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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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該出現的人, 突然出現在這裏,這是他們二人誰都沒有想到的。然而明芝似乎已經等了他們二人很久,對於他們的到來並不意外。
她手中的火把將暗道中的黑暗驅散,照亮了整個空間。合慶此時才注意到,那滿牆上,有暗暗紋路,仔細一看才驚訝地發現,整個隧道的牆麵上皆繪有壁畫, 雖然淺淺淡淡,但赫然可以看出那正是《清明上河圖》。
“是你?!”宇文祥眯眼看去,喃喃道,“果然是你。隻是沒想到, 你到的比我們還要快。”說完, 他抬手將合慶掩到自己身後護住。
“是麽。豫王爺真是厲害,竟一點都不驚訝。”她看了宇文祥一眼, 目光有落到合慶身上, “不過,咱們這位合慶帝姬, 看起來像很沒想到啊。”
合慶越過宇文祥的肩頭望過去, 怔怔道:“明芝......你怎麽會知道這裏?你,你怎麽會到敦煌大宮。”
她那日雖然已經被宇文祥暗示過, 明芝大概就是前朝張畫師的後人,當時她半信半疑,總覺得不該如此。然而此時見到明芝, 再聽到她說那些話,心中自然不言而喻。可是她不明白,明芝是如何一路跟著他們,又潛入敦煌大宮的後花園的。難道,這通道不止一個入口?
明芝舉著火把慢慢走來,笑道:“很驚訝麽。我為什麽不能來?這裏,是張家幾十口住過的地方,為何我不能來?”
“你,你是張家的後人......”合慶雙手漸漸顫抖,低聲問道:“張立顓是你什麽人?”
明芝斜睨著她,咬牙一字一字道,“他是我的外公。”
“怎麽會這樣...張畫師不是已經殉國了...他的家人也從此不知所蹤。甚至冀州老家的舊宅也被燒得一幹二淨......”合慶看著眼前的女子,這個一直陪在她身邊的人,身份背景竟比她以為的還要複雜。
明芝聽了垂下眼眸嫣然一笑,仿佛在聽一個笑話,“哈,殉國?七公主,我外公本要以身殉主...隻可惜,被你們大垠大行皇帝救下。你說,這算不算你我的緣分?”
合慶踉蹌一步,不敢相信。
“半路遇到了你的這位駙馬都尉,誰想他死也不說外公的那幅畫在哪。我沒辦法呀,隻好去問七巧......”她無奈掩唇一笑,搖了搖頭,“可惜她那丫頭嘴巴太硬,非得暈過去,才能別那麽大吵大鬧的。”
合慶神色一緊,急道:“你把七巧如何了?!”
“前朝宮中的綿裏針,豫王爺應該早就聽過吧。”她說著掃視一眼宇文祥,又微笑道,“七巧那丫頭昏了過去,我隻好東找找,西找找......終於看見外公的那幅畫,打開一看,”明芝上前一步,仔細看著合慶,突然一笑,“七公主,你真是狡猾呀。竟如假包換,將你自己臨摹的那幅留在府中,還得我們這幫人白跑一趟!”
合慶聽聞七巧出事,臉色煞白,顫聲道,“你,你這個......”
“賤婢?”明芝脫口而出,搖了搖頭,“七公主一向對我們很好,從未那般罵過我們,如今若是真說出口,我倒是也想聽聽。”
合慶心下突愣一下,“你如何潛入後花園中的!”
“那還要,多謝王後娘娘!”她說著遙遙拜下去。
合慶同宇文祥緩緩回頭,隻見身後的黑暗中慢慢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直到她走入火光中,他們才看清,那是成安帝姬的臉。
“二姐姐!?”
宇文祥拉過合慶貼緊在自己身側,警惕地左右望著,右手已經暗暗握上腰間的刀柄。
成安帝姬卻是勾唇一笑,衝明芝不緊不慢道:“還要多謝明芝你的藥,我才能將那西涼王牢牢我在手中......”
宇文祥此時才明白過來,難怪他們二人潛入後花園中竟無一人把守,竟都是成安帝姬安排好的。包括這條暗道,怕是明芝一早就已經等候在此,而明芝與成安帝姬早就相識了。他剛才感到身後有人盯著他們,想來就是成安帝姬。
“隻可惜,綿裏針的毒性竟沒能讓王後實現心願,那老皇帝如今還......”
成安帝姬抬手道,“無妨。讓他癡癡傻傻的活著,不是更好麽。不然,一場腥風血雨,我如何把握?”
合慶聽著他們二人你一眼我一語,將她置身事外,而這兩個人,一個是她曾經最貼近的人,一個是她的親姐,此時此刻,竟都變得麵目全非,相顧不識了。
明芝將視線轉到合慶身上,伸手道:“七公主,那幅畫還給我。此事,我就當你從不知道。”
合慶聽了,握緊手中攥著的包裹,沉默一陣,忽然抬頭,盯著明芝道,“你隻是想要這幅畫麽,還是,包括畫中暗藏的秘密,大垠的寶藏,太、祖的遺詔。”
“哈?”明芝抬起眉毛,“大垠?七公主還是那個天真的小公主......這幅畫是我外公所繪......東西也自然是張家的。如何就是大垠的了”
“這是何意。”合慶慢慢推開宇文祥,上前一步獨自迎上明芝的目光,沉靜問道。
她不需要別人的保護,也不需要躲在別人身後。既然,那是大垠與前朝的恩怨,那必定就要由她親自麵對。她明白這般對峙隻會無用,而她現在需要的,是知道真相。
明芝麵上在微笑,心中卻忽然沉痛下去,她被合慶這麽一問,過往的那些記憶如洪水般湧來,緩緩抬目,舉起火把照亮那四下的壁畫,道,“大軍逼宮的時候,我外公正要用一條白綾自盡......”
“這時候,他被衝進長安殿的一個人阻止了。那個人對他說,江山是有壽命的,可是一個人的才絕,不該隨著江山掩埋。那個人說,希望我外公好好活下去。”
明芝目光閃爍,抿唇繼續道,“王朝覆滅,另一個王朝崛起。西涼吃了敗仗,便供奉無數財寶於大垠,我外祖父跟隨在那個成了新王的人身邊,目睹著曆史變更的一切。”
“那個人,便是大垠大行皇帝麽。”
“不錯。那時候,張家幾十口人,遷至京城,因為懂得天文術數,便在京中隱姓埋名,做起算命的生意。張家人本以為新的生活就要開始......可是有一天,新皇竟給外祖父下了一道命令。”
明芝說著,伸手劃過那牆上褪色的壁畫,沉聲道:“那時候的這裏,還並非是敦煌大宮,而是大垠與西涼的邊境。新皇說,要修一條暗道來藏那些西涼供奉的財寶.....而他希望外公回到長安,督造此事,繪製出暗道的地圖。”
“外公以為,那是新皇信任他。於是點燈熬油,廢寢忘食,就是在這裏,你腳下的土地上,我外公將暗道的方位地圖藏於這幅長卷中。因為他知道,新皇希望這個秘密代代相傳於帝王後代。”
合慶深呼一口氣,又徐徐吐出,她問,“後來如何了。”
明芝冷笑一聲,臉色變得極為諷刺,哼聲道,“愚蠢!張家人多麽愚蠢!那趙胤是什麽樣的人?他那般多疑,如何就能相信他會放過任何一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七公主,”明芝笑著看合慶,拉過她的手腕拽到一邊,“你知道嗎,就在這裏,大垠太
祖皇帝,便將張家人的生命結束於此。”
在那一瞬間,合慶突然明白了,明芝為何從前總會流露出那樣過於早熟而憂愁的眼神。
“趙胤突然翻臉,將所有修築密道的匠人活埋於此,而繪製這個地圖的我的外公和他的家人,亦是全部成了陪葬!他們在外麵點火......企圖用濃煙灌入暗道,讓我們窒息。外公年事已高,而我年紀尚小,我的父親從昏迷中醒來,聽到了我的哭聲,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和我的乳娘從暗道的另一頭挖出一個洞......我們這才逃了出去。而其他人,都已經消失在那片濃煙中。”
【放我們出去!咳咳,放我們....放我們出去啊!】
合慶聽著她的聲音,帶著一種仇恨與痛苦的力量,自己站在這裏,仿佛看到了黑暗的通道內,被困於此處的張家人,而曾經那此起彼伏的慘叫,如今在這裏卻成了死一般的寂靜。
“那些豬狗不如的東西!”明芝臉色蒼白,因為痛苦而全身顫抖著,那童年陰暗的回憶震得她頭腦中一陣痛。那個從濃煙中爬出來的自己,從那一刻,就與魔鬼締結了盟約,出賣了自己的人生!
合慶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已經被她捏的微微發紅,明芝此時雙目微紅,笑道:“張家人的生命,祭祀了西涼的寶藏。你說,這些東西,是不是該屬於我!”
“你現在想怎樣。”合慶看著明芝幾乎快失去理智的模樣,心中一緊。
“七公主,我不想傷害你......隻要你離開,我便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合慶閉目微笑,緩緩開口,“不。不可能。”
明芝一愣,“怎麽,你......”
“我身為大垠王朝的帝姬,自然要生死與之共存亡,正如你效忠你的家族一樣。如若注定犧牲於此,我無怨無悔。”
話音剛落,突然眼前橫過一把彎刀擋在自己前麵,隻聽宇文祥冷然道,“你若傷她半分,本王不會放過你性命。”
明芝笑一笑,“當初,是我失算。本以為采兒可以博得你這位駙馬都尉的喜歡,誰想,終歸是錯算了你對七公主的情誼。”
她打量了一眼宇文祥,又笑道,“豫王爺到底是偏袒公主的,怕是邵珩還不知道此事吧。沒想到,他竟也失算了。”
合慶心中詫異半分,然而來不及多想,用力抓住明芝的雙手,反扣住揚起來:“你一一人之力,便想顛覆朝政報仇麽......明芝,我認識的你,不該這麽傻。”
明芝任由她拉著,彎唇道:“七公主認識的明芝,真的存在麽。更何況,我本來的名字,七公主怕是都不知道吧。”
話音剛落,突然隧道中傳來碎石崩裂的聲音!仿佛一瞬間山崩地裂!
一行人皆仰頭四下望去,隻見頭頂上又碎石飛塵落下。成安帝姬驀然一震,圓目睜大,道,不好!有人從另一端進來了!
“啊————”黑暗中,成安帝姬突然被一雙手攬住脖子向後拉去,她掙紮一番,卻聽到一聲粗重狠厲地聲音,道:“你們這些中原人,都要死!——”
“西涼王.....你這個老不死的東西,你竟....咳咳”
宇文祥一驚,舉起火把望去,隻見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身穿西涼黃袍,頭戴王冠,一雙枯枝般的手死死扣在成安帝姬的喉嚨上,隻聽他一字一句道:“你們想毒死我,可惜我活著......哈,今日,便讓你們所有人都命喪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