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請君入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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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場的包括蔡慶這樣的紈絝子弟也都精通音律,更別說花禦坊這樣頂級青樓裏的女人了,大家都聽出了趙遵的失誤,以前聽過趙遵彈琴的如周憲、海棠等人都感覺不可思議,以前沒聽過的像錦娘他們都認為趙遵本身琴藝很是一般,仗著身份特殊,被朋友吹捧而已。兩種人都不敢明說,也不能明問,都給趙遵鼓了掌。
    趙遵尷尬的笑了笑,退回到本席,海棠拉著他的衣角低聲問道:“你今天是怎麽了,有心事麽?”
    趙遵哪敢名言,支支吾吾地說道:“啊,是啊!有點……有點疲倦了!”
    一旁的蔡慶附和道:“天是真不早了,明天縣學開講,老周和老蘇都要早起準備,不如就到這裏吧!”
    做東的周憲站起身來,歉然道:“蔡老弟不提,我還真忘了!招待不周,各位賢弟多海涵!”
    趙遵道:“縣學開講馬虎不得,酒以後有的是機會喝!”
    眾人紛紛離席,這時蔡慶突然問道:“趙賢弟,你是跟我走啊,還是去老周他家?”
    兗州府城門日落時分便關了,趙遵等人來府城飲宴之後隻能留宿在府城裏,趙遵一般都會住在周憲和蔡慶二人的府上,所以蔡慶才會有此一問。
    趙遵差點說出“去你家”三個字,旋即又想起了奸細的事,立刻改口道:“今天不走了吧!”
    本來已經往外走的幾個人都停住了腳步,用異樣的眼神看向他,趙遵尷尬的笑了笑,不知道如何解釋,錦娘笑著說道:“就是,在哪兒不是睡啊,我給侯爺安排最舒服的屋子!”
    趙遵惦記著花禦坊裏四通八達的地道網,忙道:“不必,海棠姐姐的房間就很好,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海棠還以為趙遵終於開竅了,心花怒放,拉著趙遵就走,把一眾人都逗樂了。
    夜已深,花禦坊的喧囂漸漸散去,大部分客人都已安寢,大廳中隻有值夜的還在聽事,這時一個戴著皮帽的人走進了花禦坊的大門,徑直走到了值夜的小廝麵前,低聲的問道:“白天有人來找過我嗎?”
    那小廝忙了一天了,正在打盹,被來人嚇了一跳,待他看清問話人的時候,臉上立刻顯出了不屑,不耐煩的說道:“客官!現在是什麽時辰了!你才回來!”
    來人並不在意小廝無理的態度,又問了一遍:“白天可有人來找過我?”
    小廝更不耐煩了,直接揮手轟人了:“沒有沒有沒有,沒別的事吩咐,客官就早點睡吧!”
    客人歎了口氣,耷拉著腦袋走向了後院,轉了幾個彎回到了自己的住處,進了屋也沒點燈,徑直走到桌幾旁抓起水罐,咕咚咚喝了幾大口,然後脫了鞋襪狠狠的往床上一趟,枕著雙臂連連歎氣。
    不知過了多久,躺在床上的人似睡非睡之間,突然他猛地一機靈,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敲門聲,有敲門聲!
    此時已是中夜時分,萬籟俱寂,他還以為聽錯了,但過了一會兒門外再次響起了輕輕敲擊房門的聲音,聲音雖然不大,可足以震撼到他緊繃的心神。
    “誰……誰啊!”過了好一會屋裏的人才壯著膽子問了一聲。
    回答他的隻有一串更急促的敲門聲,半夜三更,突然有人敲打房門,詢問卻不回話,無論是誰碰到這種情況都會害怕,屋裏這位也不例外,臉都嚇白了。
    可畢竟身處繁華的州府的中心,離自己住的房間百步之內少說住了幾十個人,想想這些又不是那麽怕了,他小心翼翼挪向門口,借著微弱的月色,隱約看到門口僵直的站著一個人,月影朦朧來人的高矮胖瘦一概看不出來。
    他剛想再問一聲,突然間想到了什麽,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寒戰,是他?猶豫再三還是說出了那句話:“將軍是您嗎?”
    門外的人冷冰冰的“嗯”了一聲,屋裏的人鬆了一口氣,旋即又有一股寒意襲來,哆裏哆嗦的打開了門,門外人一陣風似的闖了進來,進門立刻把門閉上了。
    屋裏的人站在門邊上,噤若寒蟬,直打哆嗦,好半天才敢抬起頭,來人身披黑袍頭臉也都藏在鬥篷裏,屋裏又黑根本無法判定來人究竟是誰。但屋裏的人又畏懼來人的身份,不敢明問,在身上磨了半天掏出了一塊玉佩,遞了過去。
    來人接過玉佩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居然把玉佩收進了袖子裏,“你不是……!”屋裏的人立刻明白了,來的人不是自己的接頭人,震驚之下想喊,可剛開口就被來人一掌打在脖頸上,哼了一聲就昏了過去。
    黑袍人動作非常快,打昏對方之後立刻背起了他,悄悄退出了房間,來到花禦坊的後院,輕輕一躍便翻了出去,午夜時分州府的大街小巷都安靜無人,黑袍人一路小跑來到城南一口古井旁,竟然抱著被打暈的人一起跳了下去。
    這是一口枯井,平時附近百姓的垃圾都扔在井裏,氣味不怎麽好聞,不過下麵空間很大,越往裏越幹淨。
    黑袍人把奸細拖到井的最深處,取出準備好的麻繩把他捆了個結實,然後又在他口裏塞了快破布,防止他醒了之後叫喊,再三檢查之後才飛身出了井口,順原路回到花禦坊,他輕車熟路的來到一間小屋旁,輕輕推開門把黑袍脫下放進早已經準備好的包袱裏,然後又脫了外裳躡手躡腳的鑽進了被窩,被窩裏一個俏麗的佳人早已經睡熟,對所發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
    這黑袍人是誰啊!
    趙遵!
    趙遵今天留宿在花禦坊的目的就是為了抓獲這名奸細!酒席宴間趙遵已經謀劃好了一切,他借故留宿在海棠的房間中,一是因為他熟悉海棠房中的地道,便於他出入脫身,二也可以留個不在場證明,以免他日被韓奎獲悉留下後患。
    入夜後趙遵使出渾身解數把海棠哄睡,然後從地道溜出來,躲在了大廳的屋脊上,奸細回來打聽有沒有人找他,如何回的住處,趙遵看的一清二楚。他故意等奸細似睡非睡頭腦發昏的時候敲門,使用詐術誆騙出了奸細接頭的信物,然後突然發難將其製服,把人轉移到了古井之下。
    整件事趙遵做得滴水不漏,一點破綻都沒留下,第二天天亮海棠招呼侍女為趙遵梳洗,兩人共進早餐之後趙遵方才從容的離開,先是到了縣學聽講,然後在州府裏溜達,實則是不放心枯井裏的奸細,他知道接頭的奸細肯定不會再白天露麵,但夜長夢多必須盡快審出口供,以防接頭的奸細逃脫或者看出毛蹺遁走。
    終於熬到了午夜,趙遵又穿上了那套黑袍,再三確認沒有人跡這才飄然跳入井中。
    那奸細老早就醒了,可是趙遵的繩結打的太結實了,他無論如何解不開,而且就算解開了,四五丈的井口沒梯子打死他也上不去!至於呼救,那就更不現實了,嘴裏堵著東西不說,即便可以喊,一旦驚動了官府,自己身份要是暴露了,那還不如就這麽死了來得痛快!
    一整天他躺在陰冷的枯井裏就想一件事,到底是什麽人打昏了自己,他對整件事了解多少,自己如何應付他。
    想著想著一個黑袍人突然從天而降,打斷了他的思緒,不過事到如今他反而不怕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於是表情上輕鬆了幾分。
    趙遵穿上黑袍,這種故作神秘的勁頭就不能改,趙遵徑直走到奸細的身旁給他鬆了綁,又扔給了他一包幹糧。
    奸細打開包袱皮一看是吃的,也不客氣蹲在地上就是一通猛吃,趙遵就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很快奸細吃飽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後抱拳當胸,豪氣地說道:“朋友,你把我擄到這兒,要錢要貨你說話!要命的話,剛才也喂飽我了,算夠意思啦!要動手你利索點,折磨人的不是好漢!”
    這幾句話說的鏗鏘有力,那股視死如歸的氣勢很爺們,如果不是看到他額角滲出些許汗珠和微微打顫的雙腿,趙遵還真以為他是個死士呢!趙遵知道他慷慨激昂的背後其實是心虛,裝出點樣子是糊弄人的。
    於是趙遵還是不吱聲,就這麽冷冷的站著,一站就是兩個多時辰,那奸細剛開始還繃得住,後來就變得越來越急躁,不時向趙遵吼,讓趙遵殺了他,情緒幾近崩潰。可趙遵依然沒有理他,直到這個奸細從狂躁變成了絕望,徹底安靜下來的時候,趙遵突然用極其沙啞的假聲說了一句:“你是韓奎的人,還是左賢王派來的?”
    趙遵這話說的非常巧妙,開門見山告訴奸細,自己知道內幕,把他抵賴和編造謊話的後路都給斷了。
    奸細抬起了頭,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趙遵,結結巴巴地說道:“你……你都知道了!”
    趙遵很直白的回答道:“要是都知道,還留你的命幹什麽?說說吧!”
    奸細嘴巴張了張,卻沒有發聲,反而又把頭低下了。
    趙遵冷冷說:“事到如今,你還什麽豁不出去的?”
    奸細苦笑道:“招與不招都是死,咬死不說我的家人還能保住!”
    趙遵沉聲道:“招了未必會死,不招你的家人也未必保得住!你可想好了!”
    奸細搖頭道:“你不了解他們,如果我招了,我的家人會死的很慘!”
    趙遵淡淡的說:“你這說是因為你也不了解我!其實我並不像看上去那麽和善!”
    奸細下定了決心似的,咬著後槽牙說道:“那你隨意吧!”
    趙遵活動活動了手腳,說:“好吧,那咱們開始,走走過場!”說罷他從背後結下了一個皮囊,往地上一放,發出了金屬銳器碰撞的響動,看樣子裏麵的東西還不少。
    那奸細故作鎮定,但眼睛還是被異樣的聲音吸引了過去,趙遵不慌不忙的把皮囊打開,隨手取出幾把鋒芒畢露的短刀,一字排開插到地上,接著又取出一條粗如兒臂的鐵鏈,然後是一把一尺半長的大剪子,趙遵每取出一樣凶器奸細的身子就跟著顫一下,趙遵這邊好像還沒有決定要從哪個開始,挑挑揀揀的都不太滿意,於是又從皮囊裏取出了幾樣東西。那奸細全身都被汗水濕透了,不過還在硬充好漢。
    趙遵一件件往外掏逼供用的工具,這時他從皮囊裏拿出了一樣怪模怪樣的手掌大的東西,又像斧又像刀,刃口很寬但很薄。奸細看到這樣東西反應特別大,幾乎癱軟在了地上,這一切全都看在了趙遵的眼裏,用拇指試了試刃口,很鋒利,他裝作很滿意的樣子:“好了,就從它開始啦!”
    趙遵拿著這把小斧子慢慢逼近奸細,奸細拚命往後退,趙遵陰陰的說道:“看樣子,你見過這東西啊,那你一定知道這是幹什麽的嘍!”
    “不……不知道,我……我什麽都不知道!”奸細已經退到了洞壁,他死死抵在角落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趙遵心中暗笑,你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於是用陰邪的聲音說道:“這把刀是我在一個馬夫那兒得來的,當時我隻感覺它樣子奇怪,後來我問他這刀是做什麽用的,你猜他是怎麽說的?”
    說著趙遵已經逼到奸細的麵前了,泛著藍光的刀鋒往他眼前一晃,奸細嚇得拚命後背抵住洞壁,搖頭道:“別……別過來!”
    趙遵繼續冷聲說道:“他說這刀是騸馬專用的,非常鋒利,馬的家夥這麽大,一刀下去切的幹幹淨淨,人說要是閹人呢?”
    奸細已經嚇尿了,很明顯他一早就知道這刀是做什麽的,死他也許已經有覺悟了,但要是臨死變還要閹人,那也太受罪了。
    “你快殺了我,折磨人算什麽好漢!”奸細厲聲喊道,聲音都變了。
    趙遵吼道:“一個勾結匈奴,出賣祖宗的畜生,我憑什麽給你個痛快!騸完了你,再不說,我一刀刀刮了你!”
    奸細徹底崩潰了,跪倒在了地上,聲淚俱下:“我……我招,我全招!”
    趙遵聽罷立刻收起騸馬的刀具,說道:“對嘛,這個態度我喜歡!”說罷扔給了奸細一個酒壺,“喝兩口酒緩一緩!”
    奸細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拔掉酒壺的塞子猛灌了幾口,又長歎了口氣:“唉,您說吧,想知道什麽?”
    趙遵說道:“我要知道一切,每一個細節,不厭其詳!”接著他又警告道,“我給了你機會,可別不珍惜,一旦說的和我了解的不一致,我立刻動手讓你變成閹人!”
    奸細道:“不敢不敢,可我從哪兒說起啊?”
    趙遵搬了塊石頭往上麵一坐:“有的時間,先從你自己說起吧,叫什麽,哪人?”
    奸細老老實實的交代道:“小人名叫辛銘,雲中人。”
    趙遵皺起了眉頭:“姓辛,雲中人,難怪你認識騸馬的家夥!”
    奸細陪笑道:“是啊,我們邊郡的人從小和馬匹打交道,沒想到在這兒能看到,可笑了!”
    趙遵冷冷的說道:“我也沒想到堂堂辛氏大族居然會勾結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