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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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慶練得一手瘦金小字,提著筆尖弄出飛白,一列清秀鋒利的文字就從紙上流淌下來。
七巧手裏拿著封信,躊躇走過來,見合慶也在寫信,等了會兒,才道:“主子,您的信。”
“是誰的?”合慶頭也不抬問道:“是皇兄的嗎?”
七巧沒說話,隻是放在桌子上。合慶這才瞥了一眼,嘴角翹了翹,又低頭繼續寫自己的,慢悠悠道:“原來是明芝這丫頭的。七巧,你拆吧。”
七巧一看推脫不掉,隨拆了信,給合慶念了出來。合慶聽著,無非是一些一切安好,邵王爺安好之類的話。最後又問了一句合慶是否回宮省親,若是可以,她們二人還可相見。
合慶心裏歎了口氣,說到底,主仆一場,合慶心裏頭還是惦記著點她,聽她過得還好,也是覺得放心。想到此,她又拿起筆,想問問皇兄關於明芝那事情,猶豫半天,又覺得不妥,遂封了信封遣七巧把信送出去。
這剛一開門,就聽見一聲“啊”的一聲驚呼,然後是東西落地的聲響。
七巧扒頭,自言自語道:“大清早的就沒規矩。”說著,朝那方向走去。
“七巧!我也去看看!”合慶叫住她,提起裙子跟了上去,不知怎麽的,這心裏咚咚跳得厲害,像是預感到要發什麽事情似的。
主仆二人順著聲音的方向過去,走著一看,竟是朝著宇文祥的房中去了。
合慶從未踏入過宇文祥的內房,隻是在正堂吃過飯。腳步停在門口,抬眼往裏看了看,一咬牙,索性就踏門而入。
突然裏頭跑出來個小丫鬟,不是宮女模樣,一臉張慌抱著個木托盤就往外闖,正好和合慶撞了個滿懷。
七巧一把抓住她,認出來她是宇文府上的家婢小丹,問道:“什麽事兒,這麽慌裏慌張!沒看見公主在此嗎!”
小丹一見公主,忙跪下磕頭,神色變了又變道:“公主殿下,您...您還是別進去了!我們王爺還沒起身......”
合慶垂目抬袖,問道:“這都幾時了,你們王爺平日不都是早早就出門了。”
小丹道:“回,回公主的話,昨日大同的張知府大人來了,非要拉著王爺出去吃飯。王爺不得已就去,喝了些酒,今日才......”
合慶目光一暗,疑惑問道:“身在大同的張知府,為何來洛陽?”
小丹道:“這,這事奴婢就不知了。”
七巧勸道:“主子,先別管這些了。進去看看再說。”
小丹跪著拉住合慶的衣角,道:“公主,王爺還沒醒,恐有辱公主玉目,待王爺起了,再宣也不遲......”
合慶低頭看她一眼,複又抬頭:“你為何阻攔本宮,你剛剛看見什麽了?”
七巧見小丹半天也不吱聲,也不抬頭,隻是滿臉通紅,倒是猜到了什麽,脫口而出“壞了!”
合慶沒明白什麽意思,她最不喜歡賣關子的事情了,索性扯開小丹拉著她的衣擺,自己走了進去。
一股深沉的檀香染從臥房撲鼻而來,窗戶也未打開,幾縷光線透過高麗紙灑了進來,屋裏安靜極了。一張青色的楠木書案上,還擺著他未寫完的東西。而他的官服,香囊,靴子隨意搭在架子上。
合慶輕輕踏過步子,朝著裏頭走去,生怕弄出一點聲響。她從未去過男人的臥房,第一次進來,竟覺得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了。
“啊!”七巧雙手捂住嘴巴,低聲叫了出來,猛地拽了拽合慶的衣袖:“主子!您看!”
合慶眯著眼逆光看去,見臥榻上是宇文祥沉睡的側臉,他緊閉著眉目似是有些難受,身上的白綢貼身衣物,領子微微打開,露出鎖骨與健壯的胸膛。
他一手伏在額頭,另一隻手卻......
合慶順著看下去,之間床畔半趴著一個女子,她的手放入宇文祥的掌心中,緊緊抓著他。
她啞然失笑。
這第一個對她表白的男人,前幾天還送她上等宣紙,邀她吃飯,為她打秋千;今日,這床榻上,竟有了人。
這才是新婚不到半年而已。
不錯,自己是與他沒有夫妻之實,但名義上他是應該事事遵從她,愛護她的。
即便她永遠不愛他,他也不能有別的女人,因為他既然娶了自己,那便是要皇室,忠於自己。
床上被褥一動,宇文祥緩緩睜開眼,隱隱約約看見一個端雅的身影立在房中,他揉了揉眼,見是合慶,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驚又喜。剛想起身,右手卻被絆住。
低頭一看,才見到床前趴著個人,還是個女人,兩人的手還疊在一起。
合慶冷然一笑:“看樣子,駙馬和這新得了的人還沒清醒。七巧。”
七巧明白,應了一聲,從桌上提起來白瓷茶壺,拿著冷茶就往床邊那女人的頭上澆。
那女人驚起,轉過頭,竟是采兒。
采兒見合慶來了,連滾帶爬地磕頭過來,顫抖著聲音道:“公主萬福,公主萬福。”
合慶深深看著宇文祥,又瞥了一眼采兒道:“駙馬真是個厲害角色,竟從宮裏頭的人挑,說出去,世人該說本宮後院起火了。”
宇文祥看這情形,頭一次覺得有口難辯。他昨日是昏昏沉沉地直接睡下了,一晚上什麽都不記得。誰想第二天,床邊趴著采兒......
“公主,臣...百口莫辯...”宇文祥自問城府頗深,官場上周旋說過的話有真有假自己都忘記了。但此時,他是摸著良心想給自己辯解,看見合慶怒目而視,隻得坐在那苦笑。
“爺,爺救我!公主她會殺了我的!看在平日給您端茶送水的份上,救我啊!”采兒不敢看合慶,隻得爬到宇文祥的腿邊,帶嬌帶軟地哭訴,讓人我見猶憐。
宇文祥鐵打不動坐在那,直視著合慶,任憑采兒如何哀求自己,都不為所動。
七巧見到了此景,怒斥道:“大膽宮婢,你,你這是成何體統!還不快快給公主賠罪!”見她仍哭哭啼啼,直接上前將她拖了出去。
“爺,您救我啊!”采兒的哭腔拉了好遠,終於出了門外。
雖然隻剩下合慶宇文祥二人,但氣氛安靜下來,更是壓抑。
合慶看了剛才這場景,轉而淡漠,直視著宇文祥,冷笑一聲緩緩道:“男人原來都是一個樣。三宮六院,偷香竊玉。忠貞二字,怕是都不會寫。”
宇文祥臉色暗下去,不禁沉聲道:“我自從求尚公主那一天起,從此心裏把你當做我宇文祥唯一的妻子,我永遠對你忠貞,也永遠屬於你。至於公主,我從未奢望你能把我當成丈夫,當成依靠,但是我從未做出對你的不忠之事!”
他將那“從未”二字咬的深切,似是要又斷腕證清白的架勢。
合慶性子倔強,被他低沉的聲音一震,銳利的話鋒直接迎了上去:“若今日發生這事情的是一個普通女子,她與一個下人在房內如此這般。她丈夫能輕易原諒了去?都說女人紅杏出牆實為大錯,男人如此又該如何?宇文祥,你此舉就是對本宮不忠,對本宮不義。”
宇文祥毫不退縮地對上合慶犀利的目光,一字一句說道:“臣發誓,臣未曾背叛公主。”
“就算本宮一輩子都無意於你,你永永遠遠也不可能擁有別的女人。除非,本宮與你和離!你懂嗎?”合慶挑釁似的一字一句回了過去。
公主發怒,也是一種天怒。
尤其是觸碰到合慶底線的事情,她的倔脾氣一上來,與平日裏的模樣截然相反。
“臣可以說,公主是在吃醋麽?”宇文祥聽了剛才合慶那話,眼神突然變得深邃。
合慶尖刻一聲:“哈?你還不配讓我吃醋。”
宇文祥眸色一沉,突然伸手狠狠拉她近身,又轉而一把抱住,合慶就這樣突然倒在了宇文祥的懷中。
他修長的手指抓住她柔軟的肩頭,幽幽看著她道:“臣這張臉,真的不配麽?”
合慶杏眼圓瞪,傲然仰頭緊盯著他,心中怒極了,揚起手欲打上去,卻反被他先發製人,一把捉住別在身後。
她既恨又怨,恨他一開始的時候說那些好聽的話,讓自己差點淪陷;又怨他出了這程子事情,讓自己心中莫名的難過。
“嶸兒。”宇文祥突然改口,溫柔一喚,然後緩緩低下頭,抵住她飽滿的額頭,溫熱的氣息吐在她臉龐,低聲道:“你難道不想真的成為我的妻子嗎?真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