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都是這口鍋的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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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忘文一路到了廚房。
歐陽守道和大祭酒緊跟著進了廚房。
關忘文心中一陣肉疼,便指著灶上的那口黑鍋道:“我覺得可能是這口鍋的鍋。”
這口黑鍋便是關忘文從書院帶出來的。
這可他親手打造的鐵鍋,在剛沉迷於冶煉時,真正是一榔頭一榔頭敲出來的。
為了打出所謂的“龍鱗紋”,他手都要敲斷了。
而如今,也隻能拿它背鍋了。
歐陽守道重複了一遍道:“這口鍋的鍋?這鍋可有什麽神奇之處?”
大祭酒湊近鐵鍋看了一圈:“龍鱗紋是挺漂亮的,手藝算得上出眾,可除此以外,也沒有什麽神奇之處啊?”
關忘文將鍋抬了起來,把鍋底那層黑灰刮掉一些,上麵便露出幾個篆文:“萃華池鐵鍋”。
歐陽守道看到這幾個字便眯起雙眼道:“老西門,你覺得這四個字的筆跡很眼熟麽?”
大祭酒連連點頭:“眼熟,眼熟得很。”
歐陽守道問道:“小兄弟,這口鍋可有什麽來由?”
什麽來由?老子親手錘出來算來由麽?
關忘文心中不爽,口中卻胡謅道:“這口鍋是我在萃華池釣魚時釣上來的。當時我以為是條大魚,你們猜怎麽著?我那魚竿都拉折了,還好我見機快,一個猛子紮到水中,才把斷掉的竿子拉了回來……”
大祭酒和歐陽守道:……
“好了好了,小兄弟你的意思這口鍋是從萃華池中獲得的?”歐陽守道忙阻止了關忘文的跑題,問道。
關忘文點點頭:“嗯啊。”
歐陽守道和大祭酒對視了一眼,都猜出了對方的想法。
萃華池是屈自清聖人的悟道之處,恐怕此鍋就是聖人遺留在萃華池中的物品。
屈自清傳世的筆跡極少,親眼見過的人更少,而巧的是,在場的三位都有幸親眼看過。
可即便如此,兩人也沒有看出了這鐵鍋有什麽神奇之處,能讓做出來的胙肉含有天道氣息。
歐陽守道便接過了鐵鍋放在桌上,兩個老夫子撅著屁股,趴在桌上研究起這鐵鍋來。
關忘文見這兩人還是沒有抓到重點,便提醒道:“兩位先生,這口鍋是不是很神奇?我當初釣上來的時候,就覺得它的紋路好奇怪,又不是雕上去,卻連綿不絕。”
關忘文一提醒,兩人如茅廁頓開,歐陽守道伸手便往鐵鍋的紋路上摸去。
一接觸到紋路,歐陽守道如遭電擊,愣在了當場。
大祭酒一看,連忙也把手放了上去。
兩尊雕像就此誕生。
不知道過了多久,關忘文都忍不住要打嗬欠了,歐陽守道和大祭酒才同時深吸了口氣,快速的縮回了手。
“歐陽,這……這……”大祭酒已經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歐陽守道也差不多,激動地話都說不完整了,他的體會比大祭酒卻要深刻一些:“這每一片紋路,都似乎有聖人印記。不對,這又不是聖人印記,與聖人似乎有一線之隔,可也大差不差,我,我無法形容那個感覺。”
大祭酒猜測道:“這鍋會不會是屈自清聖人成聖之前所用?所以才會有如此表現?”
歐陽守道點頭道:“有道理。成聖之前,五穀雜糧不可避免,我猜測這應該是屈聖人悟道之後,丟入萃華池的。”
“正應該是這樣,成聖以後,此鍋也用不到了。”大祭酒深以為然。
關忘文在邊上強忍住笑意,這兩個老頭子腦補的功力太深厚了,似乎不需要我再解釋什麽了?
歐陽守道長歎道:“離天有十幾件聖人遺物,卻都是聖人成聖後所用,其中的奧妙我們都難以勘破,可此鍋,雖不及那些國器珍貴,對我等而言,卻是極為難得的寶貝。”
大祭酒道:“人族已經有二百五十年沒有誕生過新的聖人,這已經是兩千年來,最長的空白期了。”
歐陽守道握住他的手道:“有了此物,你,我,還有那三個家夥,有生之年踏入聖人之境便有望了!”
大祭酒也緊緊握住歐陽守道的手道:“若我等五人真有幸共同入聖,那說不定,人族便不用再委屈於夫子牆中!”
兩個不知道多少歲數的老人,至此竟同時老淚縱橫。
在一旁的關忘文隻好出言打斷了兩位老人的情感交流:“兩位先生,你們是有所發現了嗎?”
歐陽守道這才想起身邊還有個關忘文在,連忙擦去眼淚道:“失態,失態。小兄弟,你這鍋……極好,你可否……嗯,將這鍋……嗯……”
如此寶物,歐陽守道自然想帶走,可畢竟這鍋是關忘文的東西,和一個小輩討要東西,他這張老臉多少還是有點放不下。
早知道你們會有這要求。
關忘文皺起眉頭道:“歐陽先生,你是準備拿走我的鍋麽?”
被他這麽直白地一問,歐陽守道老臉微紅,反問道:“小兄弟能答應否?”
大祭酒在邊上道:“放心,我們不會白拿你這口鍋,你有什麽要求,都可以提出來,我們能滿足的一定會滿足。”
關忘文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為難”道:“本來兩位先生都是長輩,長輩要晚輩的東西,我應該爽快答應才對,可……”
歐陽守道爽快道:“有何要求但說無妨。”
關忘文支支吾吾道:“我家山長當時和我說過,他說此鍋與我有緣,千萬不能和別人提及此鍋,萬一有人發現了此鍋的奧妙之處,肯定會強奪。”
歐陽守道和大祭酒同時尷尬地咳嗽了兩聲。
關忘文隨即笑著道:“不過兩位先生不是別人,即便知道了此鍋的奧妙,也不會出手搶奪。”
歐陽守道和大祭酒連連點頭:“那是,那是。”
關忘文道:“兩位先生既然喜歡,那我便送給兩位先生好了。”
歐陽守道和大祭酒先是一愣,隨即搖頭道:“不可,不可。”
關忘文攤手道:“雖然山長說此鍋很珍貴,可我除了拿它燒飯做菜,也沒有其他用處,對我而言,就是一口普通的鐵鍋而已。兩位先生不必介意,到時候山長那邊,我會和他解釋的。”
關忘文嘴上說送給他們,可他卻幾乎句句不離餘秋風。
餘秋風除了亞聖以下第一人以及天下第一貴重臉皮兩個雅號外,在極小的圈子裏還有流傳著一個雅號,叫亞聖見了也發愁。
餘秋風算是和歐陽守道他們是一輩人,歲數小了幾歲。
本來是天才似的的人物,可惜的是在他四十歲的時候,受了一次重傷,傷到了根基,此生便無望踏入亞聖境界。
可傳自屈自清的手段,讓他麵對亞聖時也能站直了腰板講話。
離天皇朝五位亞聖,哪個沒有被餘秋風糾纏過?
一聽到關忘文要向餘秋風解釋,兩人都皺起了眉頭。
餘秋風的脾氣他們還不清楚麽?
這要是讓他知道他們兩人平白從關忘文手中拿了這口鍋,到時候不得煩死他們?
歐陽守道忙道:“不可不可,小兄弟還是開個條件吧。”
關忘文卻苦臉道:“可我真不知道能要什麽。我在書院生活也用不到銀兩,我又不愛讀書,字畫孤本對我如同廢紙,我還不喜歡刀兵,神兵利器對我也不過是堆廢鐵。這鍋既然對兩位先生如此重要,便拿去好了。”
關忘文言詞懇切,兩人心中竟生起小小感動。
歐陽守道長歎一聲,起身對著關忘文深深一躬:“小兄弟的操守,讓老夫羞愧。這樣吧,這鍋我們先拿去了,老夫忝為境界第一人,可許你三個條件,隻要小兄弟你提,且在老夫能力範圍內,盡可以滿足。”
說罷,他往心口輕輕一點,一道白光閃過,然後透過屋頂直衝雲霄。
夫子心誓。
這是儒生作出承諾時用的最高規格。
儒家講仁義,更講誠信,以心向天道盟誓,若有違反,便會心力衰竭而死!
即便是聖人也逃不出夫子心誓的反噬。
當年夫子正是以此向天下蒼生許諾,他必定會保住人族的棲息之地。
夫子一生都在為此誓言窮盡心力,才會在夫子牆上歎息而死。
大祭酒見狀也道:“老夫代表國子監也向小兄弟許三個條件,一切都如歐陽所言。”
說完,也立下了夫子心誓。
關忘文驚訝道:“兩位先生何必如此?若我家山長知道,兩位為我立下夫子心誓,肯定饒不了我的。”
歐陽守道和大祭酒同時心道,餘老瘋子知道了,睡覺都能笑醒,這小家夥實在太單純了。
“不妨事,餘老……咳,你山長那邊,我們自會解釋。”歐陽守道道,“既然事情已經明了,那老夫便告辭了。”
說罷,他就要提起鐵鍋就走。
關忘文卻攔住了他:“且慢。”
大祭酒皺眉道:“小兄弟,可還有事?”
兩人同時生出個念頭。
這小家夥不會得寸進尺吧?
關忘文卻從廚房中搜出了一塊布,道:“兩位先生德高望重,拿著一口鐵鍋招搖過市,實在有損兩位先生的形象。”
他用布將鐵鍋包好,道:“如此,旁人便看不出來這是什麽東西了。兩位先生,誰來背鍋?”
歐陽守道和大祭酒同時汗顏,人家考慮得如此周到,我們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
這小家夥恐怕不知道,到了亞聖境界便可淩空飛行,並不會有人看到的。
可既然關忘文已經把鍋包好,兩人自然不能推卻他的這一份情義。
歐陽守道便主動背起鐵鍋,和大祭酒兩人同時朝關忘文拱手道:“多謝小兄弟,告辭!”
說罷,兩人便並且淩空而起,關忘文朝兩人背影揮手道:“兩位先生,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