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暖紅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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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背叛我…
    我說的不隻是我……
    你知道嗎。我不希望你有一天背叛大垠!
    後半句話被他以嘴唇壓了回去, 她用手半抵著他的胸膛,似推非推,頭腦昏昏沉沉, 仿佛墜入海洋,一點點失重。
    他戀戀不舍地離開她,盯了她半晌,看她眉頭緊蹙,心中失落,試探道:“不喜歡麽。”
    合慶抬起手腕擦了下嘴唇,滿臉漲紅,沒好氣道:“你,你害得我快喘不上來氣兒了!”
    他俯身看她, 笑了出來,抬手掐了下她的臉,覺得她此時氣鼓鼓的,像個小□□。他想,越是這樣平時一本正經的,一旦惹了她紅了臉, 她便沒了平日那樣淡然鎮定的模樣, 突然脾氣上來,氣包的模樣, 讓人看了覺得有趣而可愛。
    他雙手撐在床上,極其曖昧地將她圈在身下,俯視著她, 問道:“如果當日,你先遇到我,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他懇切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合慶的呼吸剛平穩下來,胸脯一起一伏,回望著他的深邃,道:“我…我不知道。”
    他低頭,將一吻印於她的額頭,低聲問道:“這樣呢。”
    “嗯……我真的不知道……”
    他埋首於她的頸窩出,輕輕啄了下她小巧的耳垂,感受到了她不自然地渾身一震,彎起唇問她:“這樣呢…”
    她不知道那裏是最敏感的地區,他輕輕一吻已經讓她心波隨春風蕩漾,一種奇異的感覺傳遍全身,“我……也許會吧。” 她朦朧中改了口。
    宇文祥似乎是還不太滿意,又將嘴唇移到另一側耳垂,捉弄她似的張口含著那半邊的耳垂。
    合慶沒有忍住,輕聲從喉中飄逸出一聲輕喚,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過柔媚,顯得不像自己了。
    她呼地要起身,“別胡鬧了!”,誰知他的手掌一把按在她胸前,將她壓回了床榻上。
    合慶被迫仰望著他,第一次見到這樣壓迫著自己的他,一種陌生的感覺從心中升起,被迫服從的,又無法抗拒的。心有不甘,又有些隱隱約約的期待。
    她在期待什麽呢。
    她知道即將發生一些事情,是那些本該在出降那日就發生的。隻是那時候,礙著她對他抵觸,心生芥蒂,所以也就錯過了那個良時。現在,也許是情到濃時,又是水到渠成,她感到他的手從她的肩頭慢慢滑過脖頸,仿佛微微春風掛蹭著身體上細細的絨毛,引得她一陣緊張。
    她能察覺到自己的內心的演變,當初背負著從宮裏出來的囑托,仿佛已經漸漸遠去了。他的膽識與能力,她都看在眼裏,心裏不由自主地依賴上他。他離開洛陽一個多月,她心裏落得空空的,諾大的豫王府,她竟覺得半點意思都沒有了,如同失了支柱。
    現在,他回來了,就在身邊,伸手可觸,這才是安全感。女人想要的,不就是這樣,夏有涼風冬有雪,春花看盡待秋來麽。他對自己有情有義,時時顧念著自己,不就是人世間一顆難求的真心麽。
    她忍不住抬手,用手指的背麵劃過他的側臉,又用指尖輕輕觸碰著他高聳的鼻梁。就這樣一抬手,她的外衫和裏麵的對襟的大袖,一下子順著手腕落至臂彎,露出一段潔白而細膩的小臂,像夏日蓮花池中藏在蓮葉中的一段白藕。
    宇文祥目光落上她,俯首虔誠地以唇落在她那段手臂上,仿佛在膜拜著她的尊貴,認真而深情。他遲疑一陣,右手終於落在她那月牙色的對襟的交領處,輕輕錯開那暗藏的扣子,露出她裏麵的脖頸。
    大垠女子,皆以白而纖細的脖子為美,也最為隱私。平日裏,必定以高高的衣領仔細地隱藏好,常年避免日光的直射,保養得細膩而白皙,如羊脂玉一般,僅為丈夫可見。
    合慶突然被這樣打開了隱私,臉色一片落紅,忍不住側臉逃開他直視的目光,任憑他漸漸展開那一段布帛,以窺裏麵的曼妙。
    宇文祥驚歎她的美麗,平日裏她處處恪守著宮裏的規矩,不常笑,也不常有什麽表情,像雪山上一朵不可褻玩的高嶺之花。而日子久了,他見過那自在的笑容,便想著要仔細保護起來。如今,她臥於自己的床榻,這樣羞赧而嬌嗔,讓他心裏一陣癢梭梭的。
    “你真美。”他喃喃著,試探性地埋頭於她那隱秘的交領之下,以鼻尖探尋著她的一段香,他雖然早就明白這些男女之事,但到底也是第一次,不敢顯得太過急躁,怕驚擾到她。見她並無推辭厭惡,索性改用嘴唇,啄吻著她的下巴處,慢慢往下,落入她的脖頸中。
    合慶終於忍不住,夾起脖子笑著說癢癢,看他起身,二人的青絲糾纏在一起,她抬手一勾住他的脖子,借力而起,把自己的臉埋入他的脖頸中,悶悶地低聲道:“這是做什麽呢。”
    明知道要做什麽了,還要故意問他,聽起來倒像一句隱晦的挑逗了,更何況這不是一個能用語言回答的問題。宇文祥很解風情,他微微一笑,用手臂圈過她身子將她重新壓下,低壓著嗓音道:“衣帶漸寬終不悔。”
    她一聽,臉上飛起來一陣紅雲,低聲罵他不正經,淨拿古人的詩詞做隱喻。他不在意,笑著回她:“都這種時候了,還做什麽正經呢。”
    他膽子打了起來,上手攀上她的細腰,順著摩挲到腰間的玉帶,再嫻熟不過地輕輕一拽,那外衫連同著對襟全都散開,露出裏麵的白綢貼身衣物。
    他一邊剝著她的外衣,一邊安撫似的親吻著她的額頭,隨手將它們扯到大床的一角,重新回來將她摟入懷裏。
    隔著這最外層的薄衫子,直接能感受到她肌膚的柔軟與觸感,便如雲端月般,將他心中的那一台戰鼓打響,一下下震天撼地般,回過神來,才發現竟然是自己的心跳聲。
    “你心,跳得好快!”合慶低聲說道,她貼手蓋上他的胸膛,感受到那強有力的脈動,順著自己的指尖傳入自己的心中。
    隨後她驚呼一聲,原是他伸手留進了薄衫,克製不住地滑過她光潔的後背,粗糙的指尖仿佛磨砂,帶來一種奇異的顫栗。
    他感到她的身體變得僵硬而不自然,知道是自己急躁了,忙柔聲問道:“是不是害怕。”
    她一向是性子倔強,即使害怕,也有股子豁出去的勁頭,此時此刻,她張嘴回道:“不散怕。” 原來,合慶本想說不算怕,結果太緊張,不小心咬了舌頭,尷尬得耳朵根都燒了起來。
    幔帳裏正這樣曖昧地低笑著,突然,門外傳來幾聲敲門,兩人一個激靈,分開些距離。隻聽外頭道:“王爺,殿下,是否傳晚膳呐?”
    原來是吳管家,合慶早早地讓下人張羅了酒菜,等著為宇文祥接風洗塵,結果這麽多突發事件,倒是白白浪費了。
    宇文祥和合慶對視一眼,朝外頭回道:“不必了。本王身子不太舒服,有七公主照拂,今晚就不用膳了。”
    合慶聽他提起自己,想捂住他的嘴,誰想他一把捉住手腕,還是說了出去。
    外頭倒是很理解,道了聲是,便退下了。
    他們兩人屏息聽了屋子外麵沒人了,才暗暗鬆了口氣。這般,宇文祥倒是想笑,明明他們是夫妻,一個屋子,一個被窩,本就無妨,何必做賊似的。更何況,這本就是早就該有的事了。
    一堆繾綣的鴛鴦被剛才的打擾驚起,才從那陣渾渾噩噩醒來,皆是清醒幾分。他想重新引回她的迷離,於是故意貼近她些,調笑道:“你剛才不是問我,要做什麽麽。”他聲音變得喑啞起來,神色深沉而複雜。
    她見到他這樣陌生的變化,突然感到一陣恐慌,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使勁將他一把推開,妄圖跑下床去。
    然而,宇文祥看出她的計劃,一把將她捉了回來,低笑道:“今晚你逃不掉的。”
    紅燭越燒越矮,窗外的風聲消散,轉而沉靜,外頭的蟋蟀叫了幾聲,也就跳走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晚風,從窗縫吹進來,將那帳幕吹得一下一下地搖擺,時而輕柔拂過地麵,時而猛然一晃。
    幔帳中傳來低低的嚶嚀,欲拒還迎,讓人沉醉。
    月光上移,終於照在床前,隻見那幔帳中突然伸出一隻纖細地手,胡亂地抓著什麽似的,隨後另一隻寬大的手溫柔地覆上,十指相扣,輕輕一轉,連著那細腕一起卷入簾中,不見蹤影。
    終於,高燭燃盡了。那喘息聲也漸漸平靜下來,房中蔓延著一種曖昧迷情的味道,帶著一股氤氳的熱氣。
    他見她眼角還有一行幹涸的淚痕,忙低聲溫柔道:“是不是弄疼你了。”
    她搖搖頭,變得溫順而乖巧,眉眼皆是殘留的一種清雅的柔媚,是她從前不曾有過的。她往上蹭著,靠在他的胸前,不嫌棄彼此已經被汗水浸染的身體,隻為了尋求剛剛歡愉一場後,殘存的溫柔。
    這事兒比她想象得要奇妙,不是沒幻想過,隻是覺得太過遙遠。這麽突然的就發生了,彼此之間過了這麽久,才做了一對名副其實的夫妻,她這才覺得自己是屬於他的了。
    宇文祥大病尚在,還這般賣力一番,現在著實也是累了,發絲貼在臉上,他低頭,見自己的胸前趴著一顆腦袋,隨著自己的呼吸一起一伏,輕笑出來,抬手撫摸著她柔軟的青絲,道:“累不累。”
    她仗著他看不到自己的臉,嘴角蔓延出一絲笑意,卻道:“平白無故的,怎麽問這個。”
    他知道她害羞,還在裝蒜,索性逗她:“怎麽,吃了就想不認賬了,還想抵賴不成。明兒我就去洛陽大街喊冤,說你拋棄夫君。”
    合慶被他逗笑了,忍著酸痛起身,從胸前慢慢移動著直到躺在他肩膀上,笑道:“丟人。堂堂豫王,不怕鬧笑話兒。”
    “困麽,困了就睡吧。”
    “不困,你就想打發我睡去,自個兒清淨,是不是。” 她此時才像個新婚的妻子,變得頗為黏人和敏感起來,宇文祥很理解,倒是很受用,笑著道:“怎麽會呢,那陪你說話會兒話。”
    “嗯。”
    宇文祥摟過她的肩,突然好奇道:“你剛來的那時候,我見你一直看一幅畫,那到底是什麽。”
    合慶的手劃過他的前胸,突然停了下來,思量片刻,開口道:“是清明上河圖。前朝宮廷畫師張先生的畫兒。你問這個幹什麽?”
    宇文祥微微一愣,道:“張畫師?可是張立顓張畫師?”
    一聽他竟然知曉這個,合慶半伏起身子,看向他,“你知道他?”
    宇文祥抬手將她攬了回來,又將她的頭按回自己肩膀上,望著頭頂上的重重帳幕,漫不經心道:“聽我父親提起過,雖然真假不知,但也算是一段秘聞了。”
    “什麽呢。”
    “據說,前朝張畫師並未殉國,而是被人救了出來,從此不知所蹤。有人說,張家人通曉天文星秘之術,善觀星,又有人曾看到他出入京中,做些算命的生意,之後,便再也沒見到了。”
    “那他的後人呢。”
    宇文祥搖了搖頭,“算起來,應該也有三代了吧。若是他的後人還活著,應該比你大幾歲。”
    合慶默然,輕聲道:“那真的可惜了。張畫師是冀州人,我總想著,去一趟冀州,看看他的故居。”
    宇文祥歎氣:“已經不在了。父親曾去拜訪邵親王,”他說完,神色有些悶悶不樂,看了一眼合慶,繼續道:“他尋著張畫師生前的故居去看,結果,竟是被大火燒過之後的一片廢墟。”
    “這般麽!”合慶驚聲,“到底是何人所做呢。”
    宇文祥安撫她道:“好了,舊朝的事情,都是雲煙。你這麽在意這些做什麽呢。”
    她沉吟片刻,喃喃道:“你知道嗎,那畫中藏著個秘密。”
    “什麽秘密。”
    “我不能告訴你。”合慶略帶歉意,補充道,“其實我也還不知道,我想我有一種預感,張畫師的後人,一定還活著的。”
    “你怎麽會這麽想。”
    合慶望著地上的月光,低聲道:“那畫看著年代不算近的了,但是總有幾個筆觸像是後人畫上去的。”說完,她竟有一種不寒而栗的錯覺。
    宇文祥摟住她,道:“別胡思亂想了。你有時候就愛多想。”
    她不樂意,回道:“我哪有。此事重要,不可出錯。”
    宇文祥笑道:“好,那你想讓我怎樣。”
    “你陪我去一趟外藩,可以嗎”
    他疑惑不已,問她為何。
    她倒是不含糊,直截了當道:“總覺得答案就在那邊。”合慶就是這樣,對她敞開心扉信任的人,便是有話直說,不會玩弄心機。
    “你現在倒是這麽信任我了。”宇文祥頗為吃驚,又有些感動,“我等了可真久。”
    合慶起身,衣服沒有係好,一段白稠落下來,露出半邊玉肩,她不好意思,揚著袖子要蓋住,卻被宇文祥阻止,聽他道:“不用蓋著。我對你坦誠,你也對我坦誠,彼此信任,這不好麽。”
    他話裏有話,合慶聽得懂,低聲說他不嫌害臊。他笑道:“夫妻之間,需要這些麽。”
    她感到了幾分尋常人家的煙火氣息,床笫之間的調笑打鬧,讓她一顆一直飄忽不定的心終於落地了似的。
    她想,就去外藩。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和宇文祥一起出去看看,也是不錯的。他說要帶自己去江南,那就先從西邊開始,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她不愁寂寞。
    此時,在另一處。
    “爹,娘,外公......”黑暗中,傳來幾聲嗚咽,隨後又生生咽下,“你們放心...張家幾十口人命,我不會讓他們白白死去!總有一天...我要為你們報仇...已經不遠了。” 那人偷偷往火盆裏放入幾張紙錢,怔怔地看著他們被火焰吞噬,慢慢燒成灰燼,化作飛舞的蝶,盤旋著向上空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