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再現賊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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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道:“是啊,五嶺郡淪陷,皇帝大為震怒,欲派遣征南將軍馮異奪回五嶺驅百越人與國門之外。呂大將軍堅決反對,他說即便奪回五嶺還是受不住,空耗軍資不如不去!皇帝不允,馮異將軍帶數萬精兵進入五嶺地區,百越人乖乖的讓出了占據的城市,大軍輕而易舉的收複了失地,但幾萬大軍駐紮下來很快發現糧草供應不上,十幾天後漸漸有斷糧苗頭,馮異將軍隻好帶隊伍回還。若大軍安全撤回,此戰也算找回了點麵子,可馮異將軍怨恨當地人坐視百越屠殺漢人而不救,又與百越軍暗通款曲,他找不到百越人撒氣,便把氣都撒在當地部族的頭上,縱容軍士燒殺淫掠,這下捅了大簍子,五嶺附近十幾個部族一哄而起,一路尾隨晝夜不停的騷擾截殺馮將軍的隊伍,馮將軍拚死衝殺好不容易才逃了回來,可他帶去的人馬死傷了大半!消息傳到長安,皇帝大哭一場,輟朝十日,以示哀悼!之後在追究失敗責任的時候大將軍和皇帝又產生了分歧,大將軍認為馮將軍縱容士兵殘害地方,是導致大軍失敗的主因,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應予以嚴懲,可皇帝認為馮異處理並無失當,當地山越人違背了大周皇帝的命令,助紂為虐,理應受到懲罰!最後隻減了馮將軍的年俸,草草了事了。”
趙遵有些不懂了,他問道:“我聽說當今天子在未登基前曾做過天下兵馬大將軍,在作戰中呂立功勳,最終在諸皇子中脫穎而出得繼大統,如今為何這般糊塗,不該打的仗打了,該罰的人卻不罰,這如何能服眾呢?”
小五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皇帝是天下第一等的聰明人,他心裏比誰都清楚,收複五嶺郡的戰役雖然得不到什麽實質性的好處,但是可以向世人展示他混一天下的決心,讓敢與我大周為敵的人知道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不處罰馮將軍原因也很簡單,一統天下的大業剛剛開始就處罰大將,與士氣不利,也會令將軍們心寒,這些都是帝王之術。可咱們這位呂大將軍不想這些,他是將軍隻考慮如何打戰,打勝仗,其他的一概不考慮,根本不會揣摩皇帝的心意,說白了就是不會當官!他見自己的正確建議接二連三被皇帝否決,火了,稱病不朝,跑到了老家不露頭了!把皇上弄的非常難看,派人去請吧,等於承認自己錯了,不去吧,對天下人又沒法交代,可把皇帝氣壞了!”
趙遵心中暗道不好,帝帥有隙國之大忌,大將軍違命抗上,在用人之際皇帝不會計較,一旦天下太平了,很難有善終啊!
小五接著說道:“大將軍為人沒得說,夠仗義,能打仗,唯一不好的就是不通人情世故,朝裏一個知心朋友沒有,皇帝也知道他的脾氣秉性,沒怎麽為難他。如今要和匈奴人開戰了,怎會少了他這位百戰百勝的統兵大將,不瞞你說,封將軍這麽急著走就是得了皇帝的密令,去河南請呂大將軍歸朝共商對匈作戰的大計,封將軍是呂大將軍的老上司,對他有知遇之恩,想必這次他不會拒絕。”
兩個人在河畔一直聊到深夜,小五向趙遵講述了很多他的軍旅生涯,因為他是騎兵出身,提的最多就是騎兵奔襲,大迂回大包抄,穿插到敵人背後切斷糧道等等,全都是大周軍隊最精華的戰術,特是大規模騎兵軍團戰的大膽設想,這些都深深影響了趙遵。
趙遵每天和小五等人廝混在一起,領略到了前所未有的戰爭藝術,但是隨著修河築堤工程的結束,趙遵找不到借口每天早出晚歸,在母親的嚴管之下又恢複了每天到先生家讀書和朋友飲宴的貴族子弟正常生活,不過隻要有機會他還會跑到訓練場地去看看。
這一日趙遵早早離開了先生家,騎快馬趕到了訓練場,離著還有很遠,他就聽到了喧囂聲,等到了一看,趙遵可樂壞了,馬!他看到自己的那些夥伴們每人都騎上了馬。
“五哥!你們在哪兒搞到了這麽多馬匹?”趙遵興奮的對小五喊道。
小五笑道:“哪兒搞的?千匹軍馬除了朝廷撥派誰還供應的起!”
趙遵笑道:“說的也是,我叔叔真有本事啊,剛入伍的新兵就配上馬了!”
小五道:“封將軍就是來挑騎兵的,不配馬怎麽訓練啊!不過你也別太高興,這些都是走馬,是前線退下來的馬齒較長的老馬,平時代代腳力,做訓練用還行,到戰場上衝鋒可沒那個衝勁和耐力了!我們先拿這些老馬練練基本的齊射功夫,培養人和馬的默契,等練的差不多了,封將軍會調撥來最好的戰馬!”
趙遵追問道:“什麽時候開練?”
小五回答道:“我正想去找你呢,馬匹到了,你們這個訓練場就不夠用了,有沒有合適馬匹奔跑,地麵又廣的地方?”
“又寬又廣的地方?”趙遵想了好半天,突然想到了一個好去處,忍不住興奮的喊道,“有了,此去西南四十裏乃是大河的古河道,已經幹涸了數十年,河底又寬又廣沒有人煙,非常便於訓練馬術,而且河兩岸有吃不完的青草,馬兒也不愁吃!”
小五一拍大腿:“太好了,那我們立刻出發前往大河古道!”
此言一出趙遵愣了,他沒想到小五他們走的怎麽匆忙,馬隊遠徙四五十裏,以後再想去見他們就更難了。
趙遵心中不舍,但小五和那些弟兄們早已經等急了,次日淩晨一眾人馬直奔大河古道而走,趙遵來到空無一人的訓練場,泛起了無限的失落。
強烈的孤獨感讓趙遵幾夜難以入眠,這一天早上趙遵在家讀書,仆人通報說接到了周憲家人口信,邀請趙遵赴宴,地點是讓他又愛又怕的花禦坊。
封不遺臨走前和趙遵約定讓趙遵盯住花禦坊,看看能不能抓住韓奎和匈奴人勾結的罪證,期間趙遵多次與周憲等朋友到花禦坊玩樂,趙遵留宿在海棠的住處,通過地道暗探花禦坊,結果一連幾次都沒有任何收獲,兩三個月過去了趙遵漸漸沒了耐心,以為自己殺了韓豹,韓奎做賊心虛更換了接頭地點。趙遵害怕與海棠的關係糾纏不清,又始終對花禦坊存有戒備,每次進到花禦坊總感覺背後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為此趙遵已經有一個來月不曾去那裏了。
趙遵放下書,問仆人:“來人原話怎麽說的?”
仆人答道:“周公子說蘇博士得了一口數百年的古琴,要為他慶賀,周公子做東請您和蔡公子去花禦坊赴宴!”
趙遵一聽都是老熟人,有點動心,加上小五等人離開讓他心中煩悶,於是決定到花禦坊喝個痛快,他對仆人說道:“備馬,赴約!”
出去喝酒度宿不能瞞著母親,趙遵乖乖向母親告了假,趙母對趙遵最近的表現頗為滿意,隻是吩咐他注意安全,別的並不交代。
初秋時節風光無限好,趙遵並不急著趕路,騎在馬上悠然自得的看著風景,享受著愜意的涼風,走走停停,華燈初上的時候趙遵才進了府城。
花禦坊門前依然車水馬龍,離著老遠趙遵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原來女樂師海棠聽說趙遵要來,早早地就在門口等候了,麵對這個身材姣好又溫柔的大姐姐,趙遵總是有點害羞。海棠見到趙遵,那種喜悅卻是無法掩飾的,趙遵剛一下馬海棠就挽住了他的胳膊,埋怨他久不來相會。
趙遵被進進出出的客人看得渾身不自在,正尷尬間錦娘從門裏走了出來,替他解了圍:“海棠!你不在樂隊出亂子了,接連兩個曲子都有錯音,你還不去管管!”
老板訓話,海棠不敢不聽,輕歎了口氣,然後對趙遵說道:“還是你們常去的小院,等忙完了,我去陪你!”說罷盈盈離去。
錦娘看著海棠的背影,也歎了口氣,對趙遵說道:“侯爺,海棠她有點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會點醒她的,您別介意!”
趙遵尷尬的點了點頭,跟錦娘入了花禦坊大廳,幾十天未來,大廳裏的布局又變了,藍色的地毯已經換成金黃色,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菊花,有秋感覺。
趙遵忍不住讚歎道:“錦娘心中有四季,布置的好!難怪你們花禦坊生意興隆了!”
錦娘笑著說:“侯爺抬舉我了,我給您帶路!”
趙遵道:“不必了,輕車熟路,剛入夜客人這麽多,你去應酬吧!”
錦娘見趙遵不見外,也不再堅持,派得力的小廝引路,把趙遵送到周憲包下的小院,故地重遊趙遵不由得想起了與雨荷見麵的場景,走著走著趙遵突然停了下來,他看到自己曾經租過的,也是韓豹與匈奴奸細密會的那棟小樓裏走出了一個雜役,看樣子這棟樓有人居住,雜役是負責打掃房間的。
趙遵立刻警覺了起來,不過表麵上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隨口問道:“哦,這樓又給租出去了!”
小廝應聲道:“是的,侯爺,客人已經住下小半個月了!”
趙遵道:“我聽錦娘說,這棟樓租金最是昂貴,等閑人可住不起!這位租客恐怕身份不一般,不知是行走的富商,還是官宦家的公子啊?”
小廝一聽這話,樂了:“嗨呀,還富商公子哥呢!就一個北口開的土包子,桃都沒見過!說的話嘰哩咕嘰裏咕的,我們一句都聽不懂!”
趙遵聽到“北口”二字,心頓時狂跳了起來,但表情上卻還在極力的掩飾,笑著說道:“是嘛,讓你說的我都有點像見見這個人了,這個人有多大,長啥樣啊?”
小廝尷尬的笑了笑:“嘿嘿,長啥樣吧,我還真沒太注意,三十多歲的樣子,一臉絡腮胡子,別提多邋遢了!”
趙遵又說:“這人來了半個月你都認不清他的臉?”
小廝陪笑道:“這個客人裝扮古怪的很,兜頭的皮帽子不知是借來的還是租來的,一會兒都不肯摘下來,麵皮黝黑又不刮胡,雖然打過幾次照麵,但我還真不知道他真麵目長啥樣!不過這個人神神秘秘的,天天早出晚歸,我也沒見過他幾次!”
趙遵說道:“北口來的人多是做皮貨生意的,早出晚歸估計是做生意去了!”
小廝道:“我看不像,做生意哪有不帶貨的,客人來的那天正好我當值,他就帶了一個背包,別的啥都沒帶!”
趙遵故做驚奇道:“不做生意?不會吧?租這麽貴的房子,難道隻圖享樂?”
小廝說:“別提了,錦娘本以為逮到了個大金主,專門找了最漂亮的姑娘去陪他,結果您猜怎麽著,剛一進門就讓客人給轟出來了!而且客人嚴令我們不許靠近他的房間,一天隻需一個雜役進屋打掃,就連飯食都很少吃我們的,可把錦娘氣得不輕!”
“哦,這可真奇了!不做生意,吃喝嫖賭全不沾,那他來你們花禦坊是因為嫌錢多啊?”
小廝低聲說道:“依我看,這個家夥是來我們花禦坊會客的。”
趙遵一聽,終於要說到正題上了,忙追問道:“你怎知道?”
小廝說:“這個人每天晚上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大廳問執事有沒有人來找他,天天如此,所以我才說他是在等人!”
趙遵緊緊地握住了拳頭,心說等了小半年終於把奸細等到了!隻是不知這人是匈奴來使,還是韓豹的親信,看樣子雙方溝通也不十分方便,雖然上一批接頭人沒能活著回去,可他們還是隻能到上一次約定的地點見麵。
“侯爺,您這是?”小廝見趙遵臉上陰晴不定,忍不住問道。
趙遵忙收住了心神,不再去想這些,以免被人看破,他輕咳了兩聲:“咳咳,沒事,還真有點餓了,快點走!”
周憲包下的小院離此已經不遠了,趙遵為了掩飾自己慌亂的心情,加快了腳步,進院就把引路的小廝打發走了。朋友們見趙遵來了,紛紛迎了上來,一番文人的寒暄過後,賓主落座,酒菜早已備好,瓜果點心流水一樣端上來,席間錦娘和海棠等熟絡的人也紛紛加入了進來,都等著大才子蘇儀展現自己超凡的琴藝。
酒酣耳熱之際蘇儀取來了新得的古琴,眾人上前觀賞,果然古色古香,清雅別致,蘇儀輕輕撥動了幾下琴弦,悠揚的琴音立刻傳了出來。在眾人的鼓動之下,蘇儀接連演奏了兩首古曲,大家聽得心曠神怡,唯獨趙遵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奸細的事,他在想如何才能完成叔叔留下的使命。蘇儀第二曲終眾人鼓掌的時候,隻有他無動於衷,陪在他身邊的周憲和海棠都向他投來了好奇目光,周憲問道:“賢弟,怎麽有點心不在焉?”
趙遵自知失態,忙解釋道:“沒,沒有,我是聽蘇兄的琴聲太入迷了,忘了鼓掌了!”
眾人怎知他的心思,周憲提議道:“趙賢弟的琴藝與老蘇也隻在伯仲之間,今天高興,趙賢弟你也露一手啊!”
“不不不不,我那兩下子哪行啊,這不是讓我丟醜啊!”趙遵趕緊擺手道。
女樂師海棠卻說道:“小侯爺的琴藝,海棠有幸聽過,絕對有大家風範,今天在座的都是懂音律的,你何必藏著掖著的啊?”說罷不管趙遵樂不樂意,硬是把他拽離了席。
趙遵被眾人盯得渾身不自在,隻得勉強演奏了一曲,趙遵琴藝確如海棠所言,絕不在博士蘇儀之下,可今天心情複雜難以安心,大失平日的水準,一首不長的曲子竟有兩三處走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