就好,怕你緊張我都沒敢跟你多說什麽。”
言落閑閑挑了挑眉:“不敢跟我說什麽?”
盛望舒打量著他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懷疑即便泰山在他麵前崩塌他也不會怎樣,於是便放心地開口。
“之前……就是我出國旅行好幾個月那次,我跟我爸說是失戀了。”
這件事情言落是知道的,當時盛知行曾稱那個害盛望舒難過的人為小王八蛋,他微微正色,“嗯”了聲。
盛望舒:“他現在知道了,當初害我失戀的那個混蛋就是你。”
“……”
“我可什麽都沒說,是他自己猜到的。”
言落:“……”
氣氛忽然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停了好幾秒,言落才不著痕跡地抿了抿嘴唇,“嗯”了聲。
車子轉過最後一個路口,距離盛家別墅還剩三分鍾的車程。
言落忽然清了清嗓子,吩咐前麵開車的司機,“放首音樂。”
司機:“是,言總。”
激昂的命運交響曲隨即響徹車廂。
“……”
言落閉了閉眼睛:“換一首。”
盛望舒:“……”
—
車子駛進盛家大門,昭昭已經歡快地跑了出來。
盛望舒剛一下車,小家夥就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
然而,下一秒,他肉肉的短胳膊就被言落無情地拉開。
“男孩子不要隨便抱女生的大腿。”言落煞有介事地教育著他,順手扯好了盛望舒的裙擺。
盛知行坐在書房裏拿喬,硬是等到傭人送來茶水才不緊不慢地下了樓。
言落起身:“盛叔。”
“來了。”盛知行平淡地點點頭,視線掃過會客廳那堆堆積如小山的禮品,“你這是剛進完貨?”
“第一次以月亮男朋友的身份過來看望您,理應如此。”言落笑說。
然而,盛知行卻是不冷不淡地哼了聲:“不知道的以為你是來提親。”
“爸!”盛望舒看不下去了,在一旁抗議。
盛知行卻不為所動,麵色嚴肅無一絲笑意。
“既然你今天是以月亮男朋友的身份過來,那我也就以看待月亮男朋友的眼光來看待你。”
盛知行清了清嗓子,看著言落:“跟我到書房來一趟。”
盛望舒怎麽也沒想到盛知行竟然是這副態度,當下便變了臉,“爸,您幹嘛呢?”
言落不動聲色地握了下她的手,安撫地輕搓了搓她的手指,低聲道:“你先跟昭昭玩一會兒,我去跟盛叔聊聊天。”
盛望舒:“可是……”
“沒事,乖。”
言落跟在盛知行身後,走進書房。
盛知行在茶台邊坐下,示意他:“坐吧。”
言落卻沒坐,仍是筆挺地站在那裏,主動開口說:“盛叔,對不起。”
盛知行抬眼:“你這話是從何說起呢?”
“之前是我有所隱瞞,害月亮傷心的那個混蛋,是我。”
他頓了下,坦誠地直視盛知行:“我以前處理問題不夠成熟,做了許多錯事,也在無意中傷了月亮的心,這是我此生最後悔的事情。可是,人生沒有回頭路,過去的錯誤我無法去修正,但我向您保證,未來的每一天,我都不會再讓月亮難過。”
“……”
“你,哎……”盛知行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愣了兩秒,無奈地笑了。
他看著言落,隻是搖頭,“你啊,我原本是想跟你來個先禮後兵,沒想到話都被你搶先說了,現在再說什麽,反倒顯得我這個做長輩的咄咄逼人了。”
言落眉宇之間閃過一絲愕然,稍縱即逝。
盛知行笑了聲:“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的品行我清楚。你盛叔也是從年輕時候走過來的,對你們的感情問題,我不多加評論,隻要你們彼此覺得合適、開心就行。隻一句話,我就月亮這麽一個女兒,你既然決定了和她在一起,就要認真對待,切不可以胡鬧。否則,我連你爺爺的麵子都不給。”
言落唇角浮起一絲笑意,鄭重地點頭:“盛叔,您放心。我向您發誓,這輩子絕不會辜負月亮。”
“行了。”盛知行如臨大敵:“要求婚你跟月亮去求,別跟我弄這麽嚴肅。”
說完,又無奈又好笑地搖了搖頭:“坐下,我們談談公事。”
言落:“好。”
盛望舒心不在焉地陪昭昭玩樂高,視線三五不時地往樓梯上飄。
樓梯始終安安靜靜,聽不到腳步聲。
她等得不耐煩,又擔心盛知行因為以前的事情刁難言落,恨不得直接推開書房的門去看看。
足足過了半個小時,盛知行和言落才一前一後地從樓上下來。
盛望舒馬上丟開樂高跑過去,“爸,你們聊什麽呢那麽久?”
盛知行打量著她的神情,不滿意地“哼”了聲,“在聊為什麽女兒還沒嫁出去胳膊肘就已經往外拐了。”
盛望舒:“爸!”
言落抿著唇悶笑一聲,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她的小拇指,“我和盛叔聊工作上的事情。”
盛望舒不太相信:“真的?”
“假的。”盛知行不苟言笑地逗她:“我是在拷問你男朋友。”
盛望舒被他毫不避諱地打趣,臉頰不禁一熱。
偏偏言落的手指還不老實,借著衣服的遮擋,明目張膽地把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握進掌心,大拇指的指腹在她手背上輕蹭了蹭。
極其輕微又隱秘的碰觸,帶起一陣微弱的電流,一路電到她心尖上。
盛望舒抿抿唇,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正要再跟盛知行爭辯幾句,昭昭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了兩人身後,拿著言落新買給他的玩具車的遙控器,童言無忌地大聲發問。
“言落哥哥,你為什麽牽著月亮姐姐的手?”
“安琪說,男生和女生牽手會懷小寶寶的!”
盛望舒:“……”
言落:“……”
盛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