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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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儀放下涼糕, 飲了些消食的酸梅湯,便繼續核對名冊。
    置辦義賣會說得容易,卻不簡單。
    先說該邀哪些人。
    有心的京城權貴不少,卻不可能人人都邀。此番義賣會是為了集財, 故而隻能婉拒一些族中式微有心無力之人。
    倒是可邀些城中有名的大商戶, 這些商戶手中有的是錢, 也樂意借此次義賣會博個美名, 如此一來倒也算得上是互惠互利兩全其美。
    再者, 義賣會籌措的銀兩該如何管理處置又是難題。
    好在大慈恩寺的了空主持常年在城郊悲田院主事,精於此道, 謝紓又請了戶部協理此事, 明儀懸著的心也放下了一半。
    一切準備就緒,三日後, 義賣會如期而至。往日清淨的佛寺, 因這場義賣會熱鬧了起來。
    來客自是少不了明儀的熟人。除卻薑菱、程茵和程之衍之外,崔書窈與裴景先也厚著臉皮來了。
    何以說崔裴二人厚臉皮, 是因為之前明儀考慮到崔裴二人在偏遠之地過得清苦, 手頭沒有多少餘錢,並未給二人下帖子請她二人來義賣會。
    此次崔裴二人卻借著崔書窈母親晉安大長公主的名頭來的。
    明儀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崔書窈死要麵子的心情。
    此番義賣會是為著正事, 明儀也懶得同她置氣。
    隻是見到崔裴二人那一刻, 莫名泛起一陣幹嘔之意, 抬手掩唇。
    崔書窈見明儀這副樣子,扯了扯嘴角幹笑:“我知殿下討厭我, 但是殿下不至於看見我就吐吧?這麽多人在, 好歹做個表麵功夫。”
    明儀:“……”她也想做點表麵功夫, 可方才她是真想吐, 沒忍住。
    待客人到得差不多了, 雲鶯扶著明儀在清風院主殿上首落坐。
    清風院主殿原是寺內眾僧人每日晨起誦經之所,地方大而寬闊,能容納的人多。且因著大殿四周封閉,在殿內說話聽得格外清晰明了,故而明儀將義賣設在此處。
    明儀事先命人在殿內四周設了席位,又在中間用木料墊了個高台,一會兒唱賣便在這高台之上進行。
    這次參與義賣之物,多是在座權貴私下割愛捐贈的,其中不乏金銀首飾、名家字畫及繡品之物,品類繁雜,明儀光是整理編排便耗了好幾晚。
    義賣會上未分男賓席及女賓席,隻按著親近關係就坐。
    程茵本在長兄程之衍邊上坐得好好的,但她仔細一瞧,自己坐的這位子,恰恰好就在自家長兄和薑菱中間,生生將他們隔開,恍如人形大油燈般礙眼。
    見此,程茵起身跑開,改坐到了明儀身邊。
    程茵坐定後,不由感慨了一番:“還是坐在殿下身邊好,不必擔心當大油燈。”
    “……”
    夫君久不在身側陪伴的明儀嘴角僵了僵,往程茵嘴裏塞了粒酸梅,示意她閉嘴。
    程茵被酸得直閉眼:“這麽酸你方才怎吃得下去?”
    明儀抬手揉了揉犯暈的腦袋:“眼瞧著入夏暑熱,酸梅解暑。”
    程茵心道:眼下這天也沒多熱啊。
    眾人都坐定後,程茵環顧了一圈四周,未瞧見謝紓的身影。
    “攝政王今日不來為你捧場?”
    明儀輕咬了口酸梅:“他這幾日忙著呢,聽乘風說已經連著幾日未合眼了。”
    這回謝紓倒是仔仔細細完完整整地把事由告訴了她,確實抽不出身來,明儀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況且這次義賣會謝紓也出力不少,既有急事過不來,她也不強求。
    義賣會開始。
    由大慈恩寺的了悟禪師負責唱賣,了悟禪師一張圓盤臉,長得和氣嗓門也大,還能說會道的,倒沒讓氣氛冷下來。
    “讓諸位施主貴客久等了,老衲不才,今日為著江南道受災的百姓在此義賣,種善因得善果,還望諸位多多捧場。”
    了悟禪師開場寒暄了一番,便請出了第一件義賣品。
    此次義賣會上出場的義賣品,明儀是按價值從低到高排的,前頭的都是些小菜,出場越後的義賣品價值越高。
    崔裴二人手上餘錢不多,裴景先象征性拍了幾件排在前頭的首飾送給夫人,以顯恩愛。崔書窈自是立刻戴上,到明儀跟前秀了秀。
    明儀本不想理她,但還是好心地告訴她:“你現在戴在身上的首飾,是本宮剛捐出去的。”
    得知自己戴了明儀不要的東西,崔書窈臉上一僵,不過片刻後她又恢複了笑容。
    明儀總覺得崔書窈近日似有什麽大喜事。
    “你最近心情很好?”
    “殿下瞧出來了?”崔書窈笑道,“近日確有件好事,很快殿下也會知道的。”
    她倒是很想知道明儀知道這事後,會是什麽反應。
    明儀盯著崔書窈看了會兒,也不知怎麽的,看著她的笑臉,忽又泛上一陣惡心,皺起眉忙捂上嘴。
    崔書窈:“……”就算覺得她惡心,也沒必要當著她的麵吐出來吧。
    雲鶯忙遞了水給明儀。
    程茵關切道:“殿下你沒事吧?你這又喜食酸,又吐的,你該不會是……”
    明儀喝了些水緩過勁來:“是什麽?”
    程茵搖搖頭,她一個黃花閨女,也不怎麽懂婦人之事,不好隨口亂講。隻悄悄問雲鶯:“殿下這個月月信可至了?”
    雲鶯輕輕搖了搖頭,表示月信未至。
    義賣會繼續著,此刻請出的義賣品是由薑菱捐出的百鳥朝鳳刺繡圖。
    這副蘇繡是薑菱親繡的,未成貴女前她曾和她阿嫂一塊做繡活謀生,繡工極是精湛,且這副繡品紋樣也很罕見,故而起拍價是一百兩。
    每次叫價,加價五十兩。
    很快便有識貨之人跟著叫價,很快這副繡品便被叫到了五百兩。
    京城米業龍頭,永利商行的劉掌事似乎對薑菱的繡品勢在必得,五百兩便是他叫的。
    五百兩已遠超繡品本身的價值。
    劉掌事本以為這繡品已是自己的囊中物,卻不想在他叫出五百兩後,立刻有人加價。
    “一千兩。”
    這人夠豪爽的,整整把價翻了一倍,看出來很中意這副繡品,劉掌事自不會奪人所好。
    最終這副繡品以一千兩成交。
    買下薑菱繡品的是程之衍。
    明儀微愣,覺著程之衍這也太明目張膽了些。他一個尚未婚配的男子,出高價買下女子繡品,還能是什麽意思。
    雖說大周民風開化,可畢竟男未婚女未嫁的,程之衍看著穩重,做起事來卻實在唐突了些。
    程茵看出明儀的心思,跟她道:“殿下有所不知,你在大慈恩寺閉關的這大半月,出了樁事,這事說來話長,下回得空我再同你細說,總之為著這事,前不久我兄長和薑菱的婚事算是定下了。”
    “我阿兄出高價買薑菱的刺繡,並非唐突,而是想給自個兒未婚妻撐場麵呢。”
    原是如此。
    明儀不由感慨:“想不到你兄長還挺知情識趣的。”
    這還沒把媳婦娶過門呢,就開始哄著寵著了。瞧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樣,應是很中意薑菱的。
    明儀看著不遠處的兩人,沒來由的便想到了自己和謝紓。
    她覺著謝紓應當也是中意她的,但似乎沒有像程之衍中意薑菱那般中意她。
    喜歡多一些的那一方,總是辛苦一些的。
    明儀忽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思緒紛亂間,又往嘴裏塞了粒酸梅。
    程茵光看見那酸梅,嘴裏便覺著泛酸,也不知明儀是怎麽把這東西咽下去的。
    義賣會進行到最後,還剩最後一件拍品。
    先前賣出的義賣品中已有過失傳多年的孤本、名家遺作以及罕見寶石,眾人猜想此物就算不是驚世絕倫,也定當價值無比。
    了悟禪師道:“今兒壓軸的義賣品,也是托了長公主的福,老衲才有幸得以一見。”
    聽了了悟所言,眾人更是期待這最後一件義賣品了。想來定是稀世奇珍!
    直到了悟禪師揭曉此物:“乃是攝政王所繪的《映月山水圖》。”
    眾人:“……”
    倒不是這畫畫得不好,這畫無論是筆法還是畫功都堪稱一絕。隻不過攝政王從不以擅畫著稱,單論這畫的收藏價值,比起先前的名家遺作,還是稍有遜色。
    但是對大周如今的掌權人,該拍的馬屁還是要拍。
    於是乎,在這幅畫亮相的那一瞬間,義賣會群情激昂,將這副畫誇得天花亂墜,叫價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最後這幅平平的畫作,竟以全場最高價,一萬六千兩成交。
    程茵目睹了全程,對明儀豎起大拇指:“殿下實在是高,猜透了這群馬屁精的心思,刻意將攝政王的畫放在了最後。”
    明儀扯了扯嘴角:“……”
    她也沒好意思告訴程茵,其實她並未想那麽多,隻是打心眼裏覺著自己夫君的畫是最好的罷了。
    倒是她弄巧成拙了。
    不過無論如何,這場義賣會算是順順利利辦了下來。
    明儀心中的一塊大石落下,正打算起身告謝眾人。
    隻她剛一站起身,忽覺一陣暈眩,伸手扶住身側的紫檀木桌角。
    眾人的目光都朝明儀關切地看來。
    雲鶯慌忙去扶她:“殿下您怎麽了?”
    明儀抿了抿泛白的嘴唇:“我……頭暈。”
    她視線開始模糊,在失去意識前,聽見程茵脫口而出了一句。
    “殿下,莫不是有了身孕?”
    身孕?
    “……”
    明儀眼前一暗,徹底失去了意識,等在醒來的時候,她已躺在了禪房裏,還見到了久違的謝紓。
    她從未見過謝紓的衣衫這般皺,他的眼底青灰一片,額前散亂的發透著疲憊和匆忙趕來之意。
    明儀瞧見他的樣子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他身旁的小桌幾上,還擺著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
    明儀滿腦子都是失去意識前程茵說的那番話。
    她小聲問了謝紓一句:“那是安胎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