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狂熱追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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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
    電梯到了, 風輕舟把用完的濕巾紙捏在手裏, 臉盡可能地埋進圍巾裏……仿佛借此, 還能感受到蘇闌的體溫與那淡淡的皂角香。
    “這個案子……算完了吧?”蘇闌背對著她問。
    風輕舟清了清嗓子,使自己的聲音和平時的一樣:“嗯, 雖然沒有我們什麽事兒。辭雪那邊已經轉賬了相關費用,還備注說是新婚發的禮金,我們連退回去的機會都沒有。”
    蘇闌這才轉過來說:“收著唄!大所長啊,你這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留著給我們當獎金不好嗎?再說了, 我們還是在那貓咖喝了好幾天咖啡呢,怎麽能說是毫無作為?”
    風輕舟無奈地搖頭:“你歪理也很多。”
    蘇闌正要再說什麽, 風輕舟的電話響了。
    她一看來電人的名字,剛有好轉的臉色又沉了下去,疲憊地接了起來。
    “……如果你是問喬珂的話, 我們就沒有必要說下去了。”
    風輕舟沒有避開蘇闌, 也許是真的累了。
    那一頭說了點什麽, 風輕舟臉色大變:“什麽?我馬上過來!”
    說完這句話, 她就掛了電話。
    蘇闌見她一臉焦急,趕緊問:“怎麽了?”
    風輕舟很無措地抓著圍巾, 拔腿就往停車場跑:“我,我家人病重, 我得馬上趕去醫院!”
    蘇闌看她那樣, 擔心她出事, 拉住了她, “你這樣不能開車,而且你才喝過酒,容易出事。”
    雖然不過隻是一杯酒,但更嚴重的問題是風輕舟現在的心態,以這個心態開車實在太危險了。
    “蘇闌,我……”
    蘇闌一邊拉著她,一邊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把她塞進了車裏,不容置疑地說:“現在什麽都別想,什麽也別考慮,一切有我,別瞎擔心,到了醫院再說,好嗎?”
    “好吧……”
    風輕舟見事已至此,也不再磨嘰,跟司機報了位置,就焦躁不安地盯著手機看。
    仿佛這樣就能心安。
    蘇闌歎口氣。
    她知道,每個人遇上家裏人出事這種事兒都絕對沒有辦法淡定,所以也不打算再勸,隻握緊了對方的手當做安慰,一邊跟司機溝通,希望對方盡可能的快點。
    市附一醫院。
    風輕舟一路飛奔,喘著氣在訪客台那邊停下。幸好,今天她沒穿高跟鞋或其他跑步聲響太大的鞋子,否則早被醫院的人罵了。
    好在訪客台的護士也見慣這樣的場麵了,還沒等風輕舟開口,就先問了:“你們想找誰,有姓名或者病床號嗎?”
    風輕舟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忍著小腿的痙攣說:“風奇海。”
    護士翻了翻記錄:“十三樓二號手術室,右轉有直達電梯。”
    風輕舟感激地點點頭,徑直往右跑去。蘇闌跟護士道了謝,趕緊跟上,和她一道進了電梯。
    電梯裏還有幾個人,不過他們並未按其他樓層。
    兩人沉默著等待電梯往上移動時,旁邊一個矮胖的婦人忽然開口:“爸已經不行了,現在在十三樓手術室搶救,但我估計……唉。等下你們和大哥二哥打電話,讓他們趕緊過來,我去和媽說……”
    說完,眼淚就已經止不住了。
    婦人身旁有一個青年,還有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看年齡應該是她的兒子和丈夫。
    青年和男人聞言,都默然地拍了拍婦人的肩膀,遞上了紙巾。
    一時,電梯裏除了某處傳來的風聲,就是婦人難以遏製的低泣,讓聞者的心都被揪了起來。
    更何況,還是家人也在十三樓做手術的風輕舟。
    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除了祈禱,竟做不了其他的事情。
    盡管她和在場的幾個人都不認識,但婦人一家的悲傷和痛苦讓她同樣心有戚戚焉,仿佛也看到了爺爺的離開……
    旁邊一隻手握住了她不停顫抖的雙手,用紙巾接住了她不知何時盈眶的淚水,風輕舟這才發現,自己滿臉都是濕痕。
    “別擔心,十四是指‘是死’,十三樓做手術,代表還差了一腳才踩進鬼門關,閻王爺不會收了他們的。還沒到最後的結果,先別急。”
    蘇闌的聲音不大,卻很沉穩,電梯間的幾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那婦人一看風輕舟也哭了,生出幾分同病相憐的情懷來,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努力笑出來:“是,是啊,這個小姑娘說的很對,我們都是十三樓做手術的,對吧?說不定,爸隻是嚇嚇我們呢?那個小姑娘也別著急,說不定,你要找的那個人也是……”
    男人和青年都抱了抱婦人,輕聲安慰她。
    風輕舟把臉埋進蘇闌的胸口,哽咽不已:“嗯!嗯!別急,都會沒事的,都會沒事的……”
    蘇闌不嫌麻煩,一遍一遍地重複著之前那些話,風輕舟默默聽著,一言不發。但即使風輕舟沒表達任何意見,越來越緊的懷抱,也證明了蘇闌現在是她唯一的稻草。
    她是真的,不想再失去一個親人了……
    雖然人們都說,擁有希望後再失望更加痛苦,但若是沒有希望,又怎麽能踏出第一步呢?
    風輕舟平時很討厭萬一這個詞,在她看來,能做好的事情,就絕不存在萬一。而有萬一這個可能,隻能說明還沒能做到最好。
    然而,今天她是頭一遭的祈禱出現那個萬一。盡管她清楚,爺爺的身體一直不好,就算哪天離開,也是很正常的。
    不過知道歸知道,她卻難以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叮!”
    時間不因個人的意願停止流動,十三樓很快到了,兩撥人朝著兩個方向奔跑。
    蘇闌和風輕舟趕到護士所說的二號手術室時,門口的藍色塑料座上已經坐了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和風輕舟長得有幾分相似,坐的筆直,如一個精準的鍾,不塌肩也不駝背。他的年齡並不大,穿著一身純黑色的棉服,看上去也就四十多歲。
    在兩人跑過來時,他交叉著雙手,神色冷峻,有一霎的詫異,卻又很快斂去。
    風輕舟站定,平息著劇烈運動後的喘息,問座位上的男人:“爺爺他,怎麽樣了?”
    男人不動聲色地望了一眼兩人交握的手,沉聲說:“坐下再說。出事前不在,現在倒是心急了,還帶了別人來,像什麽話!”
    風輕舟被戳到軟肋,神情苦澀:“是,我就該守著爺爺,指望你,是我最大的錯誤。還有,她不是別人,她是我……很重要的人。”
    後半句,她略略停頓了一下。
    男人勃然大怒,卻因顧及這裏是醫院,多少壓低了音量:“風輕舟,有你這麽對父親說話的嗎!你爺爺出事,難道都是我的錯?現在居然還因為外人指責起我來,也是長本事了!”
    他望向蘇闌,半是嘲諷半是疑問的說:“你要好的朋友除了明顏那孩子,我想不到還有什麽人,你又是哪裏冒出來的?”
    蘇闌早就看出來這個男人就是風輕舟的父親,但因著輩分和關係的緣故也不好出言說什麽,眼下男人對她不屑,她也不生氣,斟酌著言辭回答:“叔叔你好,我叫蘇闌,是輕舟事務所的職員之一。”
    風乾冷哼一聲,撇了撇嘴:“嗬,還是那勞什子事務所的人?我想也是,除了明顏,誰還願意跟你來,除非……是這種拍你馬屁、對你有所企圖、難以拒絕你的請求的下屬啊。”
    蘇闌蹙了蹙眉,這還是她頭一次遇到說話這麽不客氣的長輩。
    風輕舟見他越說越過分,也怒了:“風乾,別以為你真是我爸了,可以隨便對我指指點點!我……”
    她還要再說什麽狠話,被蘇闌拉住。
    蘇闌貼著她的耳朵小聲說:“人還在手術室搶救,你們這麽吵起來,要是被他聽到,多傷人心啊。他都這麽努力地從死神手裏逃脫了,你還要再給他添一些額外的負擔嗎?”
    她對風輕舟笑了笑,表示自己根本不介意風乾的話,又溫柔地摩挲了會風輕舟的指尖,成功地把這隻暴怒的小豹子安撫了下來。
    風輕舟望了一眼紅色的ed提示燈,上麵刺眼的“手術中”三個字把她最後一點火氣也給澆滅了。
    “是我不好,不說了。”風輕舟輕聲答,不知道是對手術中的人說,還是對蘇闌說的。
    “乖。”蘇闌低聲哄她,把她牽到距離風乾最遠的位子坐下,“我和他聊,你別著急,也別發脾氣,好嗎?”
    風輕舟抬頭,看了看蘇闌像是能洗滌所有汙穢的清澈眸子,軟下身子道:“好,可是他……”
    她發現,每次遇到事情,自己和蘇闌的位置就微妙地調了一調。她不再是那個需要撐起一切場麵的所長,也不再是任何時刻都要偽裝成熟與強大的領導,更不再是那個需要建起壁壘的風輕舟。
    隻有在蘇闌麵前,她才能脫下麵具,露出那平庸又軟弱的本真自我。
    這感覺……並不算壞。
    “別擔心。”
    蘇闌轉身,走向風乾。
    而那邊的風乾,一直在悄悄觀察兩人。
    注意到蘇闌走過來,並且在路途間注視著他,他眉頭一皺,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說實話,他很好奇蘇闌到底是什麽人,也很好奇兩個人的關係。而最好奇的,大概就是蘇闌說了什麽,讓風輕舟這麽順從。
    自家的女兒,他最是了解。剛才的情形,就像一座活火山即將噴發,卻被一條不知道從哪兒流過來的河,給生生淹沒、熄滅了一樣。
    不可思議。
    風輕舟雖然脾氣很好,卻也不容易止住才上頭的怒氣。
    太不可思議了,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男人目光閃爍。
    蘇闌停住腳步,在他身旁坐下。
    風乾看也不看她:“蘇闌是吧?我和你沒什麽好說……”
    “叔叔,您和作為輕舟下屬的我,自然是沒什麽好說的。”蘇闌很淡定,但要是熟悉她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是蘇闌要耿直的前兆。
    “哼,那你留在這裏做什麽,還不過去?”
    蘇闌看向他,認真地問:“那要是作為狂熱追求者的我呢?叔叔可以和我聊幾句麽?”
    “……”
    風乾:???
    風乾:!!!
    ※※※※※※※※※※※※※※※※※※※※
    風乾:小姑娘,你很狂!當著我的麵要拱我家的白菜?我不要麵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