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生死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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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此?刻的霍千鈞, 也同?樣望著東北方向?,期盼著方靖遠和嶽璃的到來。
    “使君,你再堅持一下, 我們很快……很快就?能出去了……”
    這是徐州被困的第九天, 城破的第三天。
    十?日之前, 他和趙士程還是徐州城中最受人尊敬的將軍和府君,十?日之後,他們形同?喪家之犬,四處躲藏,如今藏身在這陰冷潮濕的地窖中, 又髒又臭渾身是傷,奄奄一息不說,還要隨時擔心被人搜到這裏, 斷了最後一線生機。
    趙士程掩著口輕咳了兩聲?,悄然將掌心有些粘稠的液體?握起, 抹在袖口內側,避免被霍千鈞發覺。其實在這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窖裏, 就?算不這樣做, 也未必會發覺, 隻是他的教養讓他本能地想?要藏起自己狼狽的一麵, 哪怕在無人看到的地方。
    “你留我在這裏, 自去吧。你一個人,行走?方便,等你出去,找到援軍,再回?來救我也不遲。”
    若是一年前的霍千鈞,說不定就?信了他的話, 這會兒的霍千鈞,隻是默默地搖了搖頭,艱難地咽下一口又幹又黴的麥餅,感覺那粗糙的麥粒拉得他嗓子?都疼得快說不出話了。
    臨安城小霸王,蓮花舍霍九郎,何曾受過這等罪。
    以前的他,要睡最軟的床,最香的枕,還要嫌棄帳子?上的繡花不夠精致,被麵的料子?不夠柔滑……現在身下是潮乎乎的泥土地,旁邊是發臭發黴的蘿卜和菜幹,身上的衣服十?天沒換過了,上麵有泥汙血漬還有些亂七八糟他都不願去深想?的汙漬。
    這地窖,剛進來時,就?已經臭得他差點窒息,可他待了這麽?久過去,居然還沒昏迷,可見?人的承受能力是遠超過自己想?象的。
    這話,好像是方靖遠以前跟他說過的。
    那時他們還是臨安城裏隻知風花雪月的少年郎,最大的煩惱莫過於完不成學院的作業和老爹的絮叨,是明天聽張三講的渾話還是聽玉娘唱的小曲,晚飯是去豐樂樓吃席麵還是去禦街吃一條街的小食,那時,天塌下來都有別人去頂著。
    而?現在,他們長大成人,要成為那個替別人撐起一片天的人
    。
    好累,也好苦。
    霍千鈞歎口氣,努力將已經麻木的大長腿收起來,讓出多一點地方來,讓趙士程能靠牆躺得舒服一點。
    趙士程腰間中了一劍,手臂和腿上還中了幾箭,沒用什麽?藥,包紮的也十?分簡單,眼下烏漆嘛黑的一片,又沒法點燈,霍千鈞隻能憑著感覺摸摸他的頭,感覺到他的情況不大好,若是留下他不管,隻怕前腳走?,後腳人就?會沒了。
    “外麵尚不知是何情形,我豈能丟下使君不顧而?去?要走?,咱們就?一起走?。”
    “好吧。”趙士程沒有再說話,或者說,他已經擠不出更多的力氣來說話,回?想?這幾日的經曆,簡直如同?一場噩夢。
    金兵會還擊是早在他們預計之內的,從趙士程接掌徐州開始,就?一直在積極籌備防守之事,還早早就?跟海州、楚州、泗州約定攻守聯盟之事,甚至在秋收之後,霍千鈞還帶兵奪下了靈璧,直逼宿州,一切形式大好,眼看著北伐第一步就?邁出如此?順利,人人都意氣紛發地立誌要在兩三年內就?收複中原,光複故土,將大宋的旗幟插回?它原來的領土之上。
    可誰能想?到,泗州和楚州統領,就?因為霍千鈞搶先占據了靈璧,拿下了北伐第一功,竟然就?此?止步不出兵,空留徐州一軍麵對數倍於幾的敵軍反撲。
    趙士程帶來的本是三萬福建廂軍和趙昚特地給他安排的五千禁軍,加上原本霍千鈞徐州招募的流民軍,勉勉強強也能有近十?萬之眾,單守一個徐州,以充足的物資和軍備,守個一年半載都沒問題,其間等北伐大軍一到,反攻合圍,贏麵幾乎在八成以上。
    張浚當初的計劃便是借徐州為引,引來金兵後三州合圍,將其殲滅,再反攻中原,以圖北上。
    計劃是不錯,開局也很好,奈何一群豬隊友。
    靈璧本就?是個小縣城,無險可守,霍千鈞帶領五千餘人拿下之後,卻不見?泗州和楚州的援兵,而?徐州已被敵軍圍城,他隻能放棄到手的勝利回?援徐州。可讓他更沒想?到的是,還沒等他撤回?徐州城裏,城就?破了!
    原本能堅守一年半載的徐州城,連七日不到,就?破了!
    最堅實的城,都是被人從內部?攻破,這一次,徐州也不例外。最讓霍千鈞吐血的是,城破的原因,竟是那些從臨安來的富商和“貴人”們。他們原本打著發財的主意,以為徐州會成為第二個海州,以徐州的位置和重?要性,南北貿易在此?地發展的空間不亞於海州。
    而?海州被方靖遠把控得嚴嚴實實,根本容不得其他人隨便插手。徐州則不同?,既有原來僥幸留下的富商,主動投靠了朝廷高官,以保留自己的產業,亦有各部?派來“接收”的大員,完全當這裏是他們的地盤,迅速地強占和把控著徐州市場,定下高額稅率和商鋪租金,讓一般人根本沒機會進入。
    幾個月下來,光是南來糧商的買賣和北方的交易,他們賺得是盆滿缽滿,正準備再擴大範圍,把手伸到周圍的幾座礦山上去,金兵就?來了。
    這些人搶錢都有一手,可打仗是真不行,不光不行,還極其怕死。
    圍城三日後,他們看著城外遮天蔽日的大旗和氣勢洶洶的金兵就?已經嚇破了膽子?,哪怕幾次金兵攻城都無功而?返,但那漫天飛來的鋪天蓋地的箭雨和四處引火的“飛火流星彈”,讓這些生在江南膏腴之地,錦繡之鄉的人第一次直麵血與火的考驗。
    於是就?有人打算逃跑,離開這座危城回?臨安。
    可他們自己走?不了,沒有趙士程的手令,根本無法打開城門。
    這些人裏有朝中大臣和勳貴宗室的親眷,平日跟趙士程的關係也不錯,也曾應他的要求做些修橋鋪路賑濟流民和老弱婦孺的善事,所以當他們求見?時,趙士程根本沒想?到這些人是打算逃出徐州回?臨安。
    得知他們的打算後,趙士程直接拒絕,開什麽?玩笑?,這時候打開城門,萬一出什麽?岔子?,城門失守,整座城裏的十?多萬官兵和幾十?萬百姓怎麽?辦?金兵攻城的悍勇他們都已經見?識過了,那可跟南方偶爾出現的山賊水匪不可同?日而?語,稍有疏忽就?是城破人亡的結果。
    他是拒絕了,可卻忽略了這些人並不是那些普通百姓,更不是令行禁止的手下。
    結果那些人設計了他,不光是偷了他的令牌讓人打開城
    門,還挾持著他到城門口,免得守將認人不認令牌不肯開門。他們原本想?得好好的,隻要開了南門,他們的馬車出城之後,一路向?南盡快回?到南宋地界就?好,趙士程再讓人關了城門,要守多久都是他自己的事,他們就?算回?去認錯領罪,還能有多大的罪過呢?
    反正他們也不是軍職,無需受什麽?軍法處置,就?算被判罰,出點銀子?贖罪就?是了。
    可他們完全沒想?過,他們當中,原本就?混有金國的奸細,這一切本就?在金人的算計和操控之下,又怎麽?可能讓他們把城門打開之後,放了人出去再關上?
    於是趙士程遇刺,打開的城門不但沒能關上,逃出城的豪商和勳貴子?弟被埋伏在城外的金兵一鍋端不說,連城門也被奪下。
    南京來的金兵是昔日金帝完顏亮的部?族,完顏雍繼位後並未打壓他們,甚至還提拔了一些中下級官員,但作為前朝皇帝的部?族他們仍然過得戰戰兢兢,生怕隨時會被清算,所以先前徐州都統完顏廷問他們索要開封火器局的庫存時他們也沒敢拒絕,連人帶貨都送了過去,結果完顏廷得意忘形之下,不但葬送了徐州軍,最後還連自己的性命都給搭上了。
    而?此?時被調任開封尹的正是金國如今的副樞密使,臨海軍節度使,定國公紇石烈誌寧,此?人是完顏宗弼金兀術)的女婿,乃金國名將,曾平定契丹反軍生擒其首領,哪怕昔日是完顏亮的親衛,如今也深得完顏雍器重?,於南京節製各路大軍。此?人對宋軍的軍法甚為了解,也曾研習過宋人留下的《武經總要》,行軍作戰時善於用間,並不似一般金國將領般有勇無謀。
    此?番詐開了徐州城門,他豈會錯過如此?良機,早就?命人在其他城門外虛張聲?勢,吸引了守軍分散在其他方向?的城門處,而?他的大軍卻埋伏在南門處,如此?一擁而?入,不但生生踩死了那些想?要逃走?的人,還衝入了內城之中。
    曾被成為雄關鐵城的徐州就?這樣兒戲一般被攻破,趙士程清醒時就?想?要自盡殉城,卻被身邊護衛死死攔住,趁亂帶他出城,正好遇上了要回?城的霍千鈞一行
    。
    然而?他們也是被人一路追趕著過來,連續鏖戰數日不得休息,這才想?要撤回?徐州修整,可還沒到城門口,就?遇上了半死不活的趙士程和他的護衛,而?徐州城頭已換上了金國的大旗,霍千鈞差點當場就?吐口血出來。
    而?紇石烈誌寧留下的埋伏也沒有放過他們,在城南的一處山坡將他們包圍,廝殺了一天一夜後,霍千鈞才帶人突圍,分散逃走?,趙士程的護衛在臨死前將他交給了霍千鈞,自己拚死抱著追兵,最後幾乎被剁成了肉泥。
    霍千鈞還是帶著趙士程殺出重?圍後,也沒了力氣,好在逃到這村裏時,這家人姓王的農戶認出了他,他們原本也是流民,投奔徐州後被安置在城外的村落裏,曾見?過城中最出風頭的霍千鈞,當時他還被稱為“火將軍”,無論走?到哪裏都風光無限,人人稱讚,簡直是流民們眼中救星一般的人物。
    王大和媳婦帶著兩個孩子?隨著流民大軍從沂州被派到徐州城外種地時,因為有孩子?,是第一批被安置在這裏落戶分田的,也是這一年他們才真正擁有了自己的田地和房子?,孩子?們不至於再像其他家的娃兒一樣餓死病死在路上,對大宋官兵的感激之情最為深重?。
    所以他們才會冒險將兩人藏在了地窖中,自己去清理他們這一路留下的痕跡。
    而?霍千鈞已打算熬過這兩日,若是追兵散去,他就?想?辦法出去尋找援兵,決不能留下連累了這戶人家。
    可還沒等他出去,就?聽得頭頂傳來一陣震動聲?,他附耳在那潮濕冰冷的地窖土牆上,甚至能聽到馬蹄踩踏的聲?音,以及東西被扔在地上砸碎的聲?音,還有……人被推倒的聲?音。
    他忍不住握起了拳頭。
    王大在將他們藏在地窖後,就?告訴他們,地窖下麵可以封死,這樣就?隻能從下麵打開,上麵鋪著雜草壓著水缸,一般人根本不會發現,通氣孔也在外麵的雞窩裏,這是他們一家在山東多年生活總結出的經驗,靠這個地窖已經不知躲過了多少次滅門之災。
    可是這一次,他們將地窖讓給了霍千鈞,自己卻要直麵金兵的殺戮。
    聽到通氣孔處傳來女子?的尖
    叫聲?和小兒的哭聲?,霍千鈞將趙士程扶到了一旁,低聲?說道:“我出去引開他們,除非我……或者他們回?來,你千萬別出聲?,也不要出去。”
    趙士程反手握住他的手臂,本想?阻止,可他也聽到了上麵的動靜,最終還是鬆開了手,默默地點頭,想?到他也看不到,便低聲?說道:“保重?!”
    千言萬語,盡在這兩字中。
    霍千鈞咬著牙,轉頭摸索著找到頭頂的出口,拉開下麵的栓子?,試探著朝上輕輕頂了一下,上麵並沒有想?象中那麽?沉重?的壓力,他心下一沉,小心翼翼地推開了一條縫,就?看到水缸已被推翻在地上,遍地狼藉,鍋碗瓢盆都被砸爛了一地,外麵正傳來女人和孩子?的哭聲?,還有王大苦苦的哀求聲?。
    “軍爺!軍爺求你放過她吧,她已經生了兩個孩子?……”
    “滾開!要不你就?在這裏看著?哈哈哈哈!”
    “放開我的孩子?,求你了,放開她——”
    那粗□□邪的笑?聲?如刀刮鍋底般尖銳刺耳,愈發激起了霍千鈞心頭的怒火,他拔出腰間的長劍,衝出灶房時,正好看到一個金兵一手舉起王家的小女兒,一手和另一個金兵撕扯著王大嫂,當即飛撲過去,一劍穿喉刺死一個金兵,又反手一劍刺入另一個金兵心口,那兩人尚未反應過來,就?已轟然倒地,至死,還瞪著一雙銅鈴大的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會這麽?容易就?死在一人劍下。
    霍千鈞這一下幾乎耗盡了自己積蓄了一天恢複的體?力,見?王大慌張地扶起妻兒,急忙對他說道:“你們趕緊下地窖躲一躲,我去引開其他追兵。你們今日千萬別出來,幫我——照顧好裏麵的人!”
    “是……多謝恩公!”王大本已經絕望,也沒想?到霍千鈞會出來救了他們,這下也顧不得多說,謝過他就?趕緊拉著妻兒下了地窖。
    霍千鈞將上麵值錢點的東西都給他們扔了下去,然後封好地窖口,掃去痕跡,重?新用水缸壓在上麵,這才出去收拾那兩人的屍體?。
    這片村落裏隻住了十?來戶人,房子?都蓋在各家的地頭,並不是緊挨著的,加上先前這邊的女人和
    孩子?哭鬧聲?,壓過了那兩人臨死前的驚呼,旁邊幾戶人家裏正在搜尋施暴的金兵並未發現這裏的情況。霍千鈞趁機扒下了其中一人的鎧甲套在自己身上,然後將兩人的屍體?都拖到柴房中去,將他們的腰刀盡數掛在自己的腰間,這才小心翼翼地去隔壁最近的農戶家。
    隔壁的農戶是一對父子?,等他過去的時候,已橫屍在院中,沒了生氣。
    而?喧鬧聲?最大的,是村東頭的一戶家,那邊亦有女子?的哭聲?和尖叫聲?傳出,想?必這邊的金兵就?是因為如此?,才會抓緊時間殺人搶了東西後就?草草離開。
    霍千鈞按下胸中怒火,小心地順著後院的圍牆一步步朝那邊走?去,好在那些人已在村中掃蕩了一圈,如今都聚集在了那一戶人家裏,他數了下人頭,按道理說,十?人一組,是金兵斥候小隊的標配。
    剛才已經殺了兩個,這裏還有六個,剩下兩個是去外麵巡邏,還是在其他人家中?
    可如今已容不得他多想?,那些金兵已撕扯開村婦的衣衫就?要施暴,他從房後衝出,雙刀齊出,先趁其不備連殺兩個金兵,第三刀卻被人架住,兩個金兵回?過神來擋住了他,另兩個則在手忙腳亂地穿褲子?,可沒等他們穿好褲子?,一個女子?就?忽地搶過他們先前仍在地上的鋼刀,朝著他們下半身狠狠地一刀捅了過去。
    鮮血四濺,那個金兵痛得一蹦三尺高,落地後就?蜷縮成一團慘叫不已,而?另一個則連褲子?都顧不得穿就?撿起地上的刀,朝著那女子?砍去。
    “快閃開啊!——”霍千鈞被兩個金兵纏鬥著已趕不及救援,隻能衝那女子?大喊一聲?,希望她能知道躲避。
    那女子?卻握著刀渾身發抖,看著地上漸漸沒了聲?息的金兵,淚流滿麵,她平生以來第一次殺人,毫不後悔,卻也渾身癱軟得沒有再動彈一下的力氣。
    麵對即將落下的屠刀,她甚至露出了微笑?。
    這個世道,或許死亡,比活著更輕鬆。
    “五娘!”她身邊的另一個女子?卻不顧一切地撲在她身上,想?要以身護住她,或者,死也要抱著一起死。
    “嗖——”
    在那一刀即將落下之
    時,一支利箭疾射而?來,直接從那金兵的太陽穴貫穿而?過,將他整個人釘住一般,頓了一頓,方才轟然到地,手中的刀堪堪落在那兩個女子?的身前,隻差一寸便要斬落在她們身上。
    “嗖嗖嗖!”
    說時遲那時快,幾乎跟先前那一箭前後腳的,又有三箭射來,卻是正衝著那兩個與霍千鈞纏鬥在一起的金兵而?去,霍千鈞此?時已接近力竭,正好看到那飛箭射來之時,幹脆地就?地一滾,躺倒在地上,然後便聽得兩聲?慘叫,那兩人一前一後倒在他身邊,抽搐了兩下便斷了氣。
    他仰麵朝天地躺著,望著上方的藍天白雲,從未有一刻如此?時一般,覺得這一切都如此?美好。
    “哈哈哈哈——小爺我還活著——”
    馬蹄聲?疾馳而?來,在身邊停下,一人翻身下馬,幾乎是撲到了他身邊,正好聽到他還在大笑?著,終於鬆了口氣。
    “是啊,我就?知道你沒那麽?容易死!起來!再躺下去,髒都髒死了!”方靖遠眼含熱淚,雙目發紅地朝他伸出手去,自從知道徐州陷落,他就?帶人在附近到處搜尋霍千鈞和趙士程的下落。金兵沒有拿他們來要贖金或交換俘虜,也沒有用他們的人頭來示威,那就?說明他們還活著。
    紇石烈誌寧奪城之後,也並未如其他金兵般滿城屠戮,而?是十?分冷靜地讓人俘虜了守城的宋軍,要求和沂州之戰被俘的金兵交換俘虜。沂州之戰金兵十?萬折損大半,亦有近萬人被俘,而?這些人大多是金國北地部?族,紇石不能不管。
    方靖遠自覺來晚一步以致徐州陷落,後悔不迭,這三日都不曾休息,一直在四處搜尋,金兵眼見?宋軍援兵已到,便開始收攏人馬死守徐州,原本徐州的精心布防都便宜了他們,隻是沒想?到今日派出來的斥候哨探今日會撞上了幸存的霍千鈞,幸虧方靖遠及時趕到,否則霍千鈞這次真是又要壯烈一回?了。
    “我起不來了!”霍千鈞躺在地上,憊懶地說道:“有本事你就?背我起來!我現在,是一動都不想?動了!”
    “你——”方靖遠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卻也顧不得說他,急忙將一個隨身攜帶的水袋遞給他
    ,“裏麵的參湯,你趕緊喝兩口。聽說你帶著趙使君一起逃出來的,他——人呢?”先前在搜尋路上也碰到了一個跟霍千鈞失散的侍衛,說趙士程被霍千鈞背走?,他們攔截那些追殺的金兵,數百人最後隻剩下他一人幸存,還是因為先前重?傷昏迷,被當成了屍體?棄之不顧。
    這一路行來看到了太多慘烈的場麵,方靖遠幾乎都不敢再抱希望時,卻看到霍千鈞還能活生生地在自己麵前說笑?,但看不到趙士程所在,問出這句話時,亦有些不安,生怕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
    “他沒事!”霍千鈞猛灌了兩口參湯下去,喘了口氣,然後指著村南的一戶人家說道:“在那家的地窖裏,搭把手,扶我過去,我帶你們把他挖出來!哈哈,真是天無絕人之路,真想?不到,方元澤你能來得如此?及時。”
    方靖遠便是不說,他也能看出,平日裏最愛幹淨,衣衫從來一塵不染的小方探花,如今一身風塵仆仆,身上亦有不少血跡,束起衣袖後手臂上綁著弓弩,可那雙平時隻拿過筆的手,同?樣有不少傷痕血漬。
    可見?他為了找到這裏,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明明可以隻讓下屬來搜尋找人的,他偏偏親自前來,甚至不顧這裏距離徐州城僅有數十?裏地,隨時都會有金兵出沒,而?他身為海州之長,本就?是最危險的目標,卻依然趕在了最前線。
    得友如此?,夫複何求!
    他握住方靖遠的手,翻身而?起,硬撐著壓著他的肩膀上,拒絕了其他人的扶持,非要方靖遠親自扶著自己。
    “走?,我帶你們去找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不哭不哭,大家都會好起來,勝敗乃兵家常事,可常事中有多少屍骨沉沙,不得不寫的血淚,是所有勝利的前奏
    正因為有人守護,有人為我們撐起一片天,我們才能生活在和平安樂之中。
    僅以此,致敬所有為守護百姓和中華大地的英烈,你們英魂長存,我們永遠懷念!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