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攏漫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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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宇文祥望著自己, 突然覺得幾分心虛,眼睛開始望向那錦被上的暗金雲紋。
靜默一陣子,宇文祥終於開口了, 聲音低沉而嚴肅:“你竟要獨自去京城?”
合慶頗為意外,以為他要直接問她邵珩的事,卻不想他卻先問起她去京城這程子。她嗯了一聲,聽出來他語氣裏的不快,悶悶道:“是。隻不過還未去成。”
“哎呀!” 合慶話音剛落,腦袋上吃了一記彈,“你,你幹什麽!”
宇文祥收回手,撐著床道:“臨走前, 我說好多次了,不要擅自出洛陽。你不是也答應我了?”
合慶輕輕揉著腦門,道:“答應是答應。話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要回娘家,誰攔得住我。”
“你去京城要做什麽呢。” 宇文祥疑聲問她。
合慶支支吾吾一陣,才道:“皇兄突然下了急令, 洛陽疫情嚴重, 沈遠將軍奉旨來封城。我一著急,才……” 她看了一眼宇文祥, 補充道:“你也不用多想,我不過是不想皇兄誤判,洛陽裏頭好好兒的呢, 哪裏鬧到封城那地步。”
她說完卻不敢繼續講了,怕宇文祥猜出皇上的借機打壓他意思。說到底,她心裏還是對他有些歉意的,這般夾在中間,真是難做人。
宇文祥哦了一聲,似懂非懂。
合慶小心翼翼地問他,“你是不是怪皇上?”
宇文祥一愣,輕笑道:“這怎麽敢。” 然而這話也就是嘴上說說,他心裏確實對皇上這些不作為感到失望了。
那時候他在黃河堤岸立馬遠望,當下就收到了邵珩的消息,說皇上已將洛陽封城,讓他盡快回去。他那時候身體尚在病中,得了這一消息,急火攻心,那股子勁頭順著經脈就蔓延到五髒六腑,一下子大病不起。
合慶是他喜歡的人,然而做這事兒的是她皇兄,再怎麽說也是親家,怎麽能當著她的麵說皇上不是。何況出言議論天子,就算是關起門來的床頭話,也畢竟不太好。
宇文祥見合慶認真盯著自己,笑著輕輕撫了下她的青絲,“怎麽這樣看著我。”
合慶的眼神看著他,仔細道,“想看看你是不是又有心思瞞著我。”
宇文祥道沒有,隨意問了幾句別的,才又提起來邵珩。
“他怎麽在那兒等你?” 宇文祥心裏倒是沒有吃驚,邵珩既然得知了洛陽封城,也自然有機會得知合慶溜走的事情。若是受人所托在那等著,倒也是順理成章。
合慶將前因後果一一說了,又說碰上了邵王妃的事情,宇文祥一聽與自己猜的差不多,點了點頭。
“你和邵親王有交情?” 宇文祥突然又問道,他倒是想起來以前一事。那還是當時合慶剛出降到洛陽不久,邵親王府送來了賀信與賀禮,其中一樣是一對琉璃紙鳶樣的鎮紙,特意送給合慶的。隻不過,那段日子合慶將自己日日拒之門外,他也沒有機會將那些玩意拿出來送她,也就這麽耽擱下了。
“我記得你有一把紙鳶簪子?” 他看向她的發間,卻沒尋到。
合慶臉色微微一變,還好有燈光明暗不定,宇文祥也許察覺不到。她鎮定道:“那簪子不常帶了的。”
宇文祥向後坐了坐,示意她離自己近一些,合慶也就往裏頭移了移,他拉過她的手,發現她指尖微微發涼,不禁手掌攏住她纖長的四指,攥住。
“你還沒回答我。”
“什麽。”
“你們以前有些交情?”
合慶一震,開口直接說是,“他曾拜於外公門下。”
宇文祥說:“我知道這些。我問的是你和他。”
合慶看向宇文祥,他眼中閃爍著不可抗拒的力量,仿佛已經要看破一切似的。她感到他捏著自己的手越發用力,她使勁想抽回來,卻拗不過。
她知道宇文祥的性情,像個獵人似的,一旦決定要做什麽,鎖定了什麽目標,那必定要執行到底。
今天必定是逃不過去了。
合慶索性輕笑起來,神情也鬆懈下來。宇文祥看得奇怪,反問道:“你笑什麽。”
“難道你真的不好奇,當日我嫁給你,我說我心中有所屬,那人到底是誰?”
宇文祥神色凝住,他不是沒猜過,京中的王孫貴族數不勝數,他也不知道到底會是何人。但是那時候,他並不在意,因為他想著,他有這個自信,讓她愛上自己。
然而現在……他怕是做夢也沒有想到,這個答案竟然就自己的身邊。他閉目,嘴唇一動,帶著半試探性的語氣道,“是邵珩?”
合慶心裏一橫,一咬牙道:“是。”
宇文祥睜目,忍著醋意,神色複雜起來,“為什麽……”
合慶見他臉上鬱結不已,剛才握著自己的手也鬆了下去,忙反握住他,另一隻手覆蓋在他的手背,急道:“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那時候小,不懂這些。我早就……心裏沒有他了。” 說完,她心裏團團轉,生怕自己被誤會。
宇文祥看她樣子寬慰道:“這沒什麽。到底是你先遇到了他吧。”
合慶忙將那日與邵珩初遇的情形同宇文祥說了,又提起那時候自己跑丟了一條鵝黃色的金鈴緞帶。她說完,起身走到臥房掛衣服那角落裏,翻出宇文祥的香囊,卻見那金鈴緞帶已經沒有在上麵了,歎息一聲。
“我那時候在你腰間的香囊上見過我那條緞帶,可惜,你果然還是沒留住!” 她哎了一聲,將那香囊朝宇文祥懷裏拋去。
宇文祥眸中笑意氤氳,一把接過來,抬手拆開香囊,從裏麵取出來一東西,在她眼前一晃。
“噫!原來你放裏頭了。” 合慶笑道,見自己的小東西他好好珍藏,自然很是感動。
宇文祥卻歎氣,苦澀道:“原來我和邵親王是同一日遇見你的……可惜那時候我未承襲藩位,無權進入宮中內廷,隻得在禦庭院外瞧你……”
他心裏感歎,明明是自己也在那天見到了合慶,卻要這樣兜兜轉轉才能像今日這般將她攬入懷中。如果早一點,是不是一切都會改變。沒想到,終究是差了這樣一步,她最初的那一份懷戀,就與自己錯過了。
想到此,宇文祥心裏頭有些吃味,盯著合慶的嘴唇,想好好懲罰她。
合慶還不知情,將手在他眼前一晃,道:“發什麽愣呢。”
宇文祥不太暢快,回過神來,將她攬過來,垂目看她,“你何時對我……”
合慶手攀上他的肩頭,笑道:“對你什麽?我可什麽都沒表示呢。”
“那公主這又是什麽意思。” 他轉頭看向合慶扶著自己的肩膀的手,故意問道,“想看看臣是不是柳下惠麽。”
合慶噫了一聲,替他理了理衣衫的領子,道:“我想問你,如果我永遠不接受你,你如何呢。”
宇文祥一愣,笑道:“這倒是沒想過。”
“這般自信麽?”
他說也不是,“臣對公主的意思不自信,可是臣就是有把握,我宇文祥一定有這個能力會讓你快樂的。”
“是麽。為什麽。” 合慶認真問道。
宇文祥替她將頭發撥在耳後,看向她,又抬起拇指撫摸了一下她飽滿的嘴唇,笑道:“我想留住你那時候在禦庭院的笑……它太美,太肆意,本不該屬於宮牆高築的皇宮……”
合慶原本帶著一絲溫婉的笑,他這麽一說,眼眶竟突然濕潤起來,她垂首,好在眼淚沒出來,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她低聲卻道:“你真自私。”
他卻一派正經自信,頂著那兩個字也認了,道:“是。我就是自私。我就是想把你留在我身邊!好好護著你,不讓你半點委屈。”
“我在宮裏好得很,有什麽委屈!”
宇文祥彎了彎唇,抬手一指那書架上一個小小的木盒,道:“你在宮中如何,我都一一知曉……為了了解你的生活,我寫了很多信打聽你。你過得如何,我其實都知曉。”
合慶愣住,看著宇文祥如玉的麵容片刻,終於忍不住撲向他胸懷,掛在他脖子上,嗚咽出聲,“你真的很討厭!”
宇文祥欣慰一笑,揚起手圈住它,手掌溫柔地安撫著,拍著她的後背,道:“我可是第一次看你哭。以後,不許了。在我身邊,我不希望你再流淚。”
他見她仍然埋在自己胸前不做聲,於是將她拉起來,托起她下巴,看她兩眼微微泛紅,仿佛上了胭脂似的,添了幾分嫵媚,不由得心神一蕩。
宇文祥忍不住,低頭落吻於她唇瓣上,似是去銜去落入春池的花瓣一般。
淺嚐已經是沉醉,他不敢太過沉淪,怕等待太久的欣喜將她嚇走,隻得慢慢引著她,如同鯉魚浮水般,回吻過來。
他抬起頭垂下眼看她,見她神色迷離,並無厭惡拒絕的意思,於是開始慢慢加深這個觸碰,讓嘴唇之間親吻出一段綿長遙遠,幽幽然,仿佛穿越了幾個輪回似的。
他漸漸驚喜地發現她愈加主動的親吻,索性微微用力,將她的唇含在嘴中,又仿佛懲罰她似的,偶而將她的氣息打亂,在她快要窒息的時候再放開,給她喘息的片刻機會。
合慶預感到,今夜也許要發生一些事情了,強撐著迷亂,半推開他,道:“你答應我,不要背叛我……”
“好。不會的。”
“我說的不隻是我……唔……” 話音還沒落下,他猛然壓住自己的嘴唇,她一個不穩,拽著那紗帳紛紛落下,將這屋子染上一片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