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乘風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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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乘風破浪
    餐廳裏各類食材應有盡有,秦軒文擰著一個籃子,裏麵裝著帝王蟹與別的佐菜。
    方才在房間裏,他腦子一熱提出為柏先生做午餐,柏先生笑著應允,他自是心潮澎湃,連忙問:“那您想吃什麽?”
    柏先生卻不給他思路,斜睨著他,“都行。”
    都行。看似簡單的答案,卻將最複雜的問題拋給了他。
    煮一碗清湯掛麵也行,炒一份番茄雞蛋飯也行,過去他為了柏先生專研過廚藝,即便是最普通的餐點,也能做得有模有樣。柏先生喜歡他做的醬汁撈麵,也喜歡他做的涼拌西蘭花,但此時此刻,他說什麽也不想隨隨便便炒個菜了事。
    帝王蟹可蒸可炙,餘下的肉還能與魚子、鹹蛋黃做成炒飯。他細細地盤算著,心裏泛起難以言喻的開心。
    回到套房時,柏先生已經不在廚房了,他將腳步放輕,抻著脖子望了望,發現柏先生正在客廳躺椅上小憩。
    廚房與客廳離得不遠,他有些為難,擔心烹飪產生的響動將柏先生吵醒,呆站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將食材從籃子裏拿出來。
    可這樣畏首畏尾,做出來的餐食必然會大失水準。
    他心裏著急,頻繁往躺椅方向看。
    忽然,在他又一次抬眼的時候,柏先生支起臉頰,微偏著頭看向他,“小孩兒,走神了?”
    這一聲低沉有力,浸入他的心肺,濺起瘋狂的酥與癢。怔愣間,握在手中的刀掉在了案台上,他急忙撿起,急忙否認,“沒,沒走神。”
    “放開手腳做你的,別考慮我。”柏先生轉回去,重新靠在躺椅上,閉眼道:“我躺一會兒而已。”
    “嗯。”他深吸著氣,悄悄甩了甩頭,迫使自己冷靜,然後繼續處理蟹腿。
    他計劃得很周全,蟹肉一半用薑清蒸,另一半用芝士炙烤,工序都不複雜,但前期清理工作有點多,他卯足了勁,還想擺個賞心悅目的盤。
    清蒸的先上鍋,幾分鍾後,澆好芝士的也放進了烤箱。他習慣性地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開始切檸檬、調蘸醬,餘光還是時不時往沙發處瞟。
    柏先生的睡袍滑到了地上。那睡袍沒有紐扣,就腰間一條帶子,站著倒是能將該遮住的地方遮得嚴實,躺著就難說了。
    但從他的角度看去,除了那一截掉下的睡袍,便什麽都看不到了。
    他略一癟嘴,收回視線時發現差點切到了手。
    蒸炙都需要一定時間,他掐著點,將浸透鹹蛋黃的飯倒入鍋中,和著被切碎的蟹肉翻炒,起鍋時澆上魚子醬。而正在這時,清蒸蟹腿與芝士蟹腿也做好了。
    “柏先生。”他先將擺得極為精美的清蒸蟹腿端起來,“可以用餐了。”
    柏雲孤坐起,看著三份用蟹肉烹飪的美食,笑著挑起眉,“辛苦了。”
    被那熟悉的目光籠罩,他情難自已,唇角不經意地揚了揚。
    茶幾邊雖有沙發,可是柏先生這邊卻隻有一盞躺椅,他不願意離柏先生太遠,隻好坐在地毯上。
    下午的大海寧靜蔚藍,與天同色,陽光灑落在地毯上,仿佛映出舊日的光景。
    他雙手疊在茶幾沿,下巴枕上去,眼裏心裏皆是柏先生。
    柏雲孤擠了幾滴檸檬汁在清蒸蟹腿上,夾起沾了沾醬,衝他一抬眼。
    他還愣著,瞳光漸漸變得盛大,反應過來後連忙挪到柏先生腿邊,張嘴接過。
    柏雲孤輕笑,也不與他攀談,接著吃另外兩樣。
    他不願意挪回原位了,過了一會兒,見柏先生沒有讓自己走的意思,便試探著將臉靠在柏先生的膝蓋上。
    柏先生姿態閑適,並未將他推開。
    他滿足地籲著氣,多希望這一刻永遠不要結束。
    午餐分量太足,最終沒能被全部吃完,他後頸被捏了捏,識趣又不舍地站起來,打算將碗碟端回廚房,可小腿麻了,轉著筋,險些跌一跤。
    柏先生扶了他一把,吩咐道:“去休息。”
    他明白柏先生的意思,茶幾和廚房,一會兒自然有人來收拾。
    他點點頭,卻並不想休息,隻想守著柏先生,被使喚被訓斥甚至被懲罰都好。
    見他站在客廳不肯動,柏雲孤倒也沒堅持,隻是獨自走去私人陽台,雙手撐在欄杆上。
    他想跟上去,心裏又很沒底。
    此番重逢,他總覺得自己與柏先生之間和以前不一樣了,可許多細節又提醒著他,並沒有不一樣。
    他拿不準,柏先生到底希望他怎樣。
    正想著,忽見柏先生半側過身。
    他心中一驚。
    柏先生的側臉線條非常利落,英俊冷漠,時常給人強大的壓迫感。此時逆著光,更添一份神秘與蠱惑,牽引著他去向往、去渴望。
    “不想待在那裏就過來。”他聽見柏先生說。
    海風襲人,像是將浪花卷進了他的眼中,他站在柏先生身邊,喉結滾動好幾次,終於問道:“柏先生,我出現在那艘貨輪上,您……您是不是有什麽想問我?”
    柏雲孤看著無邊無際的海,“單於蜚派你去取明氏走私軍火與毒品的證據。”
    他垂下眼睫,眼睛被波光刺得有些睜不開,“您都知道。”
    耳畔傳來一聲很低很沉的笑,他心口一悸,連忙扭過臉。
    柏先生的瞳孔被日光照得淺淡,不像平時那樣黑沉深邃,可是他依然看不到底。
    “潛入貨輪之前,你想過會出現昨天那樣的意外嗎?”柏雲孤問。
    大約是錯覺,他竟是從這句話中聽出了一絲怒意。
    可柏先生的神情和往日一樣平靜,語調也是淡淡的,像是隨口一聊。
    “我……”他頓了頓,誠實道:“任務隻是取得證據,被陸敢發現之前,我以為我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
    一時周遭隻有遊輪破浪的聲響。
    他輕輕捏住手指,不敢與柏先生對視。
    須臾,臉頰忽然被指節刮了一下。
    抬頭,便聽柏先生笑道:“小孩兒到底不知險惡。”
    這話他似懂非懂,來不及深想,柏先生已經回到房間裏,從煙盒裏抽出一支來。
    這時他腦子倒是轉得快,立即湊過去攏著手打火。
    柏雲孤享受著他的服務,視線穿越煙霧,不動聲色地打量他。
    他經不住,眼中早已浸透渴慕,嘴徒勞地張開,又羞愧地合上。
    柏雲孤笑道:“想嚐?”
    他迷瞪瞪地點頭,下一刻,唇間就覆蓋上了煙草的氣息。
    柏先生的手指幾乎碰到了他的唇,他著魔般地抿住濾嘴,深深吸了一口。
    如此親密的接觸幾乎耗盡了他的理智。
    太想了,漫長的一年,思念已經刺入他的骨髓中,每一日都囂張作痛。
    他慢慢將雙手環在柏先生腰上,顧不得是否會被推開,身軀也貼了上去,又小心翼翼地將臉埋在柏先生肩頭,宣泄一般顫聲道:“柏先生,我好想您。”
    煙霧在周遭散開,將二人裹入其中,他渾身熱流翻湧,像是要將心髒從胸膛裏擠出。
    “我好想您。”他卸去了外人所見的一切冷傲與疏離,如初丨夜時一般輕輕顫抖,眼尾已然有了淚,“柏先生,您不要趕我走。”
    他穿的是白色t恤,背部肌肉緊緊繃了起來,肩頸處扯出力量感十足的線條。
    可這些線條卻在顫抖,在哀求。
    忽然,後背被撐住,繼而被撫摸,即便隔著布料,他仍是被那掌心的溫度燒灼。
    “柏先生……”他本能地低喃。
    “噓——”柏先生卻在他耳邊下著噤聲的命令,這一聲沉穩綿長,將他殘存的理智也掠了去。
    ……
    ……
    ……
    海上風更急浪更高,遊輪乘風破浪,劈碎一切喧囂。
    秦軒文醒來時,天已經黑了,近處開著一盞橘色的夜燈,海風從半開的窗戶灌進來,潮起潮落的聲響格外空靈。
    他轉了轉眼珠,驀地意識到,自己正躺在主臥的床上。
    他立即撐起身子,眉心卻猛地一縮。
    痛!
    腰背、腿,還有那一處,全都痛得像被碾碎了一般。頭也痛得厲害,卻並非因為外力,而是受到濃烈情緒的刺激。
    他又躺了回去,盯著天花板,胸中鼓震得比外麵的風浪更洶湧。
    ?
    努蘭的家族為這次“捕鴉”行動提供了不少情報。若不是努蘭的堂兄從旁協助,楚臻等人無法那麽容易提前潛入貨輪。
    和柏雲孤別的情人不同,努蘭雖嬌氣,對雇傭兵那一套卻相當著迷,槍玩得不錯,拳腳功夫也會一點,但走的是花路,中看不中用。
    矜貴的少爺也舍不得將自個兒一身白皮練作蜜色肌肉,大有隨便玩玩的意思。
    凡事與任務有關,那或多或少都有幾分危險,柏雲孤沒打算帶他一個玩物來,他卻執意要跟隨,撒嬌耍賴媚態百生,倒真將柏雲孤打動了。
    不過在行動展開之前,柏先生將他丟在一旁,半點不理會。他知道利害,不敢打攪柏先生,老實待在自己的套房裏。
    昨夜陸敢被一槍斃命,“寒鴉”潰散,他原以為柏先生會來找自己,可早早打理好身子,卻連柏先生的影子都沒見到。捱到白天,柏先生仍未出現。
    他這才得知,“孤鷹”最鋒利的刀回來了。
    他跟著柏先生的時候,秦軒文已經離開。對秦軒文,他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得知柏先生夜裏在眾目睽睽下將此人抱進了臥房,又留其住了一宿,心中大感不滿。
    須知,那是柏先生的房間,而他近來極受寵愛,也從未在柏先生任何一個莊園的主宅中留宿過。
    區區一條賣命的狗,憑什麽與他搶柏先生?
    整個上午,他都待在餐廳廚房,盯著大廚們烹飪佳肴。聽二隊的副隊長說,柏先生在甲板底下審問押來的“寒鴉”餘部,他有自知之明,知道不能去摻和,便想著準備一桌美食,等柏先生審完了,就花枝招展地去邀個功,然後將柏先生“拐”去自己的房間。
    然而柏先生隻喝了一碗枸杞鴿子湯。
    他氣得跺腳,又不敢在柏先生麵前耍性子,隻得去射擊房玩了一下午槍,和隨從一道在餐廳用過晚餐後,才被侍者告知——“柏先生去了您的房間。”
    他簡直心花怒放。
    房間裏燈光不太明亮,柏先生穿著睡袍,正在抽煙。
    他乖巧地跪在地毯上,揚起一張美豔絕倫的臉。
    柏先生目光冷淡,垂眸看了看他,抖掉一截煙灰。
    他湊得近了些,溫聲溫語,“您累了嗎?我給您按摩吧。”
    柏雲孤以眼神應允,旋即閉上了眼。
    他立即伏低身子,開始按揉眼前那雙修長結實的腿。
    按摩這種事,他過去從未做過,他的身份也不允許他這樣。但旁人為了得到柏先生的寵愛,皆使盡百般手段,他也不願落了下風。
    最重要的是,他發現自己是真的愛上柏先生了——這個男人太強大,太深不可測,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蠱惑著他,令他甘願俯首。
    他不知道,柏先生別的情人是否也與他一樣。
    不多時,柏先生睜開眼,右手按住他的頭。他順從地停下手上的動作,巴巴抬起眼,心中忽地一驚。
    柏先生眼中依舊冷沉,卻有一分不同尋常的東西。
    他看不懂。
    片刻,柏先生將他一推,站起身來。他近乎本能地抱住柏先生的腿,眷戀都映在眼中。
    柏先生很輕地踢開他,向陽台走去。
    他呆了片刻,起身去浴室洗澡。
    他十分確定,柏先生今晚需要自己。
    沐浴之後,他裹著浴巾,赤腳走向陽台——那裏,柏先生正不知與誰打著電話。
    他身子骨嬌軟,一身雪膚滑膩如絲綢,款步走了過去,從後環住柏先生的腰。
    浴巾綁得不結實,稍稍一蹭,就滑落在地,他吻著柏先生的肩,漸漸遊走到前方,埋頭去吻柏先生露在睡袍外的胸膛。
    忽然,不安分的手被捉住,他一怔愣,抬眸就對上柏先生深淵般的眼。
    深淵裏,燒著黑色的火。
    一時間,他冷汗直下。
    “滾。”柏先生說。
    這一聲不怒不重,稀疏平常,他卻嚇得腿腳一軟,連滾帶爬從陽台離開。
    陽台上,柏雲孤整了整被扯亂的睡袍,“別再讓他去做那麽危險的事,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那邊不知說了什麽,柏雲孤半眯著的眼中寒意陡現,“秘書不需要賣命。我把他給你,不是讓他給你賣命。”
    海水呼嘯,銀浪翻飛。
    許久,柏雲孤勾起唇角,冷然地笑了笑,“你倒是算無遺策。”
    氣氛顯然鬆弛了些許,過了一會兒,柏雲孤又道:“我下周到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