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合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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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眼裏的威脅之意, 讓風輕舟仿佛又回到了那格外寒冷的一天。
    暴戾、尖叫、漸漸失去溫度的雙手、恨到極致的痛苦……像是從未脫落的枷鎖, 又一次化作沉重的束縛, 拉扯著她。
    真是奇怪。
    越是恨,記憶卻偏偏記得最是深刻。
    鮮活的血肉與死氣沉沉的靈魂似乎被割裂, 風輕舟漠然地注視著這個騎虎難下的自己,一邊好笑,一邊卻又排斥。
    但有一點,是她絕不願意看到的……
    蘇闌沒有看那個惡心的男人, 也沒有看其他看好戲的眾人, 隻默默看向風輕舟,像是試圖明白風輕舟的想法。
    然後, 意料之中的,自己的視線被避開了……
    蘇闌的目光越發深邃起來。
    輕舟在怕啊……
    怕什麽,蘇闌並不明白, 可她不忍逼風輕舟。
    更見不得旁人欺辱她!
    莫說這個人還不是客戶, 就算是客戶, 對風輕舟又是威脅又是強迫, 她怎麽能忍?
    風輕舟有顧忌,她可沒有!
    蘇闌狠狠咬牙。
    喬珂被風輕舟冷然卻又被迫柔軟的姿態給取悅了, 漸漸走近:“輕舟,來, 否則……”
    他的威脅還沒說出口, 有一個人動了。
    一雙手把兩個空酒杯擺在桌前, 蘇闌拿上不知從何處拎來的酒瓶, 迅捷又平穩地把酒液倒至杯口下幾厘米處,恰好是整個酒杯五分之四的地方。
    然後,一杯捧與風輕舟。
    風輕舟愣愣地接過,懵懂的樣子甚至有點可愛;但更讓蘇闌心裏溫暖的是,對方明明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卻潛意識選擇接受的動作。
    風輕舟的確不知道蘇闌想做什麽,但她下意識認為,蘇闌絕不是讓她陪喬珂喝酒。
    那可是,蘇闌啊。
    “誒,你這朋友倒是很上道嘛。”男人推推眼鏡,似笑非笑地調侃。
    即使,喬珂在幫蘇闌解讀,風輕舟仍不願朝這個方向想。
    因為,假如蘇闌都逼迫她,那她還能指望誰呢?
    風輕舟接過酒杯,還未問出口,蘇闌遽然靠近她,眼中晶亮:“陪我喝一杯酒,好嗎?”
    像是知道她會默許一般,蘇闌把她端著酒杯的手抬起,留了一個平行圈的空間。
    為防她動作僵硬灑了酒,蘇闌還貼心地用手握住了她拿酒杯的手,把酒杯放到了風輕舟正前方。
    而蘇闌自己,用右手握著酒杯,穿過了風輕舟左手兜出的圈,喝起了酒。
    風輕舟在旁觀著對方一係列的動作後,就明白了蘇闌的意思。她望著蘇闌,說不出任何話來,隻能跟隨對方的動作,喝下那杯味道苦澀,餘味卻甚甜的酒。
    “哦哦哦!”
    這一席都是年輕人,瞧著這一場景,全部起哄地叫好,引來其他桌的人好奇的目光。
    這些,風輕舟暫時都無暇顧及。
    蘇闌飲酒上臉很快,隻是一杯,頰邊就微微泛粉,眼睛不知道是風輕舟自己的錯覺還是怎樣,濕漉漉的,多情又嫵媚。
    偏偏蘇闌沒有自覺,站了起來,借著交杯酒的親密距離湊上前,不由分說地把風輕舟按到座位上,箍住她的手,不讓她動彈。
    雖然是態度強硬的行為,動作卻十分溫柔。
    也正因為如此,風輕舟才放棄了抵抗,想看看蘇闌到底想做什麽。
    蘇闌貼上了她的耳邊,眼中格外清明:“輕舟,你知道合巹是什麽意思嗎?”
    清新的皂角香中夾了淡淡的酒香,混合著對方溫熱的吐息,綿長又溫軟。
    故意的惑人話語,已經把風輕舟的思緒燉成了一鍋亂粥。
    合巹……
    她好像也有點醉,不由撫了撫自己變燙的臉頰。
    蘇闌說完就起身,逮住正怒極要來抓她們的喬珂的手,語氣冷然。
    “喬先生,不知這一杯酒你可否還滿意?”
    喬珂漲紅了臉,像是被人奪走了所有物,憤怒不已:“你!”
    蘇闌牢牢地箍住喬珂的手,不容對方再有一絲冒進,一邊還笑著看向走過來的景竹與辭雪。
    “我和我女朋友看你們這麽幸福,情不自禁地喝了一杯交杯酒,是不是搶了你們的風頭?這都引起旁人的不滿了,真是對不住啊。”
    這個不滿的旁人,指的自然是和她僵持在一塊的喬珂。
    景竹詫異地望著這堪稱詭異的局麵,嘴上也不說破。
    “哪裏,我們今天幸福,自然希望所有認識的人也幸福,你們今天來捧場,我和小雪非常感激了。”
    蘇闌很清楚景竹這句話的意思——不隻是感謝她們今天的到來與祝福,更是感激之前幫忙傳遞給辭雪的話。
    辭雪也笑了,看樣子能和心愛的人大婚,她確實是發自內心的快樂與幸福。
    “那日,我便看蘇姑娘與風姑娘之間有些曖昧,倒不想真是一對,真是巧了。”
    話語裏的腔調,雖是辭雪的老毛病,卻並不讓人厭煩。
    蘇闌點點頭:“嗯,還是恭喜你們新婚快樂。”
    “謝謝。另外,這位朋友是不是真的誤會什麽了?今日我和小雪大婚,還望你多多包涵。”
    景竹瞥了不認識的喬珂一眼,拉著辭雪對桌上其他人敬起酒來,倒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過去。
    蘇闌心裏鬆了一口氣,這人和辭雪、景竹並不認識,那就好辦了。
    “不想搞砸別人婚事,丟盡臉麵,就過來!”她半是威脅,半是把人硬拖到婚宴的邊角上。
    喬珂很在意麵子,咬咬牙,算是默認了蘇闌的話。但他不滿被人牽製至此,所以一路都在回抽自己的手。
    隻是,麵前這個個子不高的瘦削女子,力氣卻驚人的大,他根本抽不開手!
    等那邊的人都注意不到這兒發生的情況了,蘇闌加大手上的力氣,把這銀樣鑞槍丨頭的手腕給狠狠掐下一圈紅痕後,才裝作什麽也沒發生,把男人鬆開了。
    隻不過嘛,用力稍稍有點過度。
    喬珂一直在用力回抽手臂,後麵蘇闌使命一掐,他痛地幾乎要慘叫出聲!
    男人把上下齒緊緊咬合,才勉強克製了丟人的叫聲,卻又被突然放開。
    他沒來得及收力,便因為慣性往後一倒,差點沒摔個仰天躺。
    踉踉蹌蹌地退了好幾步,喬珂扶穩眼鏡,怒視蘇闌:“你這個女人,太野蠻了!還胡說八道!風輕舟根本不可能是你女朋友!我家和風家來往多,我壓根就沒聽說過她有女朋友!風叔叔他也不可能……”
    蘇闌麵無表情地指了指旁邊喝酒的眾人,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喬珂聽見。
    “首先,這是我和她的事,輪不到你指手畫腳。其次,我建議你不要再作妖。你和新娘和新郎絕對不是熟識的關係,剛才已經算給你麵子,沒讓別人笑話你找事兒。好歹是個成年人,紅白場合上把事情鬧大,你也不嫌折壽?”
    喬珂聞言臉色也不大好看,但多少克製了些脾氣,隻上下打量著蘇闌,很是不屑。
    “哼,如果不是你插手,怎麽會鬧成這樣?反正,風叔叔是不可能讓你們在一起的,我勸你早點和她分手。況且,我還沒計較,你把我的未婚妻拐走的事!”
    未婚妻?
    蘇闌心頭一沉。
    後麵卻傳來風輕舟堅定的聲音:“喬珂!你應該明白,我對你根本沒有興趣!”
    喬珂卻好像對打擊到蘇闌而感到振奮,對風輕舟冷冷一笑,故作體貼道:“風輕舟,沒有興趣可以培養興趣,隻要我們結婚……”
    風輕舟聽了越發惱怒,見蘇闌已經牽扯進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那個所謂的婚約不過是你同他定下的,關我什麽事?要是你對他這麽忠心耿耿,幹脆你和他在一起吧!”
    “……”
    喬珂一噎,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在蘇闌笑出聲時,惱怒地提醒風輕舟:“古來今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是不可違抗的,隻要你同她分手,和我結婚,我不會告訴叔叔你的這段過往。怎麽樣?我夠大方了吧?”
    風輕舟忽然覺得很好笑。
    且不說她和蘇闌到底有沒有在一起,光是這過時的理論,還非要搬到新世紀來束縛人,就讓人厭煩!
    風輕舟看也不看喬珂,神色冷淡:“大方?笑話!我忘了告訴你,他和我從來不是那所謂的父女關係!你也不要再拿他來威脅我!你大可憑借你和風家的關係去告狀,隨便你。但我警告你,假如因為你,讓我爺爺費心,我勢必登門問罪!”
    喬珂震驚,而風輕舟也不欲多費唇舌,拉著蘇闌就走。
    她們離開時,景竹非常巧地看了過來,兩人歉意地對他點點頭,景竹搖搖頭表示不在意,就繼續轉身和敬酒的眾人說起話來。
    風輕舟拉著蘇闌離開了婚宴大廳。
    大廳的右側,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入口有兩個登記台,上麵寫的是賓客名單。現在所有人都在裏麵參加婚宴,連登記的服務員也並不在此處。
    走廊盡頭是電梯,電梯的左側是可供步行上樓的台階。
    在進電梯前,風輕舟始終不發一言。蘇闌仿佛也明白她現在心裏不好受,並未出聲,乖乖地由著她牽,隻是悄悄把被牽的手指搭過風輕舟的手背,轉變為十指相扣。
    電梯往下降,會有微微的失重感,也更容易讓人在逼仄的空間裏感覺壓抑。
    “沒什麽話想說嗎?”風輕舟低低地問。
    她沒有看向身旁的蘇闌,而是盯著電梯右側的樓層欄,跟隨那個黃色的圓圈一格格的落。
    蘇闌把圍巾解下,圈住了風輕舟露出的脖頸,那上麵有因為離開溫暖環境而冷出來的小顆粒。
    “想說。”
    風輕舟稍微俯下了一點,讓蘇闌更方便把圍巾纏繞到她的後頸,“那就……”
    “但更想聽。”
    蘇闌細細把圍巾繞了兩圈,才踮了踮腳,摸摸風輕舟的頭。
    怕弄亂她的頭發,所以蘇闌隻是把手放在她的頭上,輕輕地碰觸,像是在摩挲輕飄飄的羽毛。
    風輕舟一直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一些,這才感到有些酸疼——從遇到喬珂起,就持續保持身心戒備的狀態,現在才有機會解除,以至於這一刻渾身發軟。
    她並不願否認,這窄小的空間裏隻有蘇闌的話,能夠奇跡般地帶給她久違的安心感。
    隻是,她也不會說而已。
    蘇闌望著她,忽地綻放了一抹笑容,不過分燦爛,也絕說不上冷淡,非要形容的話,是糖炒栗子的那種淡淡甜味。
    風輕舟問:“笑什麽?”
    她其實想問的是,笑這麽好看做什麽。
    蘇闌撫摸的動作更慢了一些,回答道:“笑……之前你的那個問題。”
    “哪個?”
    “我有沒有白月光。”
    風輕舟的心一跳,“所以,是有?是誰呢?”
    蘇闌又是一笑,卻難得的沒有直白:“嗯,我們都有不想說的事情,這個我不想說。”
    風輕舟睫毛顫了顫,倏地紅了眼睛:“那我不問你了……不過,之前的事,我也不想說,可不可以?”
    被風輕舟這詢問的軟聲給撥動了心弦,蘇闌開始後悔,剛才應該多教訓教訓那個混蛋的。
    她刻意避開風輕舟脆弱的模樣,而是把人直接摟進了懷裏,小聲地哄。
    “當然可以了,白月光小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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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你們這些小老弟,怎麽肥四?
    這章這麽甜,現在說愛我的話,晚hong)了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