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暗道銅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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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堂裏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上場門,片刻之後大堂內響起了一串悅耳的鈴鐺聲,緊跟著一個粉衣女郎一躍而出,輕盈的好似豆娘,足尖點地幾個起縱躍上舞台,飄飄萬福:“小女子雨荷有禮了!”
    趙遵和她隔門相談的時候曾經幻想過她的樣子,但是看到本尊還是震驚了。
    雨荷身材高挑,幾乎和趙遵平齊,雖然穿著拖地的長裙仍難掩其嬌柔的體態,纖細粉嫩的脖頸令人垂涎,雖然答應獻唱,可臉上還是罩著白紗,但是透過白紗依稀可以看到她精致嬌媚的臉型,唯一露出麵紗是一雙美目,正如蘇儀所言,那是一雙勾人心魄的眼睛,眼眸深邃透徹,好像夜空中璀璨的繁星,又好像暗室中發光的寶石,她的眼形修長,眼角微微上揚,含著笑,隻看了一眼,趙遵的眼神就離不開它了。在雨荷的眉心畫著三瓣殷紅的荷花,在她白皙的皮膚映襯下,顯得超凡脫俗。
    在她的身上彰顯的是貴族的氣質,任誰都不會把她當成一個青樓出身的女子!趙遵終於明白她為什麽不以真麵目示人了,戴著麵紗都能把男的魂勾走,摘掉麵紗還了得!女人長成這樣當真是禍害!
    在場的所有人都和趙遵一樣,深深地被高貴的“荷花仙子”吸引住了,這時上場門處又走出一位老叟,步履蹣跚,懷中抱著一把古琴,老叟在仆人的攙扶下走到台角坐定,調好了琴。
    雨荷姑娘清了清嗓子,準備獻唱,這時坐在首席的趙遵突然站了起來,因為他離舞台最近,所有人的眼球都被他奇怪的吸引了。
    錦娘馬上走過來詢問:“侯爺,您還有什麽吩咐?”
    趙遵高聲喊道:“我兗州乃是聖賢之地,姑娘遠來是客,客站主坐非待客之禮!”
    趙遵此言一出,幾個朋友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紛紛離席站到了他的身後,趙遵身份超然他站著,別人誰敢坐,十幾席的客人都站到了台前,大堂空出了很大一塊地方。
    趙遵又道:“錦娘,請門外的朋友都進來,大家一起聆聽姑娘的歌聲豈不妙哉!”
    大堂地方有限,隻能按照官級和財富邀請客人,很多州府的富商和官宦都被擋在了門外,如此勢必會得罪一大批人,趙遵站出來號召,替錦娘解決了大問題,錦娘興奮的恨不得親趙遵兩口。
    花禦坊敞開大門把街上看熱鬧的人都讓了進來,大堂裏一下子擠進來了三四百人,場麵熱鬧非凡,但是片刻之後又都安靜了下來。
    花魁獻唱了,在老叟琴聲中,雨荷翩翩起舞,邊舞邊歌,歌聲婉約如泣如訴,把在場的人都聽醉了,趙遵始終閉著眼睛,聽著聽著突然睜開了眼,和雨荷四目相對,對視雖然短暫,但兩個人心都不由得顫了一下。
    一曲唱罷,台下掌聲一片,雨荷姑娘在喝彩聲中施禮而退,留下一眾人久久回味不願離去。
    趙遵幾個人回到了之前飲酒的小院,蔡慶喝大了一大口酒,說道:“精彩啊!此等佳人真是萬中無一,老蔡我是長見識了!”
    蘇儀笑他道:“見了花魁,蔡兄家中的嬌妻美妾是不是食之無味啦!”
    蔡慶道:“非也!雨荷姑娘像出水芙蓉,隻可觀不可玩!老蔡我這種俗人給人家提鞋都不配,還是回家摟著自己的妻妾睡得踏實!”
    眾人為之婉兒,蘇儀道:“蔡兄說得對,雨荷姑娘的才情相貌隻有趙賢弟配得上,可惜啊,她的出身不好,難以正妻的身份進入侯府,做妾室又虧人人家,趙賢弟你說呢?”
    趙遵笑道:“這會功夫幾位兄長已經把我的終身定下了?我和諸位一樣都是愛花之人,但愛花不一定非要把養在自己的花圃裏,靜靜的觀賞不好嗎?”
    張釗撫掌道:“說得好,咱們再喝幾杯!”
    幾個人喝酒行令又玩了將近一個時辰,趙遵起身道:“幾位兄長,天不早了,回吧?”
    蔡慶奇道:“回哪兒?”
    趙遵說:“當然是回府休息啊?”
    幾個人相視一笑,張釗說:“賢弟,你真是個乖孩子!不過城門一個時辰前就關了,你怎麽回家啊?”
    周憲道:“賢弟隔門相會的時候,我已經打發仆人去給老夫人報信了,今夜留在府城不用回去了。”
    趙遵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快尋一家客棧住下,不然遇到查夜的兵丁又要多費唇舌了!”
    此言一出頓時引來了哄堂大笑,趙遵不解道:“諸位為何發笑啊!”
    蔡慶笑道:“賢弟,花禦坊有全城最豪華的客房,最漂亮的的姑娘,今天我請客,包你滿意!”
    趙遵大囧,臉一下子就紅了,蔡慶看在眼裏,驚訝道:“賢弟,你不會還是個雛吧?”
    趙遵萬分尷尬不知該如何回答,蔡慶道:“沒什麽可害羞的,男人嘛,不都得有這麽個過程!既然如此,嗯……,那得重新安排一下!”
    最後趙遵幾乎是被押著進了客房,他剛一進屋,門就被外麵的蔡慶等人關上了,趙遵想要逃,可又怕被朋友嘲笑,隻要硬著頭皮走向了套間。
    “是趙侯爺麽?”一個柔美的聲音從裏屋響起,說著趙遵生命裏“第一個女人”已經盈盈走了出來。
    趙遵已經在蔡慶的口中得知了這個女人的名字,她叫海棠,並不是花禦坊的娼妓,是女樂師,從不接客,二十八歲沒有成婚,男女之事上非常挑剔,一般的男人看不到眼裏,錦娘為了答謝趙遵仗義援手,親自去求得人家,她才肯陪趙遵度宿。
    人如其名,海棠是一個豐盈美麗的女子,雖然比趙遵大了十歲,但是臉上看不出風霜,依舊甜美如少女,她一手扶著門邊,一邊看著趙遵,嘴角帶笑,有種鄰家大姐姐的感覺。
    趙遵本來緊張的要死,看到自己的“第一個女人”一點也不像風塵女子,心平靜了一些。
    海棠上下打量著趙遵,嬌羞說道:“侯爺是不是見過了風華絕代的雨荷妹子,覺得海棠醜啊!”
    “怎會!海棠姐姐,你也……你也很漂亮!”
    海棠佯怒道:“那你還傻站著幹嘛,過來啊!”
    趙遵兩條腿像灌了鉛一樣,邁不動腿,海棠見狀笑著走過來,很親切的摟住了他的臂彎把他引進了臥房。
    臥房內紅燭高燒,榻旁點了火盆,暖洋洋的,桌幾上擺了點心和酒,海棠拉趙遵坐下,先給他倒了杯酒:“錦娘吩咐了,侯爺麵皮薄,我們慢慢來,先喝一杯!”
    說著她已經幹了自己那一杯,趙遵稍一遲疑,海棠替他端起了杯子,逼他一飲而盡。
    “侯爺,您通音律麽?”海棠又給趙遵滿了一杯。
    趙遵略微一點頭:“略知一二!”
    “海棠為侯爺獻上一曲箜篌好嗎?”
    趙遵一愣,箜篌是貴族中流傳的樂器,很難演奏,在民間都很少有人知道這種樂器,忍不住說道:“勞煩姑娘了!”
    海棠不愧為花禦坊的首席樂師,一曲箜篌令人魂牽夢繞,曲終趙遵忍不住叫了聲好,海棠笑道:“侯爺對音律可不是略知一二,您是行家!”
    趙遵說道:“兒時家母常常在夜間彈奏箜篌,記憶頗深,卻不是什麽大行家!”
    海棠搖頭道:“海棠是吃著這碗飯的,是不是行家瞞不過我的眼睛!來而不往非禮也,侯爺是不是要回贈我一曲啊!”
    趙遵磨不過,隻好為其撫琴,趙遵的母親精通音律從小教他各種樂器,趙遵琴藝非常高超,海棠聽了一段就隨著琴聲跳起了舞。
    剛開始跳的還算規矩,後來借著酒勁變得放浪了起來,趙遵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被她撩撥的麵紅耳赤,琴音都不準了。
    海棠對趙遵非常中意,怎麽看怎麽愛,跳完舞回到趙遵身邊,把衣領扯開了露出白皙的脖頸,一邊扇著風一邊說道:“炭火好旺啊,侯爺,您不熱嗎?”說著海棠拉著趙遵走向了床榻,按說趙遵有絕藝在身,一個柔弱女子他隻要輕輕一揮手就能掙開,可是被趙遵的手被她一握,整個人都酥了,踉踉蹌蹌的被按到了軟塌上。
    雖然色令智昏,但修習上乘內功的趙遵始終保留著這一分清醒,漸漸的趙遵發現自己身上的熱不正常,氣脈中流離著絲絲縷縷的淤阻!
    中毒了!
    趙遵一下子全都清醒了,是誰給自己下的毒!他看了一眼在自己懷裏放浪形骸的海棠,她隻是一個樂師,和自己無冤無仇應該不會害自己。他貴為侯爵,如果在花禦坊出了意外,這裏每一個人都難脫幹係,自己也沒別的仇家啊?
    其實是趙遵誤會了,他不知青樓“規矩”,接待童身的客人一般都選經驗豐富的姑娘,可是趙遵身份特殊,錦娘求來了海棠,但是海棠是樂師,錦娘怕海棠伺候不好侯爺,於是偷偷在他們喝的酒裏加了一點春藥,以促成他們的好事。這事錦娘做的極是機密,連海棠都瞞了,可千算萬算她沒算到趙遵文質彬彬的外表下會有好武藝在身,趙遵覺察到氣血受阻本能的以為自己中毒了。
    趙遵沒有任何江湖經驗,發現“中毒”之後頓時慌了,他想運功逼毒可海棠已經欲望熏心把他纏了個結實,不動粗還真掙不開。
    可是麵對懷中風情萬種的弱女子,趙遵無論如何下不去手,於是裝作色欲爆發的樣子,一翻身把海棠壓在身下,不經意間用左手輕捏了她的脖頸一下,海棠立刻安靜了下來,趙遵試了一下她的鼻息,他力道控製的很好,隻是睡了過去。
    趙遵立刻坐下盤膝運功,很奇怪,沒費什麽勁就把“毒”排幹淨了。趙遵長出了一口氣,替海棠蓋上了被子,穿好衣服就要開門離去,手已經碰到房門,突然又收了回來。這是他出生十七年來首次“遇刺”,就這麽稀裏糊塗的走了,有點於心不甘,趙遵想到了師父囑咐過他的話,決定留下來探一探花禦坊的水。
    趙遵在房中四處查找可疑之物,終於在床底發現了蹊蹺,有幾塊地板是活的,叩之空空有回聲,趙遵雙手運氣硬生生把幾塊摳了出來,地麵上露出了一個黑洞洞的洞口。
    暗道!
    果然和師父說的一樣,花禦坊並不隻是青樓那麽簡單,一個樂師的房間裏都藏著暗道,無法想象整個花禦坊地下會是什麽樣子。
    趙遵吹熄了屋中蠟燭,關閉了所有的門戶,然後鑽進了暗道,順著階梯下去三四丈,暗道中突然亮了起來,趙遵貼著牆壁慢慢向前挪,一閃身他發現進入了一條幽深的小徑,每隔一段,在牆壁上都點著燈。
    趙遵躡足潛蹤小心翼翼向前摸,花禦坊每一個房間都連接著密道,隻要有人蹬上階梯把耳朵貼在地磚上,房中的一切全都逃不過偷聽者的耳朵。還有個別房間連接著竊聽的銅管,不知為何。
    趙遵試著聽了房間的動靜,要麽寂靜無聲,要麽淫詞浪語,趙遵想看一下密道的盡頭在哪兒,於是加快了腳步,可當他路過一根銅管的時候,卻邁不動步子了。
    因為他聽到了最恨的聲音,確切的說是最恨的一種語言,匈奴話!
    趙遵懂事之後知道了父親的死因,從那時起他發誓一定要為父親報仇,他如此刻苦習武正是出於此因,而且他偷偷花重金請來在北口和匈奴人貿易的馬販教授自己匈奴語,趙遵的匈奴話說的雖然不好,但以他的聰明才智聽匈奴話的大意絕不會錯。
    趙遵一聽在大周朝廷的腹地竟然有人在說匈奴話,立刻警惕了起來,他把耳朵湊到銅管口仔細傾聽。現在屋中說話的人變成了一個漢人,是個中年人,有很重的河北口音,隻聽他客氣說道:“勞煩貴使渡海繞行千裏,我心實在不安,來,幹一杯,為貴使洗塵!”
    然後聽到了飲酒的聲音,放下酒杯那個說匈奴話的人開口了,趙遵大概聽出了此人的意思,他在埋怨這個漢人太過小心了,害得他要在冬天渡海,繞行了幾千裏,好懸沒丟了性命!翻譯的話印證了趙遵的耳力。
    那個漢人賠不是道:“貴使不知,冀州牧孫桓與我家韓將軍貌合神離,常有加害之心,所以行事需多謹慎,我一定多找幾個漂亮姑娘讓貴使滿意,您多包涵!”
    翻譯把漢人的話原原本本就給了匈奴使者,使者一聽有漂亮的中原姑娘,立刻興奮的哇哇怪叫。
    接下來漢人把話引入了正題:“貴使,我家韓將軍上次在信中的提議,左賢王是如何答複的?”
    匈奴使者道:“韓將軍以五萬支雕翎箭換五百匹駿馬,出價非常有誠意,可是戰馬是我們的依仗,供給漢軍戰馬等於資敵,我們左賢王要慎重考慮一下!”
    漢使本以為雙方一拍即合,沒想到其中還有變數,急道:“我們韓將軍素以大匈奴為朋友,絕不敢與大匈奴為敵!資敵這話從何說起啊!我家韓將軍和孫桓有隙眾人皆知,近年來孫桓假借朝廷的名義不斷消減本應給我們軍需物資,屢屢挑釁,韓將軍求購戰馬隻求自保,還請貴使明察!”
    一番話說的極是懇切,匈奴使者大為感動:“大周皇帝幾次對我們大匈奴動武,這個孫桓都充當馬前卒,極是可惡!韓將軍是我們左賢王的朋友,朋友的忙我們一定幫,五百匹戰馬我們給了!不過,韓將軍還要準備一些金銀首飾,左賢王要謹獻給大單於的胭脂,畢竟在我們匈奴倒賣戰馬可是非常重的罪,必要的打點是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