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五章 番外 金榜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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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文卓是在隆興四年公元1166年),正式去燕京會試,參加大宋科舉的。
    這是趙昚在遷都燕京後,第一次正式舉辦的科舉取仕,比曆年的任何一次,都要盛大而隆重。
    因為有京東路的工兵,燕京城從重建到遷都,效率高得簡直領朝廷的一眾官員們瞠目結舌,可偏偏方靖遠帶著人連水路和陸路都修得妥妥當當,讓他們搬家無憂,一路暢通,黃道吉日都提前選好了,還是朱熹親自用燕京書院最新造好的天文望遠鏡觀測星象,算出的好日子,讓其他人壓根沒有任何可以反駁的理由。
    加上趙昚繼位以來,聲威並重,不但有天象祥瑞神龍現實庇佑於他,而且還提拔了一大批年輕官吏,對老臣雖然優容有加,可若是一旦犯錯,也絕不容情,令群臣既敬且懼,天子之位,更是坐得穩穩當當。莫說昔日曾與他並肩競爭的恩平郡王趙璩),就連太上皇趙構,都已經默認他比自己當皇帝更為稱職,在德壽宮中安享晚年,樂得逍遙自在。
    於是當方靖遠說燕京城已修複完畢,皇城建好,已挑好了良辰吉日遷都,趙昚當即興衝衝地批複了一個“可”字,方才看到滿朝文武一臉震驚之色,可金口玉言已下,他不會收回承諾,自然也容不得百官辯駁,當即已最快的速度由方靖遠安排遷都事宜,讓老臣們連上書反駁的機會都沒來得及。
    遷都、祭天、開科取仕,一連串的舉措下來,趙昚終於在燕京的紫禁城正殿中,錄取了遷都後的第一科進士。
    而裴文卓,是這一科進士的頭甲第三名,探花。
    他先前曾拜在方靖遠門下,方靖遠是紹興年間的探花郎,如今他是隆興探花,師徒雙探花,俱是人中俊傑,也成為一時美談。好在燕京城裏除了那些從臨安隨行而來的家眷,已經很少有人知曉小方探花昔日的“美名”,隻是對今科的探花郎,仍是十分眼熱。
    如今大宋的小娘子們不但可以出門經商擺攤,還能進女學讀書習武,各展所長,便是家中無男兒的,亦可立女戶自主,不但無人敢再加以歧視,甚至從江南那邊還刮過來一股“不重生男重生女”的風氣。
    這次的“重女輕男”可跟唐明皇時期不同,那時的不重生男重生女是為了指望靠著女兒一朝嫁入天子堂,能提攜滿門飛升,成為皇親國戚,享盡榮華富貴。
    可依靠於皇恩和寵愛得來的富貴,終究無法長久,隨著楊貴妃被縊,楊家傾頹,亦是令人唏噓。
    而如今的大宋重生女,是因為女兒家能學得的本事更多,賺錢的門道多了,小娘子們手裏有錢,說話自然也就硬氣起來,做爹娘的享不到兒子的孝順之福,卻能感覺到女兒的貼心和周到,所謂養兒防老,隻要能替他們養老,那是兒子還是女兒,又有什麽區別?
    現在的小娘子們又不似從前那般,嫁人後就歸於後宅,足不出戶,而是有著自己的工作和事業,和男兒家一樣能賺錢養家,甚至不少人家,供兒子讀書考科舉十年敗家,眼看著鄰家女學得針織女紅,雜劇小唱……哪怕是最常見的廚藝,學到家了,有的擺攤開店,有的幹脆就給世家貴族做廚娘,賺得一點兒也不少。
    正如方靖遠當初所說,宋金兩國這十幾年的交戰之中,都折損了大批的青壯男子,若是再將女子束縛於家中,便會導致大量缺少勞動力,市井蕭條,經濟下滑。而讓這些女子可以出來學習做工,在自我增值的同時,也會給社會和國家帶來更多的財富。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如今的娘子們有錢了,自然也想找個自己看得上眼的郎君為夫,所以這三甲打馬遊街的時候,滿城香粉彌漫,荷包花枝飛舞,險些將三位新科進士給打落下馬。
    還好裴文卓先前就得了方靖遠的警告,早早在袖中藏了把金絲網麵的扇子,“啪”的一聲打開來,既瀟灑又不失風度,還能擋住那些劈頭蓋臉砸過來的荷包和花果,避免像旁邊狀元郎蕭國梁那般被支金釵給砸在帽子上,還劃破臉險些一頭栽下馬去。
    隻是躲過了這場荷包花果雨,裴文卓還是沒躲過榜下捉婿的戲碼。
    這一榜以狀元蕭國梁之名命名的金榜名單,錄取了進士四百九十二人,雖然沒有上一榜木待問榜的五百三十八人之多,卻也可以看出趙昚改革之心迫切。畢竟這兩科都是他繼位以來,推行新科綜合考題和各州府學院綜合辦學製度後舉行的科舉,選□□的人才,自然是最合他的心意。
    可這些人以後能不能成事,能不能不負所望地幫助他收拾破敗的江北之地,成就大宋中興之業,趙昚既有期待,亦有擔心。故而在揭榜之日看到不少富豪士紳和世家貴族都去榜下捉婿時,不但沒派人阻攔,反而和方靖遠在貢院對麵的豐和樓頂層的雅間裏隔窗觀火,吃瓜看熱鬧。
    “嗬,是你那徒弟呢!被嚴家的人纏上了。”趙昚愜意地喝著杯剛剛調配出來的氣泡酪,上麵厚厚一層奶蓋甜絲絲地充溢在唇齒間,比禦膳房那些中規中矩的湯水不知好喝多少倍,哪怕明知太醫說了這種飲料有害無益,可多少人為了這種刺激舒爽的口感,還是前赴後繼起買了又買。
    說起來,禍害頭子就是旁邊坐著的方靖遠呢。
    方靖遠笑眯眯地說道:“要是能被嚴家的人綁走做了女婿的,就不再是我徒弟了。官家且看好了,那些人,不是裴三郎的對手呢!”
    趙昚喝完最後一口“汽水”,意猶未盡地說道:“那還真是可惜,我還以為能看到你出麵救人啊……隻不過你若是出麵的話,不知今年會有多少考生埋伏來想要扔臭雞蛋給你呢!”
    這次方靖遠是名正言順的主考官,平日裏跟朱熹“討論”,還要被辛棄疾和陳亮抓著“辯論”,他的古文水平也跟著水漲船高不說,還順便把這幾位天才型的大佬都給推進了科學的海洋。
    反正他們既有天分,又有精力,不給他們機會多學點東西,白白浪費了他們旺盛的求知欲和天賦異稟的大腦,豈不可惜?
    結果就是大佬們文理結合之後,學起來比他還瘋。
    朱熹從一開始研究星象,天文地理,兼職學院的思想導師,後來居然開始動心研究起物理,尤其是方靖遠曾經一不小心脫口而出吐槽月球上除了環形山壓根沒嫦娥之後,他就心心念念想要“登月”……方靖遠無語地將自己能提供的物理知識和基礎資料都悄悄放進了學院的圖書館裏,看到他如獲至寶地開始鑽研,鬆口氣之餘,又有種惡作劇得逞的快樂。
    且不管他這輩子能不能趕超老外搶先研究出蒸汽機和機械化工廠,實現他的登月夢,反正他是肯定沒空沒心思去管教家裏和外間的小娘子們如何去遵守“三從四德”了,就連他自己,現在回家也老老實實地聽夫人的話,沉溺於學問中的人,對世俗的欲望顯然降到了最低呢。
    隻是這次科考出題的,除了方靖遠就是朱熹和辛棄疾,哪怕先前已經跟著《大宋朝聞報》和太學書院發行過不少《科考指南》、《今科重點》、《三年科舉五年會試》、《從四書五經到格物知理》……依然有很多考生被這次考試的內容給砸懵了,考題之難,前所未見。
    就算最後錄取的進士人數也不算少,可是被考得兩眼發直腦袋發懵的考生們對極為考官的怨氣依然不小,尤其是對方靖遠這位主考官的。
    畢竟,是從他開始,綜合類考題的難度和刁鑽古怪程度,才涵蓋了各科知識學點,讓人再也沒法單純靠死記硬背就能考試過關。
    這個鍋,他不背誰背。
    若不是大家敬畏他那位力斬金國太子,奪回燕京的將軍夫人,怕是早有人半道裏給他套麻袋下絆子了。
    就算同僚之間,也都在虎視眈眈地盯著他,若非如此,裴文卓這次就不會被趙昚刻意點為探花,而是名正言順的狀元了。
    好在裴三郎經曆的事多,心性曆練成熟,有時候甚至做事比方靖遠這個“老師”還要老成持重,才會成為方靖遠看好的最佳接班人。
    麵對來圍著自己要強請去嚴府一敘的人,裴文卓依舊不緊不慢,沉穩地說道:“貴府好意,裴某感激不盡,隻是……要去哪裏,還得問過我家娘子才可……”
    “你家娘子?你不是尚未成親嗎?”嚴府的管家大吃一驚,今科新進士的名單一下來,他們就對照先前打聽過的資料,搶先守住了這位大熱門的探花郎。別說探花郎本身就長得姿容俊秀如圭如玉,還是出自太傅方靖遠門下,就算無父無母也是難得的佳婿人選,尤其還是個未婚……怎麽這會兒一張口,居然就有“娘子”了?難不成這位探花郎還敢騙人?
    裴文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清冷,可氣勢卻甚為迫人,畢竟在參加科舉前兩年都在方靖遠手下“實習”工作,從一開始的縣丞到後來幾乎成了方靖遠的私人秘書,專門負責刑事斷案,養出來的一身煞氣早已不是常人能抵擋的,隻一眼就駭得那管家後退了兩步。
    隻是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得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裴文卓抬眼一看,忽地眼神就亮了起來,嘴角一彎,跟著笑了,“我家娘子來了……”
    說話間,那快馬疾馳而來,偏生格外靈巧,哪怕在如此熱鬧的人群中,也未曾衝撞著任何一人,而馬上紅裙似火,英姿颯爽的女將,策馬衝到裴文卓麵前時,已然嚇得嚴家人退避三尺……三丈開外。
    魏楚楚朝著裴文卓伸出手,“上來!”
    裴文卓笑了笑,忽略她臉上飛起的紅暈,伸出手任她一拉,跟著上馬坐在她的身後,摟住了她的纖腰,“去哪兒?”
    “去……當然是去成親啊!”魏楚楚身子微微一僵,立刻想起扈三娘說的,要夠霸氣,才有榜下捉婿的威風,讓那些人不敢打她夫君的主意,當即做出凶巴巴惡狠狠的模樣,“怎麽?你不答應嗎?”
    裴文卓見她如此笨拙的演技,愈發笑得開心,“答應,娘子有命,小生豈敢不從?”
    “從……從了就好……”魏楚楚感覺哪裏不對,一張口咬到了舌頭,可他說話時如此靠近自己,手臂緊緊地箍在腰間,下巴就抵在她的肩膀靠近耳側,呼吸相聞,引得她心跳加速渾身發熱,隱隱覺得不像是自己搶了他回去,倒像是被他困住……
    “那你抓緊了,我可要走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魏楚楚果斷決定離開,頭也不敢回,尤其是聽到他在耳畔低語了一句,讓她手軟腳軟差點一頭從馬上摔下去,更是趕緊策馬離開,幹淨利落地將圍觀的眾人全甩在了身後。
    “探花郎被搶走了啊!”
    “是個紅袍女將搶的呢,好威風的女將軍……”
    “阿娘,我也想去從軍,將來搶個探花郎回家……”
    “噗,真有他的!”趙昚看熱鬧看得忍俊不住,拍拍方靖遠的肩膀,好奇地問道:“最後裴三郎跟魏楚楚說的什麽啊?魏娘子怎地跟逃跑一樣……”
    方靖遠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說什麽?官家後宮三千,難道自己不知?”
    “呃……”趙昚瞬間明了,忽地又笑起來,“元澤可還記得,昔日瀛洲使者源靜澤曾經救下福安郡主……”
    “福安郡主不是已經成親了嗎?”方靖遠一聽這位就頭疼,尤其是還拎出當年曾穿過的馬甲,黑曆史不堪回首,官家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趙昚笑眯眯地說道:“是啊,福安郡主已經成親,隻是瀛洲又有信使來朝,說是要請那位源靜澤使者回瀛洲一行呢!元澤,你看此事,朕該如何回複?”
    “這……”,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