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心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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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為何向皇兄求娶我?”
    合慶臉上泛著桃紅,腳下卻是猛地足尖點地,生生停下了秋千。她半回過頭,向宇文祥問著:“你還沒回答我。”
    宇文祥手指勾起一縷合慶的發絲,旋即又放下,帶著一絲玩味與戲弄,反問道:“那皇上又是如何同公主說的?”
    “大膽。竟然議論天家。”合慶低低斥道,心中暗想,難道要告訴你皇上同意我出降到這裏,是因為懷疑你要擁糧造反麽。
    合慶思忖一會兒,道:“你那時候如何與皇上說的,皇上便是怎樣同我說的。”
    “臣那時候寫了一封奏折。”宇文祥接言,他看著
    “我知道。”
    她更知道不僅有奏折,還有同奏折一起來的一封密函。
    “臣說,愛慕公主許久,日日苦思冥想,輾轉反側,公務擱置,隻想求聖上賜婚。”
    合慶道:“這我也知道,沒了嗎?”
    宇文祥一頓,道:“沒了”
    合慶想:你到底還是在騙我。
    當日,她接到皇上宣召,急匆匆趕到寶文閣,隻見趙煜負手臨窗而立,合慶便聽到他一聲歎息。
    合慶問他怎麽了。
    趙煜猶豫了一下,從案子上的一堆奏本中,抽出一本,展開,放到合慶麵前。
    合慶為了避嫌,沒有去看,抬頭看著趙煜,問道:“皇兄,這?”
    “河南道宇文祥已經襲了老王爺的藩位,他向我上奏,欲求尚公主……上麵留的是你的封號。”
    合慶怔了半晌,低頭去看,隻看到撒了金花的泛黃奏本紙上,寫著“合慶”二字,而最後的落款是“臣宇文祥”。
    合慶看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細細回想,走馬燈似的過了一遍,終於想起年節國宴的夜晚,她偷偷溜了出來,在牆頭摘花,不想卻被他逮了個正好。
    合慶輕蔑一笑,道:“那皇兄的意思呢?”
    趙煜優柔寡斷,支支吾吾道:“朕瞧著他寫得倒也十分真誠,何況,河南道的老王爺乃忠良之才。那次年宴,我見他頗為俊秀,又年少有為,可以說是虎父無犬子。”
    合慶別過臉去,道:“皇兄還沒問過我同不同意。我若是偏不,又怎樣。”
    趙煜拿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倔強七皇妹最是沒辦法,看她鐵了心,又從奏折的夾層裏麵抽出來一封密函,遞給她,道:“宇文祥給朕的密函,事關朝政,關係社稷。朕...朕不便與你說太多。隻是一切都在調查之中,還未有結果。朕...已經全權交予他負責此事了。”
    合慶聽了,譏諷般一笑:“全權?皇兄可信他?他可不要賊喊說賊。”
    趙煜沉吟了一會兒,回道:“這也是為什麽朕希望你……”
    希望什麽?希望她出降豫王府,當個皇家派去的探子,從此一輩子都和他捆在一起?或是想拿自己安撫豫王,讓他好安心替朝廷辦事?
    趙煜看出來她的神情,知道她不願意,拍了拍她肩頭:“朕本想給他尋個其他女子,可惜,他連上兩道奏折,一心隻求我能同意將你出降給他。”
    合慶苦笑搖頭道:“皇兄,你可真是糊塗!”
    趙煜聽了,有些不快,拂袖道:“你也大了,不便久居宮中,到了該嫁人的年紀,莫耽誤了。朕,朕就替你答應了!”
    合慶坐在那兒正陷入沉思,突然身子一晃,這秋千又被慢慢推起來。
    宇文祥緩緩道:“說出來,公主可能不太相信。臣第一次看到公主,是在禦庭園的牆外,那時候我還無權入內宮。”
    合慶任由他推著,聽到這兒,問道:“你之前見過我?”
    宇文祥不回答,從腰間單手解下纏繞的香囊,遞給合慶,道:“這黃鍛金鈴帶子,公主可還記得?”
    合慶接過來,看了一番,見著眼熟,這黃鍛金鈴帶子是宮中的手藝,隻是拴在香囊上的這根,似乎已經有些老舊。
    “這,這是我的?”合慶想起來什麽似的,猛然問道。
    “不假。”
    命運真是捉弄人。那天,她是禦庭園初見邵王爺的日子,沒想到竟也是宇文祥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日子。
    自己跑丟了的緞帶,兜兜轉轉竟然是落到了宇文祥的手中。
    合慶心中,手裏拿著香囊打量一番,轉移話題問他:“這香囊不錯,做工精細得很。是不是王家千金送你的?”
    “王家千金?”宇文祥手下一停,聽得雲裏霧裏。
    合慶看戲似的,低聲慢語道:“你也不用瞞我,你和京城王大人府上千金那些事兒,我早就聽說了。”
    宇文祥啞然失笑,道:“原來是京城王家。”又搖了搖頭,推諉道:“可莫要信了傳言。臣不曾與王家千金有什麽接觸,至於這香囊......”他接過來重新係好:“是我母親做的。她如今在江南頤養天年,那邊氣候更好些。等到有空了,臣也想帶公主去江南轉一轉。”
    “那王家千金我見過,是個名貫京城的才女。你真的沒有......”合慶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想執意問個清楚。
    宇文祥負手,尷尬的笑了起來,故意道:“如果非要說,倒是有些淵源......”
    合慶一顆心又提起來,嘴上沒說什麽,還是有點在意。
    “王大人與父親有過交情,母親倒是希望能和王家聯姻......”
    合慶嗬了一聲,語氣含笑道:“那我這可是做了壞人,擋了你與王千金二人的秦晉之好。”
    宇文祥看她一臉故作淡然的可愛模樣,心中一喜,道:“母親希望那又如何,非我所願,我並不心悅她,也不想耽誤了人家。我說了,我心中隻有一人......”
    合慶聽到這兒,默不作聲了,垂下眉眼抿了抿唇,兩腳搭在一起,低著頭輕輕打著秋千。
    這些暗暗表白的話,合慶也是第一次聽男人講,似是溫酒入喉,一遍遍的,聽多了,也是讓人沉醉。
    倘若,她沒遇到過邵王爺,而是第一眼認識了宇文祥,也許如今他們二人也算是一場不錯的婚姻。可惜,事與願違,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到底是黑是白。若他是一忠臣良將倒也罷了,若他有一日真的預謀不軌,那她這個帝姬也就成了反賊的妻子,如何自處呢。
    想到這兒,她才覺得那糊塗皇兄真是個自己出了個難題。自己後頭沒有母妃罩著,自然也被早早打發出來,不然要拿六姐姐福嵐來頂替嗎?
    午覺起來之後,合慶起身出去,發現宇文祥離府了。
    院子裏隻剩下那家秋千,動也不動地杵在那,有點寂寞。
    她身子有些睡得乏力,於是輕輕踱步去後院走走。轉而聽聞一陣“咕咕咕咕”的聲音,她繞過去一看,原來是鴿子箱。
    心想,難怪總是看見有鴿子飛過院子,原來它們的家就在府裏頭。
    見林奔在那兒,背對著自己,合慶道:“林奔,這些鴿子是你來打理嗎?”
    林奔似是被嚇了一跳,轉身見是合慶,忙行了個禮,道:“殿下萬福。回殿下,這些鴿子,不過是養來玩的。屬下得了空的時候,就喜歡訓練它們。”
    “訓練?”合慶突然一絲疑慮攏上心頭。
    林奔低頭道:“老夫人在江南,經常和王爺書信往來。府上的信鴿被屬下訓練得更識路一些,這樣好和老夫人通信。”說完,也不抬頭。
    合慶輕輕“嗯”了一聲,若無其事地掃了一圈鴿籠,大概有二十多隻,她道:“府上的鴿子很多啊。”
    林奔道:“是。”
    話音剛落,一鴿子呼啦啦地撲閃著翅膀從南邊落下來,咕咕兩聲找小米吃。林奔一把捉住它,道:“殿下,許是老夫人來信了。屬下去處理一下。這裏肮髒,不是殿下的駐留之地,恐髒了殿下玉趾。”
    合慶點頭道:“好。”,示意著準許他離開,林奔做了個揖,轉身而去。
    林奔一走,合慶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鴿箱,便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