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三方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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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不!”辛銘急忙搖手否認,“辛家絕對沒有勾結匈奴人做對不起祖宗的事!”
    趙遵說:“那這事就不好解釋了!”
    辛銘說:“說來話長了,辛家是雲中郡的大戶,以養馬聞名於天下,每年向朝廷和民間供應數以萬計的良馬,家資巨萬,如今辛家的宗主辛鷹年事已高,實際掌權人是他的兩個兒子,大爺辛遜,二爺辛忠。前年老宗主大病了一場,痊愈後便把族中的產業交給了大爺和二爺打理,大爺負責官馬,二爺專營民間用馬,剛開始二人各自經營相安無事,可不久前皇帝擴充軍隊大量購進良馬,大爺那邊生意興隆財源廣進,而二爺這邊卻毫無建樹。本來老宗主在接班人上舉棋不定,這樣一來更傾向於傳位給大爺了。二爺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可朝廷的決議自己無法左右,隻好打起了歪點子。”
    辛銘偷看了一眼趙遵,見他沒有啥反應,繼續說道:“這時候魏郡太守韓奎主動找上了我們二爺,二人本有舊,韓將軍沒少購買我們家的戰馬,可皇帝的詔令一下戰馬全都供給了三大營,地方上哪怕給再多錢,苦於無馬可供。韓奎將軍找到我們二爺提出購買五百匹良馬,可是二爺經營的民馬根本不符合韓將軍戰馬的要求,要擱在平時這買賣不做也就罷了,可涉及到能不能接替宗主的位子,就顯得格外重要了!二爺想到了匈奴的左賢王,您可能也知道,在邊地,特別我們又是養馬的,少不了和北地的各民族互市以購進良馬配種,匈奴左賢王是個野心家,也在擴大勢力,為了討好大單於身邊的近臣,經常偷賣馬匹以獲取財貨,和辛家也有交往,於是二爺牽頭讓雙方會麵,二家一拍即合,一方賣馬,一方出財貨,二爺負責馬匹的轉運和通關的手續,從中獲利。交易非常順利,二爺獲利甚豐,皆大歡喜。很快韓將軍要購進第二批軍馬,但是第一次交易已經引起了孫桓的注意,安全起見我們把會談的地點選在了和這事毫無關係的兗州,沒想到……”
    “沒想到遇到了我是吧!”趙遵冷冷的說道。
    辛銘尷尬的笑了笑:“是啊,是啊!五個月前三方在兗州花禦坊碰麵,結果三方來使沒一個活著回去的,左賢王派人到二爺那兒興師問罪,我們也是一頭霧水鬧不清啥情況,找到韓將軍一問,他也在查這事,二爺迫於壓力這才派我來兗州調查!”
    趙遵問:“調查出了點什麽?”
    辛銘苦笑了一下:“我人生地不熟的,說話你們都聽不懂,能打聽啥啊!”
    趙遵冷笑道:“哼哼,說一半是死,全說也是死,藏一半是為了你的主子嗎?”
    辛銘身子猛震了一下,還在狡辯:“沒有,我都豁出去了!”
    趙遵馬上回了句:“據我所知韓奎買馬用的不是財貨吧!”
    辛銘聽了趙遵的話,瞪大眼睛:“你……你是人是鬼,這你也知道!”
    趙遵說:“拿箭鏃換軍馬,這種事辛家都敢參與,恐怕是想滅族了吧!”
    辛銘跳了起來,擺手道:“這個事和辛家無關啊!”
    趙遵說:“我在聽你解釋!”
    辛銘擦了擦額角的汗,說:“第一次韓將軍買馬花真的是真金白銀,可第二次兩邊的使者在雲中會麵,始終談不攏,使者往返好幾次,最後才達成了交易。辛二爺還以為是價錢上有爭議,可沒想到最後韓奎的人說是拿箭鏃換的馬匹,二爺當時就慌了,這種事被抓住真的是要滅族的,二爺不答應,但……但已經上了賊船了,韓奎的人要挾二爺,如果不幹,就殺了他一家老小!”
    趙遵又問道:“第一次交易你主子賺了多少?”
    辛銘稍微猶豫了一下:“嗯……嗯,五千多金!”
    “好家夥,一百匹戰馬的價錢!你主子賺的可不少!那第二次交易他要了多少?”
    辛銘搖了搖頭:“這個我不知道,真不知道,隻有我們二爺和內院的管家知道內情!但韓奎那兒最近鬧了馬瘟,死了幾千匹馬,他是真急眼了,才會這麽幹!我們二爺也是讓皇帝的命令給逼得,才提而走險的!”
    趙遵點點頭:“你知道這麽多內幕,肯定和辛忠關係不一般吧!”
    辛銘不再隱瞞,坦然的答道:“我是二爺的伴讀,從十幾歲就跟在二爺身邊!”
    趙遵說:“難怪你那麽忠心了!”
    辛銘挺起了胸膛:“我們二爺雖然有些時候很荒唐,但手下人沒話說!夠義氣!”
    “是嗎?”趙遵沉了一會兒,突然問辛銘,“你知道你們內院管家是怎麽死的嗎?”
    辛銘愣一下:“不是你殺的嗎?”
    趙遵搖了搖頭:“是韓豹!”
    辛銘又是一愣,旋即發了狂一樣一甩手:“不可能,管家是他們的中間人,二爺的心腹,韓豹為什麽要殺他!”
    趙遵說道:“我沒必要騙你,你們管家死的地方在兗州冀州交界的官道旁,韓豹在背後下的刀!”
    辛銘崩潰了,雙手捂住臉,不停地在說:“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趙遵歎了口氣:“辛銘你是個聰明人,辛忠做得是抄家滅門的勾當,這種事知道人越少越好!韓豹殺你們管家肯定是他首肯的,而你……你也逃不過被滅口的命運,他並沒有你說的那麽厚道!”
    辛忠哭著跪在了地上:“你說的沒錯,我來之前也有這種感覺,可我總勸自己不往壞處想!辛忠啊,你個畜生!管家跟了你二十幾年,你怎麽能!”辛忠涕淚俱下,以拳擊地。
    辛銘的痛苦並不是知道自己要被滅口,而是因為自己的愚忠,自己的忠心全被當成了糞土,他被自己的主人狠狠地拋棄了,像個棄子一樣!
    辛銘哭了一陣子,猛地站了起來,擦幹了眼淚,咬著牙說道:“好,你不仁休怪我不義!大俠,你問吧,我絕不在替他隱瞞一點東西!”
    趙遵說:“我還是那個問題,你都查到了什麽?”
    辛銘深呼吸了幾次:“我是十五天前來到的兗州府,暗中調查使者被殺的事,來的第二天就查到了,匈奴使者兀爾卓的腦袋是被您摘掉的吧!”
    趙遵點點頭:“這並不難!”
    辛銘接著說道:“韓奎和辛忠都以為是孫桓的細作幹的,又不敢明著調查,才派我來,因為我沒離開過雲中郡,是個生臉!”
    趙遵說道:“在被我抓來之前,你的結論是什麽?”
    辛銘道:“結論在我來之前就有了,有人為了破壞交易殺了所有的人。而且你做的並不好,殺了兀爾卓一行人,卻沒拿走財貨,很明顯不是為了錢!”
    趙遵說:“拿走錢隻能蒙騙官府,能騙過韓奎和辛忠嗎?所以沒必要!”
    辛銘道:“你高就高在讓人摸不清楚,兀爾卓身上帶的寶貝,是左賢王打算獻給匈奴胭脂的,價值連城,你居然沒動!”
    趙遵不屑地說:“那叫贓物,幹淨手不願意碰!再說說你要等的人吧!”
    辛銘徹底放開了,毫不遲疑的答道:“孤竹榮,我在等他!”
    趙遵並不認識辛銘所說的這個人,問道:“孤竹榮是何人?”
    辛銘大驚:“你居然沒聽過孤竹榮的大名?哦,也難怪,這兒離冀州太遠了!這個孤竹榮可不得了,可謂國士無雙!十幾歲進太學,通曉古今精通星象玄學五行八卦,辯才也沒有對手!更可貴的是他不但能文,而且武藝超群,您可能也知道,冀州民風尚武,成年男人幾乎個個習武,州內有好事的人排了十大劍客,孤竹榮排第二,非常了不起!”
    趙遵頭一次聽到冀州十大劍客這個稱呼,不免有些好奇:“哦,十大劍客都是何樣人啊?”
    辛銘摸了摸鼻子歉然一笑:“不怕你笑話,別我看長得五大三粗的,從小體弱多病,不太喜歡打打殺殺的,對劍客排名也隻是聽過一耳朵兩耳朵的,不過聽說想進這個排名相當困難,不比選花魁容易!冀州人癡迷習武,每個郡每個月都有劍會比武,用真家夥,比試前簽生死狀的,死傷各由天命!民間私鬥就更多了,整村整鄉的械鬥也時有發生。天下精兵皆出河北,冀州以武立州,官府對比武和私鬥不但不加以管製,反而鼓勵,以此作為選拔軍官的手段。十大劍客中大多數在軍界任職,剩下的都是門派的掌門啊和武館的館主一類的人物。”
    趙遵早聽說河北民風彪悍,可沒想到彪悍到這個地步,突然他想到了曾經把自己逼上絕路的韓豹,一對一自己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如果不是想出了鬼點子,肯定死在對方的手裏了,即便如此自己還是被韓豹臨死前的反撲打成了重傷幾乎殞命。於是試探性的問道:“韓豹是否位列十大劍客之中?”
    辛銘說:“我正要提起此人,來之前我專門打聽了過這個人,韓豹在河北也是一號人物,特別好鬥,為人又陰損,害了不少人,要不是韓奎保著早讓人追殺了!韓奎的魏郡雲集了很多一流的高手,魏郡的劍會在冀州也是數一數二的,這個韓豹正是劍會的擂主,挑戰的人必須得到他的認可,方能有機會得到韓奎的接見在軍中任職。韓豹的實力可見一斑,但韓豹挑戰劍客榜末位的劍客三次,最後一次苦戰了兩個時辰最終還是落敗,不過雖然敗了卻全身而退,說明他也有衝擊十大的能力了。”
    趙遵暗暗吞了口口水,心說差點殺了自己的韓豹連十大劍客的末位都打不過,那前麵的哪一個都比自己強得多啊!趙遵又問:“十大劍客中你還聽過哪幾位?”
    辛銘想了一會才說道:“第一位是遊俠冷蛟,使用一把極重的鈍劍,劍名雷鳴,此人頗為神秘,已經有十幾年沒有公開露麵了,但他的劍術為世人所公認,河北的小娃們都是聽他故事長大了。民間有很多關於他的傳說,是個被神化了的人物,劍客榜第一位無人可以撼動。第二位是講過的孤竹榮,第三位是孫桓的先鋒將軍鄔瞳,善使長劍,與孤竹榮不分伯仲,不過鄔瞳曾在一次劍會比武的時候親口承認略遜孤竹榮半分,屈居劍客榜第三,但也因此獲得君子劍的美稱,這三位的排名雷打不動。第四位到第六位中的三位劍客實力接近,名次偶有交替,不過這些人自重身份也很少動手,劍客榜的末四位競爭最激烈,幾乎每個月有都有變化,新人來舊人去,為保住或者擠入十大劍客榜,每年都是幾十位好手殞命,慘呐!實力不濟的人一旦進入了劍客榜那就等被通緝了,走到哪兒都有比武的找上門來,長走夜路沒有不遇上鬼的,這次南來的路上經過冀州地界的時候就聽說,上個月十大劍客榜第九位和第十位雙雙被殺,新上位的兩個劍手風頭很猛,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趙遵心裏有數了,話風一轉,問辛銘:“孤竹榮這種身份確實不一般,他和韓奎什麽關係?韓奎為何這般信任他?”
    辛銘說:“嗨,孤竹榮既是韓奎的妻侄,又是他的養子!韓奎青年從軍,雖然妻妾成群的多年無子,在三十歲的時候收了發妻孤竹氏的侄子做養子,所以一直以來孤竹榮是被作為韓奎的繼承人來培養的,可是在韓奎四十歲的時候他新納的小妾終於給他生了個兒子,孤竹榮的地位就尷尬了,甚至有人建議韓奎殺了他為兒子就藩清障,不過孤竹榮實在太優秀了,韓奎離不開他,而且韓奎和發妻孤竹氏少年夫妻感情深厚,有她罩著誰敢動她侄子兼養子!韓奎派孤竹榮來調查使者被殺一事,也是吸取了韓豹被殺教訓!”
    趙遵點點頭:“有實力進十大劍客榜的人都被幹掉了,隻能派台柱來了!你等了他半個月了?”
    辛銘麵帶憂慮的說:“是啊,我們幾乎同時出發,魏郡比雲中近不少,我都到了半個多月了,他還沒露麵,我天天早出晚歸出去打探始終不見他人。”
    趙遵問他:“你們見麵的目的是什麽?交易還要繼續嗎?”
    辛銘搖頭道:“不,當下風緊,韓奎再猖狂也不敢在這時犯險,他聯係辛忠就是想弄清使者被殺的真相,什麽人在背後搗鬼,別的什麽都沒提!”
    趙遵得到了想知道的一切,他陷入了沉思,把辛銘交給封不遺?沒有多大意義,辛銘是辛忠的心腹,卻韓奎沒有直接關係,拿不到贓,韓奎大可以不認賬,推得一幹二淨。朝廷在擴軍,正是需要辛家的時候,即使封不遺把目前掌握的情報告訴皇帝,皇帝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動辛家。然而放過這次機會,趙遵怎麽都不甘心!
    抓住孤竹榮!這個人是韓奎的養子,如果他肯出首大義滅親,那韓奎就脫不了!趙遵腦子裏突然出現了這個大膽的想法,但很快趙遵就打消了這個荒唐的想法。且不說他會不會出賣自己的義父,就憑自己那點本事韓豹都打不過,孤竹榮不知道比他厲害多少倍,和他為敵自己估計過不了三招就沒命了,風險太大。
    可趙遵再三思量,隻有孤竹榮是一個突破口,必須在他身上下功夫。趙遵低頭沉思,辛銘不敢插嘴,陪著站在一邊,過了足足一個時辰,趙遵突然開口問道:“孤竹榮見過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