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醋(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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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幾乎是在腦袋炸開的同一瞬間,一道青色的屏障倏地出現, 護在鳳簫身前, 將四散噴濺的血液腦漿全擋在屏障之外。
屏障上, 液體滑落出道道滑痕,鳳簫隔著屏障,看著倒地身亡的重珂,戳了戳身邊的時見, 以目光示意:快去驗屍。
時見看了眼血肉模糊的重珂一眼,似乎被燙到眼睛般移開目光, 嫌惡拒絕的意思很是明顯。
鳳簫時見這兩個有潔癖的不肯動手,道遠宗主和知微道君倒是一點都不介意地上前檢查起來。
好一會後, 檢查完畢的道遠宗主說道:“重珂腦中有封禁術法, 一動暴露秘密的念頭,立刻便會爆頭而死, 神魂俱散, 神仙難救。”
知微道君補充道:“這種施術手法甚是獨特,我看不出是何門何派的咒法。”
“另外,在爆炸的瞬間,我察覺到一股空間波動, 這封禁術法,或許將重珂死前的一些訊息傳遞了出去。”
也就是說,他們今天所談論的事情, 凶手可能全知道了。
以凶手的縝密, 肯定會在最短時間內掐滅所有線索, 再次潛藏起來,要想抓住她,可謂是難上加難。
“阿柳的好友不多,我們動作快一點,說不定還能抓住凶手的尾巴。”鎏芳主說道。
“這麽明顯的破綻,凶手肯定會在第一時間補上。現在就算找到了凶手,凶手也能撒下一個完美的謊,洗清自己的嫌疑,把我們糊弄過去。”鳳簫說道。
知微道君聞言,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鎏芳主問道。
“有辦法。”時見說著,轉向了知微道君,在眾人或是驚訝、或是疑惑的目光中,忽然躬下了身,對知微道君道歉道:“知微道君,時見此前無意冒犯楊柳仙子,還請知微道君恕罪。”
時見的道歉,是為先前在楊柳仙子身上留墨之眼道歉。
他這行為,說好聽點,是“未雨綢繆”、“先見之明”,說難聽點,那就是“侵犯隱私”!一個“偷窺狂”、“跟蹤狂”的罵名是逃不掉的,被人打出狗腦子那也是活該。
提到這事,知微道君臉黑了一瞬,時見仙尊他一個未婚男子,在楊柳仙子一個未婚女子身上留下墨之眼,將人家的日常生活一舉一動看了個精光——就算是為了抓住凶手不得已而為之,但傳出去,楊柳仙子還怎麽做人?!
若放在平時,知微道君非把時見打成豬頭不可!但是現在……
知微道君掃了一眼還躬著身的時見,又看看站在一旁的俊秀少年,心中扼腕——為什麽下墨之眼的不是他?!如果是他,自己也好開口,要這少年娶了楊柳,既保全楊柳的清白,又圓了楊柳多年的心願,一家團聚。真是太可惜了!
時見鼻子微癢,有種想打噴嚏的衝動——嗯?是誰在算計他?
神識一掃,就見知微道君正惋惜地看著鳳簫,當下心中一片了然——知微道君猜出了鳳簫的身份。直起身來,時見腳步微移,擋在鳳簫麵前,擋住了知微道君的目光。
時見的動作哪能瞞得過知微道君?
回想起今天時見與鳳簫那毫不掩飾的親密行為,還有墨之眼中楊柳的哭訴,知微道君看時見的目光,就像在看搶走自己女兒男朋友的臭不要臉的心機狐狸精。
“時見此前‘一時失手’,還請知微道君恕罪。”時見再次道歉道。
一時失手?
知微道君心頭一道靈光閃過,撞上時見莫名深邃的目光,知微道君立刻明白什麽,說道:“你的一時失手,不止留下一滴墨汁吧?”
鳳簫從時見肩膀後探出腦袋,插嘴道:“還有一道本源之氣,能在危機之時,保楊柳一命。”
楊柳仙子出現在靈硯宮的那一刻,鳳簫時見便聞到了陰謀的味道,為防萬一,時見在楊柳仙子身上留了一手。
如今看,這一手下得不錯。
“原來如此,楊柳能逃過一劫,還是承了仙尊的福澤,我代楊柳謝謝你們。”知微道君說道。
“什麽?!她沒死?!”鎏芳主驚道,話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鎏芳主猛地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不對,連忙補充一句,“阿柳沒事真是太好了!”
“楊柳仙子現在情況如何?”道遠宗主問道。
“傷勢頗重,還在昏迷之中。”知微道君說道。若是楊柳仙子清醒了,他們也不用這般苦苦追查凶手是誰,直接問楊柳就行。
鳳簫似笑非笑地看了鎏芳主一樣,說道:“有時候,我真的挺羨慕這些木係仙友的,生命力頑強得可怕,斷手斷腳斷脖子不會死,被人捅穿心髒核心也不會死。枯木能逢春,一枝也能活,隻要有陽光雨露,不消三年五載,又是活蹦亂跳的一條仙友!”
“不用三年五載。”知微道君說道:“有露華在,短則數日,長則一月,楊柳便能蘇醒。”
“隻等楊柳蘇醒,一切便可真相大白。”
洗清了鳳簫殺人的嫌疑,又得知了楊柳不日即將蘇醒,一切眼見便要水落石出,大家心裏一鬆,隻覺得籠罩在頭頂的陰雲正在慢慢散去。
當然,這個“大家”不包括鎏芳主。
如今的鎏芳主,隻覺得烏雲當頭,倒黴透頂,她明明記得自己已經捅穿了楊柳仙子的核心,還吸走了楊柳仙子八成氣運,將她吸成了樹幹,這樣也能活?!
鎏芳主懷疑,楊柳仙子其實已經死了;或者楊柳仙子還活著,但損耗過重,這輩子都不可能蘇醒了,知微道君和師兄其實是在設局詐她。
但是,萬一呢?
萬一楊柳仙子真的沒死呢?
萬一楊柳仙子真的很快便會蘇醒呢?
她不敢賭!
所以,哪怕眼前是陷阱,鎏芳主也隻能往下跳!
而且必須盡快,必須趕在楊柳仙子蘇醒前,趕在她說出真相前,再殺她一次!
這次,她會記得挫骨揚灰!
鎏芳主覺得頭頂有朵雲,黑壓壓的;鳳簫覺得頭頂也有一朵雲,不過這朵雲,是綠色的,綠得人發慌!
“說!那個眼歪嘴斜的醜八怪跟你是什麽關係?!”鳳簫憤怒質問道。
“眼歪嘴斜?”時見疑問。
鎏芳主怎麽說也是《群芳譜》上排名前十的仙子,用“眼歪嘴斜”過分了點吧?
“怎麽,你覺得她挺好看的?”鳳簫眯眼。
時見抱臂沉思。
“你怎麽不回答?心虛了?”
“我在回憶她的長相,她存在感太低了。”求生欲極強的時見說道。
“存在感再低,跟在你身邊幾千年,你總該有點印象。”騙子!撒謊精!
“阿狐,你記得我們日日走過的東麵翠竹林邊上,有一塊墨綠色的石頭嗎?”時見忽然問道。
“誰會在意路邊的一塊石頭。”鳳簫說。
“對啊,誰會在意路邊的一塊石頭。”時見笑著看著鳳簫。
“可石頭不會說話,不會走路,不會跟在你身後一口一個膩死人的‘師兄’。”想糊弄過去,沒門!我是這麽好糊弄的狐狸嗎?!
“阿狐——”時見湊到了鳳簫麵前,盯著氣得臉頰微微泛紅的鳳簫,眸中泛起星星點點的笑意,“你是不是醋了?”
鳳簫雙眉一豎,“誰醋了?你要不要臉?走開,你妨礙到我曬月亮了!”一巴掌推開湊到麵前的臉。
時見抬頭看看天空,嗯,烏雲蔽月,黑得很是純粹。
“你懂什麽!我是在吸收月之精華,有沒有烏雲不重要!”
“是是是,那我不打擾你曬月亮了。”
說著,時見還真走了!!
走了!!
頭也不回地走了!
鳳簫一巴掌拍在欄杆上,氣成了包子臉。
混蛋綠蔥精,有種你別回來!!
不回來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半個時辰後,綠蔥精提著個食盒步履從容地走了回來。
鳳簫哼了一聲,背過身去,別以為拿幾道菜就能哄我開心,你做飯再好吃也不行。
時見打開食盒,誘人的香氣伴隨著熱氣升騰而起,在空氣中漂浮著,遊蕩著,絲絲縷縷地鑽入了鳳簫鼻子之中。
鳳簫抽抽鼻子,他聞到了酸酸甜甜的味道,是糖醋魚?
醋是不是放多了?
都把魚的香味給掩蓋了。
“沒放多,我喜歡酸。”時見說著,慢悠悠地將一盤盤菜肴端了出來,在石桌上擺成梅花狀。
“我不喜歡。”鳳簫說道。
“所以這不是做給你吃的。”
鳳簫憤怒地回頭瞪綠蔥精,這綠蔥精還真沒預備他的份,隻拿了一雙碗筷,自己現在正一口飯一口菜,吃得歡快!
再瞟一眼桌上的菜肴——
醋溜白菜、酸甜排骨、糖醋魚、醋釀豆腐……
全是醋!
綠蔥精這是在嘲笑他是個醋壇子呢!
大狐狸不高興了,綠蔥精你不守夫道拈花惹草,被抓奸後一句解釋都沒有,現在還做了一桌的醋菜嘲笑我愛吃醋!
大狐狸十分的不高興,於是,他去了廚房,拿了兩瓶醋過來,翻手澆在菜肴上。
對上綠蔥精深沉的目光,鳳簫咧嘴一笑,露出了一排白得發亮的牙齒,“你不是喜歡酸嗎?不用謝。”
時見垂眸,看了眼泡在褐色陳醋中的菜肴,優雅地舉筷夾了一塊魚肉送入嘴中,細細地咀嚼著,神情從容淡定。
嗯?不酸嗎?
這酸味都快嗆死狐狸了!
綠蔥精真能忍!
“來,我夾給你吃。”鳳簫一把搶過時見手中的筷子,夾了一塊白菜,特意放在醋中攪了好一會才提起來,送到綠蔥精嘴邊,“啊——”
這塊白菜飽蘸醋汁,已經被染成了褐色,不斷有醋汁順著菜葉滑落,那濃重的酸味讓鳳簫不由屏住了呼吸。
在鳳簫挑釁的目光中,時見含著笑,一口將白菜含入嘴中,酸辣至極的味道在唇間炸開,時見神色不變,隱隱的,還帶著幾分幸福的笑意,仿佛吃進嘴裏的,不是醋,而是世間最好吃的美味佳肴。
“我喜歡酸的。”時見抬眼,眸光流轉出無盡瀲灩,靜謐柔軟的深情在其中交織纏繞著。
他這般溫柔的目光,無聲無息地融化了鳳簫滿腔的醋意,化作了片片柔軟與心疼。
鳳簫“啪”的一聲放下了筷子,背過身去自己生悶氣。
綠蔥精喜歡酸就讓他酸唄,你心疼個什麽勁!
“因為……”你喜歡我呀。
當然,這話是不能說出口的,不然害羞的大狐狸會撓花他的臉。
“因為什麽?”
“因為……”時見從背後抱住了鳳簫,低頭將下巴搭在鳳簫的肩膀上,溫熱的呼吸噴在鳳簫脖子上,激起了細細的雞皮疙瘩。“因為你長得好看,沒有一處不好看。”高興時好看,生氣時好看,吃醋時好看,就連你的小疙瘩,都好看!好看得讓蔥移不開眼睛。
“這是什麽邏輯啊?”鳳簫嘟囔著,他會心疼是因為長得好看?紅顏薄命嗎?這般想著,不知為何,嘴裏卻甜甜的,像含了蜜糖般,甜滋滋的甜味一直蔓延到了心裏。
“不生氣了。”
“嗯哼。”
“想聽故事嗎?”
“《我的時見甜甜甜》?”
“……”
總有一天,他要燒光黑粉所有小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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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好想舉火燒死綠蔥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