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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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這座宮殿, 與妖王宮的銀花殿幾乎是一模一樣, 除了名字——
    “十霄殿”
    站在描金雕花的殿門前,抬頭看著那鐵畫銀鉤的“十霄殿”三個字, 鳳簫極為不滿地嗤了一聲:“綠蔥精還真是事事爭先, 半點都不肯落於人後!連名字都要壓我一頭。”
    “十霄時簫,為什麽不是簫時?等我恢複修為,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這牌匾給拆了!”
    推門走了進去,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樣。
    鳳簫伸了個懶腰, 剛想走到軟床上翻滾幾下,猛然看到自己烏漆嘛黑的雙手, 順著手臂, 目光又落到自己衣服上——
    灰塵、雜草、落葉、墨汁……像是剛剛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
    腳上還隱隱散發著奶狗的尿騷味。
    鳳簫:……
    鳳簫:?!!!!!
    “水?水呢?阿醜快給我備水!”話一出口,鳳簫才意識到, 阿醜已經死了, 或者說,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阿醜這個人。
    鳳簫靜默半晌無言,因灰塵泥土帶來的滿腔躁鬱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空落落的, 心口像是破了個洞般, 悵然若失。
    鳳簫低垂了腦袋, 連頭發都仿佛失去了光澤, 失落而寂寥。
    好半晌後, 鳳簫打起精神來,自己走向後殿的湯泉,沒有阿醜,他可以自己來。
    他要開始習慣沒有阿醜伺候的日子,凡事都要自己動手才是。
    “不對啊!沒有阿醜,我還有阿美阿不醜,隻要我開口,想要伺候我的人能塞爆整個東鏡碧海,何須我親自動手!綠蔥精他不願留下,那是他的損失,能取代他的人多得是。”想到這,鳳簫低垂的腦袋又昂了起來,滿頭長發也重新恢複了光澤,噌的閃亮!
    快步走到後殿,推開大門的一刹那,鳳簫愕然:“湯泉呢?怎麽變成儲衣殿了?”
    “難道是宮殿格局改了?”鳳簫呢喃著,關上殿門,去其他地方找找,看湯泉建在了哪裏。
    可是一間間宮宇找過去,別說湯泉了,連一滴水都沒有!
    偌大一座宮殿——沒!有!一!滴!水!
    頂著一身灰塵,鳳簫感覺自己身上像是爬了一百隻跳蚤般,渾身瘙癢,難受得緊。
    “可惡!綠蔥精真是心腸歹毒,竟想活活癢死我嗎?”
    鳳簫擼袖子便要出去找時見算賬,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出去就算輸了。
    以綠蔥精的心機深沉,肯定不會忽略“水”這個大問題,十霄殿沒有水,肯定是他陰謀的一環,目的就是想要讓自己屈服,登堂入室,霸占自己的???)十霄殿!自己現在出去找他,不就正合了他的意嗎?
    不行,堅決不行!
    “不就是髒了點嗎?我能……忍!”這話鳳簫說得分外艱難,好好一張臉都皺成了三十八褶子的肉包子。
    或許是因為十霄殿乃是時見仙尊開辟的獨立空間,處在時見仙尊的氣運庇護之下,那討厭的黴運總算離鳳簫而去。
    除了沒水洗澡,鳳簫做什麽事情都是順順利利的。但是,躺在柔軟馥鬱的大床上,鳳簫輾轉反側,睡不著覺。
    今晚的鳳簫,很不開心——
    渾身髒兮兮的,不開心;
    沒人給他洗澡,不開心;
    沒人給他梳頭,不開心;
    沒人給他塗毛毛,不開心;
    沒人給他講睡前故事《嫵媚仙尊俏師兄》,不開心;
    ……
    都怪綠蔥精,好好的掀什麽馬甲!
    死綠蔥精,蠢綠蔥精,一輩子孤家寡人孤獨終老吧!
    這一晚上,就在鳳簫的咒罵中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太陽還沒出來,鳳簫破天荒地起了床——從前,他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
    快步走向傳送陣,靠近傳送陣的時候,他又意識到什麽,腳步放緩,端著架子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
    靈硯宮依山勢而建,墨閣處在飛岩山最高處,墨閣青銅門之前有一方平台,是觀星賞月、吸靈吐納的最佳之地。
    鳳簫打開墨閣的青銅門,撞入眼中的,便是背對著青銅門,站在青岩欄杆前,抬頭眺望遠方的青影。
    天將白,夜空尚存幾顆星子閃爍,夜風徐徐,青衣仙人乘風而立,衣袂微漾,墨發輕揚,姿態悠閑。
    聽到聲音,青衣仙人回首,仿佛看到了什麽令自己十分高興的事情,綻開了一個愉悅的笑容。
    正在此時,紅日自遠方雲間一躍而出,金紅的晨光暖和了大地,連青衣仙人嘴角的那絲微笑,仿佛也染上了晨光的顏色,溫暖而雋永。
    鳳簫被時見的美色震懾了好一會,目光才從時見的臉上挪開,看見時見頭發上的露珠,鳳簫問道:“你在這裏站了一夜?”
    靈硯宮不是他的地盤嗎?不會再找個地方休息嗎?
    “昨夜收到了飛劍傳書,有些事情必須第一時間告訴你。”時見說道。“那個渡劫的年輕修士的身份,查出來了。”
    “這麽快?”鳳簫驚訝,這才過了一天時間。
    “不是我查的,是昨天夜裏它自己送上門的。”
    “昨天夜裏?你怎麽不進來告訴……哦,我不讓你進來的,那你可以敲門。”
    “晚上睡覺被吵醒,你一整天都會不開心。”時見說道。平靜的一句話,隱藏的卻是千百年來相伴的默契。在這個世界上,時見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鳳簫,甚至比鳳簫自己都還要了解。鳳簫一個細微的動作變化,時見便能猜出他在想什麽。
    比方說現在,鳳簫身體在輕微地扭動著,那是他嫌身體髒,想要有人給他洗白白。
    也是,頂著這一身髒汙,鳳簫應該已經到達了忍耐的極限。
    “飛岩山中有大大小小數十眼溫泉,冷泉、熱泉、藥泉……各有妙處。王,不如我們一邊泡溫泉,一邊說說那年輕修士之事?”
    時見的提議正合鳳簫心意,鳳簫一口答應,而後,覺得答應得太快,又畫蛇添足地補了句:“既然你這麽誠懇地邀請了,那我就給你一個麵子。”
    時見啞然失笑——我的王啊,真可愛。
    洗過澡,脫了衣服,泡在溫暖的泉水之中,鳳簫閉上眼睛,雙臂舒展開搭在泉岸邊石頭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總算舒服了。
    水波動蕩,漣漪陣陣散開,鳳簫睜開眼睛,斜斜睨了一眼靠近的時見,說道:“說好了一人一半溫泉,你靠過來作甚?”
    時見揚了揚手中的軟巾,“給你擦背。我的手藝你是知道的。”
    阿醜的手藝,那是挑剔龜毛萬分的鳳簫千年來一點一點調教出來的。
    時見這麽一說,鳳簫便覺得背上癢癢的。對時見的偏見和憤怒,在阿醜的擦背誘惑下,薄得跟一張紙似的,沒堅持片刻,鳳簫便乖乖背過身去,趴在岸上,露出了白皙精瘦的後背。
    略帶粗糙的軟巾在背上一遍遍刷著,力道不輕不重,正正好搔到了鳳簫的癢處,不一會兒,溫泉上便響起了鳳簫從喉嚨裏發出來的,舒服的“咕嚕嚕”聲。
    時見嘴角勾起了笑意,鳳簫現在討厭他也不打緊,鳳簫的身體喜歡他就行。慢慢的,他會讓鳳簫的心,也喜歡上他。
    化身阿醜的這一千年來,鳳簫在調教他的手藝,將他打磨給最適合自己、最舒服的一件享樂工具;
    而他,何嚐不是在養廢鳳簫呢?
    衣食住行,阿醜樣樣包辦;梳頭順毛,洗漱更衣,更是由阿醜一手伺候。就連瓜子,都是阿醜剝好了送到鳳簫嘴邊。
    鳳簫早已經離不開阿醜,而他,也離不開他的小狐狸。
    所以,這輩子,他們兩個就這麽在一起吧?
    時見看著掌下的雪白肌膚,目光逐漸深沉。
    鳳簫忽然感覺到一股寒意,猛地睜開眼睛,“你又在打什麽壞主意?”
    在鳳簫轉頭看他的一瞬間,時見迅速收斂好了目光中的貪婪,麵色平靜地說道:“我在想天劫下那年輕修士的事情。”
    “你可知道,那年輕修士是誰?”
    “別賣關子,說。”鳳簫說道。
    “他叫景行,今生是修仙界禦劍宗掌門弟子。”
    禦劍宗,劍修門派,修仙界三大仙門之一,乃是仙界長天劍宗在修仙界的分支。
    “今生?那他前世是誰?”
    “長天劍宗少宗主,道遠獨子,景行。”
    聽到這個名字,鳳簫輕輕皺起了眉頭。
    長天劍宗,仙界四大門派之一,長天劍宗宗主道遠,乃是和時見鳳簫修為不相上下的大人物。
    “他不在仙界好好修煉長天劍訣,下界轉世投胎幹什麽?”
    “這便要從頭說起。”時見將一切娓娓道來。
    長天劍宗是劍修門派,功法淩厲霸道至極,練功之時,稍有不慎,便是劍折人亡。
    長天劍宗道遠宗主早年沉迷修煉,傷及身體,導致子嗣緣薄,膝下隻有景行這麽一個孩子。所以,景行一生下來,便注定要繼承長天劍宗這一龐然大物。
    但景行先天不足,資質平平,難當大任,卻因投胎本事高,不用修行便是仙人,未來,還要繼承父親的位置,站在萬萬人之上。很多長天劍宗的弟子不服他,暗地裏說了許多難聽的話。
    景行年輕氣盛,為證明自己,急於求成,一個不慎,便走火入魔。
    道遠宗主雖救下了景行,但是景行經脈全斷,已經成了一個廢人,再無踏上仙途的可能。
    道遠宗主愛子心切,不忍看獨子就這樣頹廢下去,便在下界尋了一個天生劍體的絕世好胎,讓景行投胎轉世,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回仙界長天劍宗。
    “如果是長天劍宗少宗主,三百年渡劫期也就說得通了。”鳳簫說道,正常修士修煉到渡劫期,沒個幾千年是做不到的。三百年的渡劫期,絕對是開掛了。
    “道遠沒有派人保護自己兒子?”
    “派去保護的人全被殺了。”時見歎息一聲。“不久後,景行也死了。”
    “長天劍宗有本命魂燈,能將弟子臨死前看到的最後一幕傳回宗門,讓宗門得知真相,為自己報仇。而景行死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時見看著鳳簫,不再說話。
    “是我?”鳳簫指著自己的鼻子問道。
    時見點了點頭。
    “他是被天劫劈死的,與我何幹?”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鳳簫隻是個路過打醬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