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談(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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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硯宮中
“你確定, 是無名氏殺了楊柳仙子?”鳳簫再次嚴肅認真地確認道。
無名氏, 即為長天劍宗所下通緝令上之人,因無人知其來曆身份, 故名“無名氏”。
“在場三位道友親眼所見, 確鑿無疑。”靈硯宮弟子元書說道。
這就有趣了,鳳簫數日來一直呆在靈硯宮足不出戶,偽裝之相也一直在他手中沒離開過,那麽, 殺害楊柳仙子的“無名氏”,到底是誰?
鳳簫時見麵麵相覷, 鳳簫說道:“我合理懷疑, 當初是不是也有人,親眼看到‘無名氏’親手殺了景行?”
“不排除這個可能。”時見說道, “道遠宗主並不是獨斷專行之人, 若僅僅因為‘無名氏’是景行少宗主死前見過的最後一人,便認定‘無名氏’便是殺害少宗主的凶手,未免草率了些。當中或許另有隱情。”
“什麽隱情不隱情的,我們很快就知道了。”
玲瓏閣中
鎏芳主端坐玉座之上,側耳聆聽著來自靈硯宮的訊息——
【靈硯宮中平靜如初?】
鎏芳主狠狠皺起眉頭:怎麽可能平靜如初?!
前腳剛與舊情人相會,後腳舊情人便死了, 還是慘死在自己的偽裝之相下, 妖王鳳簫難道就沒有一點懷疑嗎?
妖王鳳簫就如此信任師兄?
還是……
妖王鳳簫根本就不在意楊柳仙子這個曾為他生兒育女的癡情女子?
【聽聞楊柳仙子死訊, 少年是何反應?】鎏芳主問道。
【並無什麽特殊反應, 該吃吃該喝喝, 一切如常。對了!】
鎏芳主精神一震,她就知道,妖王不可能沒反應!表麵裝得再風輕雲淡,心裏還是介意的!
【還有什麽?!】鎏芳主追問大搜。
【……】重珂遲疑著,不敢說話。
【快說!】
重珂咽了咽口唾沫,說道:【少年嘴饞,尊上近些日子便親自下廚,為少年洗手作羹湯……】
“哢嚓!”
鎏芳主生生握碎玉座扶手,遠在靈硯宮的重珂嚇得脖子一縮,噤若寒蟬。
鳳簫爾敢!!!
師兄何等神仙人物,你竟敢讓他為你做飯!!!
該死的狐狸精!!
連枕邊人的死都能視而不見,這般冷血寡情,對師兄怎麽可能是真心的!
他不過是為了求庇護才委身雌伏,師兄你這般英明神武,怎麽就看不清呢!
【重珂!】
【在!】重珂立馬應道。
【我要你做一件事情。】
一連串命令傳入重珂腦海之中,重珂臉色當即一變。
【怎麽,不願意?】鎏芳主冷冷問道。
上了賊船,哪還有下船的可能?
感受到那冰冷陰森的殺意在腦海中徘徊不去,似乎隻要她說一個“不”字,下一瞬間,那殺意便會爆破她的腦袋!重珂冷汗涔涔,如今卻隻能咬牙道【是。】
【你也不用擔心,此事勝算極大,靈硯宮再強,也不可能與長天、洞幽、玲瓏三派為敵。事成之後,我保你下半生富貴榮華,衣錦還鄉。】
“衣錦還鄉”
——這四個字徹底戳中重珂的死穴,若說執念,妖界重明府便是重珂的執念,讓重瞳、重日地和重瑾後悔趕她出家門,讓他們三個跪在地上哀求自己的原諒,將他們踩在腳底下永不翻身,便是她的執念!
【是,重珂一定不辱使命!】
鎏芳主唇角勾起一絲冷笑,笑容中滿是冰冷的殺機——重珂知道太多了,事成之後,她也不能活。
切斷了與重珂的聯係,鎏芳主開始呼喚起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霧仙,你該醒醒了。】
長天劍宗議事廳中
長天劍宗宗主道遠與洞幽派掌門知微道君正一左一右相對而坐。
道遠宗主是個身長九尺的威武大漢,麵色黝黑,雙目炯然,不怒自威,身穿黑漆軟鱗衣,腳踩玄紋麒麟靴,背上背著一柄破天懸劍,百戰淩人的冷戾之氣撲麵而來。
他並指為劍,於空中一劃,空氣一陣水波動蕩,一副幻象浮現在議事廳中——
那是一座被人挖開的新墳,墳墓中躺著一個幹屍,骨骼修長,手骨粗大,穿著禦劍宗弟子服,身側放了一把光芒暗淡的仙劍,顯然是一個擅長用劍的劍仙。
這幹屍身上多處黑色焦灼傷痕,那是雷劈後留下的印記。
“知微道君,你覺得他是怎麽死的?”道遠宗主問道。
道遠宗主口中的“知微道君”,是仙界四大門派之一的洞幽派掌門,隻見他七旬上下,身材削瘦,容貌清瞿,發須皆白,氣度出塵。頭戴乾坤上清道冠,身穿陰陽太清道袍,手持一柄玄妙白玉拂塵,道骨仙風,飄然出塵。
知微道君自己查看過幻象之中幹屍的死狀之後,微闔雙目,徐徐道:“他不是被雷劈死的,是被吸幹氣運而死。死狀與我徒如出一轍,當是同一人所為。”
楊柳仙子,乃是知微道君座下四弟子。
“他是我兒景行。”道遠宗主說道。
知微道君頓了頓,道:“道遠宗主邀我來長天劍宗,應不止是辨認‘無名氏’行凶手法這麽簡單吧。”
道遠宗主揮手驅散空中的幻象,直言道:“我也不跟你繞圈子。我找到了‘無名氏’的下落。”
知微道君垂眸,“看來,‘無名氏’藏身之地甚為凶險。”
“沒錯,比仙界任何險地都要凶險十倍,百倍。”
“這不像是道遠宗主會說的話。”
“你若知道了,也會跟我一樣反應。”
知微道君霎時不說話了。
道遠宗主見狀,冷冷道:“還沒聽說他的名字,你就害怕了?”
“今日原是鴻門宴啊。”低頭看著手中白玉拂塵,知微道君幽幽一歎。
“你不想為你四弟子報仇?”
提及楊柳仙子,知微道君雙眸微動,又是沉吟許久。
道遠宗主也不催促,靜靜等待著。
許久之後,知微道君第一次抬眼,直視著道遠宗主,緩緩道:“理智告訴我,不該聽下去的。”
道遠宗主臉上浮現出一絲微小的笑意,“但你還是選擇留下來了。”
“阿柳是我弟子,我該為她討一個公道。哪怕……對方是靈硯宮也一樣。”
“你猜到了?”道遠宗主問道。
“能讓長天劍宗如此忌憚的,也隻有靈硯宮。能在長天劍宗上天入地的搜捕中,藏下一個人的,也隻有靈硯宮。”
仙界雖說有四大門派,但是洞幽不問世事,玲瓏隻剩虛名,隻有長天劍宗與靈硯宮分庭抗禮。長天劍宗上天入地無孔不入地搜尋了一個多月,就差連耗子洞都翻過來了,也沒能找到“無名氏”的蹤影。下界的各個通道都已被長天劍宗封閉,如今,隻剩下一個可能——
無名氏,被靈硯宮藏了起來。
“不錯,‘無名氏’便藏身於靈硯宮之中。霧仙親眼所見,景行走的第三天,‘無名氏’上了仙界,入了靈硯宮,至今沒有出來。”
“然後,你打算怎麽辦?”知微道君問道。
“自然是找靈硯宮,要時見交出殺害我兒與楊柳仙子的凶手!”
“若他不交?”知微道君又問。
“那就看你我兩家的本事了。”言語之中,蓄滿了殺意。
“同為道友,當以和為貴。”
“這話你不該對我說。”
“先禮後兵如何?”知微道君提議,“就算不顧及長天、靈硯、洞幽三派千百年來的和氣,宗主也該為仙界萬千生靈想一想。”
長天劍宗若與靈硯宮開戰,勢必波及整個仙界。而魔界屠神又是個好戰分子,到時他肯定也會摻和一腳。六界大亂,近在眼前。
道遠宗主沉思片刻,“好,依你。”
“哎——但願……天下太平。”
此次隻是去協商,而不是去開戰,所以道遠宗主與知微道君孤身前去靈硯宮,並未帶上一兵一卒,以顯誠意。
去靈硯宮路上,他們碰到了玲瓏閣的鎏芳主。
鎏芳主麵有猶疑之色,得知他們要去靈硯宮之後,便提出要一同前往。
道遠宗主以為鎏芳主又是去靈硯宮倒貼時見,剛想拒絕,卻被知微道君阻止。
“鎏芳主若想去,便一起去吧。”知微道君說道。
有一個花癡弟子的好處是什麽?
那就是能一眼看出女子是想去倒貼,還是想去抓奸。
思及鎏芳主與自己弟子是閨中密友,知微道君覺得,鎏芳主或許是知道些什麽。
進了靈硯宮,屏退眾弟子,按照事先商量好的,道遠宗主脾氣爆,不適合商談,便由知微道君開口,討要殺害景行與楊柳仙子的凶手。
隻是,知微道君好聲好氣地與時見商談,時見顯然是在裝傻,無論知微道君說什麽,時見隻以一言搪塞——
“我靈硯宮沒有你們要找的人。”
道遠宗主本就因獨子身亡,怨怒在心,又聽得時見這般糊弄,當下怒氣橫生,狠狠一掌劈碎桌子,怒道:“霧仙親眼所見,無名氏進了你靈硯宮,你還想抵賴?!”
“道遠師兄,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消消氣,消消氣。”鎏芳主連忙站起來,擋在時見仙尊麵前,迭聲安撫。
知微道君也站起來,拉退道遠宗主,緩聲說道:“事關長天劍宗少宗主與我洞幽派掌門弟子兩條人命,還請仙尊三思,莫要再包庇凶手。”
“單憑霧仙一麵之詞,你們便認定是我靈硯宮藏了凶手?”時見冷冷說道。
知微道君皺起了眉頭,單憑霧仙一個人的證詞,顯然是不夠的。
霧仙說無名氏在靈硯宮,時見仙尊說不在,兩人各執一詞,該相信誰的話?
以身份地位而言,自然是時見仙尊的話更有分量。
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無名氏就在靈硯宮中——隻有靈硯宮有那個能力在長天劍宗天羅地網的搜捕下藏住一個人。
而且,依照時見仙尊的脾氣,他若真不知實情,早就將他們三個趕了出去,哪會像現在這般浪費時間地跟他們磨嘴皮子。
明顯是心虛了!
——但這些都隻是猜測,並不能當做證據。
如今時見仙尊打定了主意要裝傻,知微他們還真拿時見沒辦法!
證據!
知微需要確鑿的證據!
能堵住時見的嘴,讓他再無法裝傻的決定性證據!
而就在此時,轉機來了——
【婢子重珂,求見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