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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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和傍晚是菜市場最繁忙的時候。
    這個中心菜場位於溫隨原來租的房子附近,是普通市民最常光顧的地方。
    傍晚六點,君翰如扶著溫隨的肩膀,穿梭在人群中。
    雨季水汽重,各個攤鋪前掛的白色燈管發散出的光芒仿佛來自汽油燈,朦朧潮濕。
    地上全是汙水,空氣裏混雜著魚腥味,肉味,還有邊上香料店裏孜然茴香的刺鼻味道。
    這似乎已經成為一種傳統。
    即使是收到係統管理中心菜場,似乎也避免不了這種汙跡和氣味。
    正是晚高峰,人格外多,溫隨個子平平,找鋪子還需要墊著腳尖。君翰如人高,望一望就很容易找到。他右手扶著溫隨肩膀,防止後者被人群撞倒,左手拿著細長木柄傘和幾個裝著菜的塑料袋。
    近幾個月來,他回家都要比往常早很多。
    獨居者無牽無掛,能夠隨意延長工作時間。但現在因為溫隨在等他,君翰如便把一部分工作移到了家裏。
    算算下班時間,正好能接溫隨回家。
    那天君翰如去接他,恰好雨季剛來臨,溫隨上了車後支支吾吾說,能不能去一下菜場。
    “家裏菜快吃完了……還沒來得及備。”溫隨很不好意思。“隻要在路口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那時落在車窗上的雨滴已經不小了,君翰如打過一圈方向盤,把車倒出去“我陪你去。”
    因為他以往很少在家,秋姨大部分精力是花在照顧君省瑜的起居上。現在一時也難以改變,不能夠頓頓飯都安排好。
    菜場不是什麽幹淨的地方,碰到惡劣天氣,買菜更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衣冠之家大概從沒有嚐這種苦楚的機會。以往溫隨一個人住的時候,在下雪天或暴雨天去菜場,往往弄得滿身狼狽。擁擠的人群裏,還常常會有扒手。
    所以溫隨不敢打擾君翰如,自己一直默默把菜準備好。
    君翰如對他說“不用做這些”,但這些瑣屑的事情溫隨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尤其是當他想對一個人好的時候,就隻能加倍在這些事情上灌注心血。
    這就是平庸之人的愛。
    剛開始的時候,溫隨很無措。周圍的人都穿著平常的居家服,隻有君翰如一身正裝,看起來像是正在被他帶入歧途。
    後來,溫隨才慢慢習慣了。
    有了君翰如在身邊,他的確少了很多麻煩。不用被人群擠得腳步不穩,不需要提著大袋小袋手忙腳亂地遞零錢,也不會在雨天被淋濕。
    溫隨拿著小的記賬本,把要買的菜一樣樣校對完,才和君翰如慢慢往外走。
    菜場外麵比裏麵還要熱鬧,熙熙攘攘擠滿了各種臨時擺攤的小販,買炒米花和各種糕點的,老年涼衫的,兒童塑料玩具的,種種。
    此外,因為附近小商品市場整修,那裏的花鳥販子暫時把生意開到了菜場門口。路口剩餘的空間,就被蘭花水仙盆,蟋蟀籠鳥籠給占滿了。夜幕降臨,燈火閃閃發光,亮如白晝。
    這裏都是普通市民來的地方,因此流動攤販賣的都是廉價實用的各種物品。蘭花上品講究肩平心闊,莖細瓣淨,這裏的長相卻偏粗糙。更不用提籠子裏的鳥,不是名貴品種,大多很拙。
    君翰如看了幾眼,就收回了視線。
    不過溫隨好像很喜歡。那些小鳥朝他嘰嘰喳喳叫了幾聲,他就走不動路了。
    “翰如……我們看看,好不好?”溫隨輕輕扯了扯君翰如的袖子。
    君翰如沒說話,退到後麵替他打傘。
    雨下得有些大了,溫隨穿的是棉質衣服,很容易濕,所以傘大部分都撐在他頭上。而君翰如的風雨衣上已經沾了薄薄的一層水。
    溫隨聽著花鳥販子的推銷,彎下腰認認真真地把那些鳥一隻隻看過來。雖然隻在頂層遮了一層防水布,但這些鳥還是叫得分外精神。
    挑來挑去,最後挑了一隻畫眉叫鳥。是隻幼鳥,很便宜。
    畫眉生性膽怯,這雛鳥更是縮成灰撲撲一團,叫也不叫,在眾鳥裏顯得沉默。
    溫隨看得很認真,伸手去細細撫摸各個鳥籠。它看見溫隨的手,居然搖搖擺擺把頭探出籠子,去啄那伸來的指尖。
    這樣一下一下地,把溫隨的心也啄走了。
    買到鳥後,溫隨很開心,抱著鳥籠,仿佛就是抱著他的孩子一般。
    “翰如,你看,怎麽樣?”他小心翼翼拉開防水布的一角。
    看見溫隨這樣喜歡,君翰如沒有針對鳥的品相再說什麽,順著對方答道“很好。”
    他隻在竹籠上輕輕摩挲了一下“籠子對鳥很重要,這個籠子有問題,需要另換。”
    溫隨“嗯”了一聲,聽到他的回答,好像更開心了。
    菜場很擁擠,機動車根本寸步難行。於是來的時候兩人把車停在了路對麵的一個小區裏。
    九十年代開放式舊小區,和菜場隻隔了一條街,靠近路口的牆有一個深深的門洞,隔絕了外界的吵鬧。居民樓的陽台上一些光禿禿的晾衣架子,在雨中發著暗沉的光。
    不知怎麽,他們便親吻起來。
    君翰如撐著傘,俯下身時,把溫隨肩膀以上的身體擋在傘的陰影裏。溫隨手裏提著畫眉籠,隻能努力仰頭承受對方的吻。
    他們待的正好是牆的轉角處,又是夜晚,沒有人影。
    所以能足夠放肆,足夠纏綿。
    溫隨的嘴巴似乎很淺,唾液總會沿著嘴角細細淌下來。他背不住向後仰,腿搖搖晃晃幾乎站不住,全靠對方托著背才不倒下去。
    吻了好一會,君翰如退出溫隨的口腔,用拇指擦去那些唾液的痕跡,把手裏的傘遞過去“我去把車開過來。”
    說完,他就朝雨幕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