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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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茵作為英國公府最大嘴巴的人, 次日一早就把英國公夫人的話告訴了程之衍。
    “阿娘說你血氣方剛,要盡快給你尋門妻室,不能再拖了。”
    “不過你放心,你我兄妹一場, 我怎麽著都得幫你不是!知你莫若我, 我都幫你回絕了。”
    程之衍眉頭一皺, 看向程茵:“你回絕了什麽?”
    程茵道:“我說……阿兄你對女人沒興趣。”
    程之衍:“……”真是天賜給她的好妹妹。
    “誰說我沒興趣?”程之衍眼一沉, 想到薑菱雪膩肌膚上為他而綻的朵朵紅梅,“尋門妻室沒什麽不好。”
    程茵大怔。夭壽了!她那位刻板守禮素來對女子不屑一顧的阿兄竟然會說自己對女人有興趣, 還說要尋門妻室。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被自己“對女人有興趣”的阿兄, 拎著去了母親的壽安堂, 讓她把話說清楚。
    結果一到壽安堂,英國公夫人跟前伺候的宋嬤嬤一臉凝重地看向程之衍,默默抿著唇沉默了好半晌,最後在兄妹倆的追問下, 隻好坦白。
    “夫人聽聞世子不喜歡女人,心中大亥, 怕……怕世子有隱藏的龍陽癖,一早便趕去大慈恩寺拜佛祖去了。”
    程之衍:“……”
    程茵:“……”
    程之衍冷眼掃了眼程茵:“你幹的好事。”
    程茵在阿兄森冷的眼神逼視下, 主動請纓去大慈恩寺向母親解釋清楚這一切。
    深夜, 令國公府。
    鄭柏在臥榻上抱著新歡入眠,不知怎的, 自和離後隻要一閉眼就看見薑菱的樣子。
    他自夢中驚醒,脫口而出一句:“阿菱。”
    柔娘被他這一聲呼喊吵醒, 嗔怒道:“喲, 你這是在想你那下堂妻呢?”
    “哼, 我想她?我想她個屁,她那般粗鄙的鄉村野婦也值得我想?我這是做噩夢。”鄭柏冷笑道。
    她竟然敢跟他和離,離了他,她不可能再找到更好的男人。
    而他不同,他還能坐擁成群美妾。那日他特地帶了柔娘撞上薑菱,就是要讓薑菱親眼瞧瞧,她有多蠢。
    他倒要看她幾時後悔。
    柔娘諷刺地看了鄭柏一眼,不再理他,自顧自睡去。
    鄭柏推了推柔娘的肩:“喂你,我腹中饑餓,去廚房給我下碗陽春麵來。”
    話說出口,鄭柏才想起,原先府裏隻有薑菱會做這道江南小食。
    他每每辦公至深夜,薑菱總會做一碗熱騰騰的陽春麵送來,一碗熱湯麵下肚,出一身汗,疲憊盡消。
    眼下是吃不到了的。
    “我哪會下陽春麵?要吃找下人去,別打擾我安胎。”柔娘說罷,扯過被子蓋住腦袋,懶得再聽他煩。
    自打懷了身子起,柔娘就以此拿捏了他們這一房,頓頓血燕,吃得比他爹都精貴,日日懶在床上,連他娘都敢使喚。哪裏還有原先的小意溫柔?
    哪裏有薑菱聽話孝順。
    鄭柏心裏忽然不是滋味,睜著眼睛到了天明。
    剛醒來沒多久,他母親身邊的劉嬤嬤便過來尋他。
    “不好了,大公子。夫人……夫人她被京兆府的人捉走了。說是她放印子錢惹出了人命官司,要提審她。”
    鄭柏大吃一驚:“母親怎麽會放印子錢?”
    放印子錢有違大周律法,都是那起子不入流的人幹的事,他母親怎會摻和?
    劉嬤嬤哆哆嗦嗦地道:“您也知道,令國公府敗落多時,早已是個空殼。早幾年都是薑姑娘拿自個兒嫁妝貼補,才勉強過得去。如今薑姑娘不在了,新少夫人又天天要這要那的,夫人這也是沒辦法,聽說放印子錢利高,便……便一時糊塗……”
    一時糊塗,一時糊塗就幹這種蠢事?
    鄭柏心中氣極。母親她老人家自己丟臉便罷,這事傳出去,豈不是壞他名聲,影響他官運。
    他眼下可正是要升官的節骨眼。真是被這群蠢婦給害死了!
    然而鄭柏萬萬沒想到,這件事隻是他不幸下半生的開始。
    不久後,在他父親壽宴上,其親弟弟與父親姨娘私通被當場捉奸在床。父親當場氣到暈厥,母親臀上的板子印還沒消又病倒了。
    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便罷了,還被禦史台緊揪著不放。
    朝堂之上誰不是見麵三分情,偏偏禦史台那,無論他怎麽使力討好,就是要把他往死裏趕。
    他被停職反思,不光升遷無望,連原先請封他為世子的那道折子也被駁了回來。
    鄭柏始終不解禦史台如此針對他的理由,好不容易托關係找人,才問了個明白。
    “上頭對你不滿。”
    這個上頭指得便是禦史中丞程之衍。
    次日下朝後,鄭柏攔住程之衍的去路,恭敬行了一禮道:“敢問鄭某有何處得罪過中丞大人,值得您如此對待?”
    程之衍繞過他朝前走了幾步,忽回過頭。
    “你很快就會知道。”
    待他迎娶他妻子的時候。
    平寧侯府。
    薑菱坐在院裏涼亭的石凳上,悄悄抬眼打量了一眼遠處的正堂。
    程之衍又來了。這已經是他這個月第六次來平寧侯府“探望阿兄”了。
    這幾次下來,阿兄儼然與他成了無話不談的至交,都親切地直呼其字——謹之。
    程之衍與攝政王份屬同門,這字是薛太傅一塊取的,都帶了個謹字。
    未過多久,阿菊捧著隻檀香木盒跑了過來。
    “姑娘,這是給您的,又是世子送來的。”
    薑菱打開盒子瞧了眼,是翠寶齋新出的胭脂,價值不菲且極難買到有價無市。
    這些日子,程之衍都快將整個京城稀罕的珠寶都尋來給了她。
    薑菱歎了口氣,把盒子遞還給了阿菊:“你把這個拿去還給世子。”
    “世子已經回去了,明日再還他吧,反正明日侯爺還約了世子談兵法,世子肯定還會過來。”
    薑菱:“……”明天還來?
    薑菱想了想,覺得自己既不想與他多有瓜葛,就該避開他,於是從妝奩下的梨花木抽屜裏翻出一封明日邀她去踏青出遊的帖子。
    次日程之衍來平寧侯府之時,便被告知,薑菱出遠門了,今天一天都不會回來。
    為著兒子的龍陽癖,英國公夫人操碎了心。
    盡管小女兒跑來跟她解釋了一番,是個誤會。但英國公夫人還是不放心,仔細想想自家兒子二十好幾了身邊一點女子的動靜都無,人家同齡的孫子孫女都能背詩了。
    這其中肯定有那麽點問題。
    於是乎,英國公夫人虔誠地在佛祖麵前求了好幾日。
    這幾日她都住在大慈恩寺裏,因著上了年紀又不忌口,身子日漸笨重,每日飯後都會去後山走幾圈散步活動筋骨。
    正所謂馬有失蹄,人有失足。
    這日,恰逢英國公夫人在後山散步,忽下了一場春雨,大慈恩寺後山積水地滑,英國公夫人一不小心滑進了小山溝的泥坑裏。
    她的婢女扯著她的手,用力往泥坑外拉,可是使了吃奶的勁也沒把她拉上來。
    英國公夫人看了眼婢女的小身板歎氣道:“罷了罷了,你別拉我了,去大慈恩寺,找些人來幫忙。”
    婢女令命,跑著回了大慈恩寺。
    英國公夫人一個人呆在泥坑裏,忽聽見不遠處有好些個女人談笑的聲音。
    薑菱同一群貴女出來踏青,走了一路聽了一路貴女們對於她和離之事發表的“高見”。
    “要我說,你就不該和離。令國公長子有什麽不好,不過一個妾都忍不了,到底是鄉下來的沒規矩。”
    “你這和離鬧成這樣,眼下京城還有誰敢來同你提親。”
    “我那遠方二舅的侄子,倒是個有財的主,剛剛喪了妻,你倆倒是挺合適,等成了親能一起幫他打理養豬場。”
    薑菱一一回了那些人。
    “你最有規矩,將來一定要多為你夫君納幾個。”
    “反正你家肯定膽小不敢。”
    “你那遠方二舅的侄子這般優秀,你自己好好消受吧。”
    眾貴女:“……”
    眾人似乎都發現了,自和離後薑菱“脾氣”漸長。
    被薑菱那麽一堵,這些人總算消停了些。
    眾人安靜了下來,忽聽不遠處傳來“救命,救命”的呼叫聲。
    幾個貴女循聲走上前,望見一穿著素衣肥胖老婦,掉在半人深的泥坑裏,伸著手呼救。
    “諸位姑娘,幫幫老身,老身體力不支,恐快站不穩,整個人要淹進泥坑裏去。”英國公夫人精疲力竭道。
    英國公夫人常年禮佛,為人低調,甚少出席宴會,這些個年輕貴女裏,見過她的人少之又少,且她此刻一身的汙泥,遮了半邊麵容,又因在佛寺禮佛穿了一身素衣,沒人認出她來。
    眾貴女望著眼前肮髒的老婦,拿帕子掩鼻,退後了一步,把“嫌棄”兩個字寫在了臉上。
    唯有薑菱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走上前道:“大娘,我幫您。”
    英國公夫人從前未見過薑菱,瞧了眼薑菱的小身板,擔憂道:“姑娘,你行嗎?”
    “行。”薑菱擼起胳膊,奮力拖著英國公夫人出了泥坑。
    她身上為此沾了滿身泥。
    站在一旁的眾貴女譏笑了一番,嫌棄地退開了一圈。
    薑菱見老婦臉色慘白,忙脫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蓋在老婦身上:“您身上沾了泥水,風一吹容易著涼,披著衣服會好些。”
    薑菱給她披上衣服,又背著她下山找了大夫處理傷口。
    英國公夫人心裏一暖。這姑娘身量小,力氣倒還挺大。
    等瞧完大夫,英國公夫人的婢女尋了過來。
    薑菱這才察覺,自己救的這位夫人來頭不小。
    夫人還很客氣,為了答謝她,親自煮了素麵給她吃,薑菱很給麵子,一吃就吃了三大碗。
    那位夫人見她吃得歡,笑得合不攏嘴。
    天色暗了,薑菱得回去了,英國公夫人很是大方的表示,自己有馬車,今日多虧有她才得救,非要親自送她回去。
    英國公夫人過於熱情,薑菱推辭不掉,隻好順了她老人家。
    馬車一路沿著山道下山進城,去了平寧侯府。
    到了平寧侯府門前,薑菱向夫人告辭:“多謝夫人相送,我家便是這裏了。”
    英國公夫人“哦”了聲,原來是平寧侯家的姑娘。
    薑菱辭別了英國公夫人,正要進府,迎麵撞上了剛從府裏出來的程之衍。
    薑菱:“……”這麽不巧。
    程之衍看了她一眼,順著她的身影望向身後,朝馬車上的英國公夫人喚了聲:“母親。”
    薑菱:“……”真的好巧。
    英國公夫人自馬車車窗回望向自家兒子,她這位素來不愛交際應酬的兒子忽然出現在了平寧侯府,手裏還捧著盒胭脂。
    她明白了。
    兒子沒有龍陽癖,是心裏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