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伊安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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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遵見她二十幾歲的樣子,除了一點點風塵氣外,眉宇間更多的是倔強和堅強,於是說道:“你還真是豁出去了,不過惹怒了我會牽連到你的族人!你就不怕我趕你們出四方館?”
胡女臉色微變:“菊石國驛館是先帝禦賜的,藤氏一族是大周的客人,你無權趕我們走!”
趙遵大笑:“在長安城換個地方給你們蓋個院子,強牽你們過去,也不違背先帝的意願!沒了四方館的庇護,哼哼哼……”
“憑什麽……”
趙遵:“憑我是皇帝的外甥!你得罪了我,就等於得罪了皇帝!哼,你給我等著!”趙遵做足了一個浮誇門閥子弟的樣子,氣哼哼的就往門外走。
“你等等!”胡女知道這些門閥的二世祖什麽荒唐事都幹得出來,急的從胡床上蹦了下來,衝上去想去拉住趙遵。
趙遵手已經抓到門閂了,突然一回頭壞笑了起來:“大姐,一句話就騙出了你的命門,這個就不好玩了!”
胡女自知短處落到了趙遵的手裏,原本潑辣張揚的個性偃旗息鼓,屬於自己這個年紀的未婚女子的情感表露了出來,有點緊張的看著趙遵這個讓她捉摸不透的男人。
趙遵得意了,剛剛胡女衣著暴露讓自己不敢直視,這會兒趙遵反而覺得賞心悅目,胡女被看得臉都紅了。
“喂,你叫什麽名字?”趙遵大咧咧的坐在了胡床上。
胡女趁機給自己披了件袍服:“我們菊石國人的姓氏和名字與你們漢地差別極大,不好向你解釋,我的名字用你們漢話來說,應該叫藤西裏烏爾吉娜!”
趙遵一皺眉:“藤西……基……”
胡女道:“你可以叫我吉娜!”
趙遵現在已經不怎麽相信班閏這個人的辦事能力了,生怕他隨便找個不輕不重的小角色打發自己,於是試探著問道:“吉娜,你在菊石驛館中是什麽輩分呢?”
吉娜道:“我父親是先王藤良彼兀的長子。”
趙遵大驚:“什麽?你是末代菊石王的嫡長孫?那你豈不是長公主了!”
吉娜一陣冷笑:“長公主?我恨這個身份,從生下來那天起我沒占過這個名分半分的便宜!”
趙遵心頭一沉,別國的公主都是金枝玉葉,從小錦衣玉食,而吉娜出生在高牆之內的驛館,恐怕一輩子都沒出過菊石驛館的大門,這個頭銜給她帶來的是災難,是羞辱!她食不果腹,靠出賣自己的身體換取一點點錢物來維持整個族群的生計,想想她的命運的確悲哀啊!
“吉娜公主……”
“別叫我公主,這個稱呼隻能滿足你們這些男人的虛榮心和占有欲,淩辱一個國家的公主滿足自己變態的欲望!你知道我有多恨嗎?”
趙遵沒想到一個稱呼,便把吉娜拉回到了現實,她的憤怒說明她還是有羞恥有良知的。
趙遵很同情她的遭遇,很認真地說道:“吉娜,我是來幫助你的,我可以保護你的族人!”
“哈哈哈哈!”吉娜發出了嘲諷的狂笑,“你們大周男人都是一樣的虛偽狡詐!‘幫助我,保護我’這些鬼話我聽得夠多了!可每次用得著他們的時候,又都找各種借口推脫!”
趙遵道:“我和他們不一樣!”
吉娜戲謔的看著他:“是有點不一樣,他們是事後說的,你卻是在事前說的!好啦,別繞彎子了,你想出多少錢,要占有我多久!”
趙遵盯著吉娜的眼睛,好一會兒,才用極低緩的聲音說:“我想知道一個菊石人的下落!”
“一個人的下落值這麽錢嗎?”
“當然!我要問的是那個讓你們深深恐懼,恐懼到幾十年不敢出四方館的人!”
此言一出吉娜的全身立刻發起抖來:“你……你是……”
“他是伊安氏的餘孽,對嗎!”
“啊!”吉娜一聲尖叫嚇得縮成了一團,抱頭躲在床側。
趙遵拉著吉娜的胳膊把她扯了起來。
“你的表情告訴我,我猜對了!回答我,他是誰?”
吉娜努力平複急促緊張的呼吸,好一陣才結結巴巴的說道:“你為什麽對菊石國感興趣?”
趙遵道:“我對菊石國沒有半分興趣!但是那個人的所作所為已經威脅到了長安乃至大周的安寧,我要把他挖出來!從這個角度看,我和你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我需要你說真話!”
“噗噗!”
吉娜快速的吹滅了屋中所有的燭光,然後爬上床,又拉住趙遵的臂彎把他也拉上了床。
趙遵疑惑道:“你這是做什麽?”
吉娜道:“這個人是不可以在光明裏提起的,你上床來,我慢慢講給你!”
趙遵躺在柔軟溫香的胡床上,這幾天的疲倦襲來,忍不住閉上了眼睛,慵懶的伸了個懶腰。
吉娜靠了過來,枕在了趙遵的臂彎裏,輕輕的在他耳邊問:“你叫什麽名字?”
“趙遵。”
“趙遵……,這個名字我記住了!”然後輕笑著捏了捏趙遵臂膀上結實的肌肉,“趙大人,你比看上去強壯多了。”
趙遵苦笑道:“我完全可以把你抓回官署,大刑伺候不怕你不招!”
吉娜把頭埋得更深了:“躺在你懷裏才相信你說的話,你確實和他們不同!”
“我們可以談正事了嗎?”
“吉娜……吉娜害怕!”
趙遵感覺出吉娜的身體在發抖,下意識的摟住了她,這個動作毫無色情,隻是出於男人對女人本能的保護。
趙遵毫無保留的把自己了解的關於菊石國和菊石人的事統統告訴了吉娜,吉娜聽罷痛哭流涕,淚水很快浸濕了趙遵的衣袖。
“沒想到我的族人我的同胞過得如此悲慘淒涼,被當成牲口一樣驅使!”
趙遵歎道:“菊石國的遺民除四方館藤氏一支外,其餘恐怕都已經被控製了,吉娜把你知道的真相告訴我,我為你們主持公道!”
吉娜對趙遵已經非常信任了:“菊石國封國千年,你可能是第一個了解內幕的外國人,可是我該從何處說起呢?”
趙遵道:“我們有的是時間,從伊安氏建國開始說!”
吉娜擦了擦淚水,努力恢複了平靜:“伊安氏是從遙遠的西方遷徙而來的,當初他們人數很少力量很弱小,經過幾十年的繁衍,又通過和藤氏等七個大部落聯盟終於占據了河中地區最肥沃的土地,一舉建國。菊石國建立伊始,顛沛流離的人們以為終於要過上好日子了,沒想到卻是千年夢魘的開始!伊安氏的人口在建國後快速增長,而他們不從事任何勞作,平時隻學習行巫和祭祀,完全靠其他民族的百姓供養。當時菊石國剛剛建國,百姓生活非常艱難,還要養著一幫不幹活的人,時間一久百姓怨聲載道不滿伊安氏享受特權,全國多地爆發了動亂。伊安氏表麵妥協,答應了反對者的一切條件,卻在暗中使用惡毒的巫毒術控製了所有的人!”
“巫毒術?所有的人!”
吉娜接著說道:“伊安氏依仗巫蠱橫行河中地區,他們利用水井投毒方法,快速的讓大部分國民中了巫毒。中毒之初並無異狀,但是到了特定時期,毒症得不到解藥就會發作,萬蟲食腦一般的劇痛能把人活活疼死!”
趙遵大怒:“一個國家的國君竟然向自己的國民下毒!虧他想得出來!”
“感覺匪夷所思是吧!但是這一招真的很管用,伊安氏就是用巫毒術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盤剝本國的百姓!稍有不從就會招來殺身之禍,甚至整個村子因為得不到解藥而被屠村!中了巫毒後每年都必須服一次解藥,即便可以逃到國外,最多也隻能活一年,所以菊石人敢怒不敢言!隻能忍了!更可怕的是伊安氏掌控了全國後,並不想著如何治理好國家,而是把精力全都放在了研製新的巫毒,偏執到了瘋魔的程度,不惜拿活人做實驗!”
趙遵為人正派,聽到伊安氏這樣的惡行怒不可遏道:“伊安氏違背天理人倫,難怪失勢之後國人要對其趕盡殺絕,咎由自取,活該!”
吉娜道:“我的祖先和伊安氏結盟建國是菊石國的締造者之一,享有比較高的待遇,但伊安氏對藤氏並不完全信任,給予優待的同時也沒忘記使用巫毒加以控製,藤氏的幾十代先祖過著被監視的生活,然而族中的一些有誌之士對伊安氏的反抗從未停止過,經過了無數次的嚐試,他們發現伊安氏的統治非常穩固,唯有解除全體國民身上的巫毒這一條路可行。我的先祖雖然對巫毒術一無所知,但憑借著堅韌不拔的毅力,用了三四百年的時間終於破解了巫毒術,為了不引起伊安氏的懷疑,又用了近一百年的時間才配製出了足夠量的解藥。終於在幾十年前伊安氏王權更迭的時候突然發難,一舉解救了全部國民,推翻了伊安氏邪惡的統治。伊安氏雖然被推翻,但勢力仍然很大,他們積聚力量試圖卷土重來,我的先祖則團結了國內的其他部落對伊安氏展開了圍剿。可惜的是在即將大功告成的時候,鄰國的聯軍襲來,伊安氏的餘孽趁機逃走隱藏了起來。國破之後藤氏也沒有力量繼續追剿伊安氏了,直到先皇派使者邀請菊石國王室來長安居住這件事發生才又給了我們誅滅伊安氏的機會,先皇保護菊石國王室的消息是我祖父在西域傳播的,伊安氏果然上當舉族而來,在邊關被先期入境的菊石人各部百姓共同剿滅了。”
趙遵道:“伊安氏是被菊石國遺民誅滅的?”
吉娜道:“是的,我祖父帶領一千多名菊石勇士血洗了伊安氏營地,殺光了所有的人!”
“殺光了所有人?不見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