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莽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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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嵩猶豫了一下,目光放在了淳於岱的身上,如今淳於岱也封侯了,他的功夫是一流高手的門檻,能贏他就能說明功夫一流。
    “淳於將軍,你和這位典……典兄弟過過招,替皇帝檢驗一下人才!”
    淳於岱跟久了呂翔,性情也變得和呂翔類似,深沉穩重,不顯山不露水,聽見太尉讓自己和人動手,第一反應先看向呂翔,征求上級的意見。
    自從典鳶進殿,呂翔的目光沒有一刻從他身上移開過,典鳶不修內功氣息不外露,呂翔卻本能的感知到了他的與眾不同,極罕見的表態點頭示意淳於岱可以出戰。
    淳於岱也不含糊,皇帝樂意觀戰,太尉和大將軍首肯,自己何懼一戰,當即亮開場子。這時候最慌的反而是趙遵,典鳶剛入朝堂,禮儀規矩人情世故全然不懂,漢話都不會說,趙遵真怕他惹出什麽禍事。一邊把他手臂上纏著的鐵鏈解開,一邊用匈奴話低聲叮囑道:“兄弟,出手輕一點啊!”
    趙遵本意是好的,沒想到典鳶卻憨裏憨氣的回了話:“放心吧,我肯定不使勁打他!”趙遵故意把聲音壓得很低,可典鳶卻不懂,聲音又硬又響。在場重臣,特別是久經戰陣的將軍們哪一個不通匈奴話,不少人都鄒起了眉,還有的重新打量著典鳶以為自己看走眼了。
    趙遵尷尬的要命,淳於岱很有涵養,半開玩笑的說:“我很耐打,你不用留情!”
    “真的麽?”典鳶看向趙遵,趙遵還能說什麽,氣得瞪了他一眼。
    典鳶搞不懂這些人要幹什麽,打架他會,非常會,既然說好了要打,他就不客氣了,衝向淳於岱照著麵門就是一拳。
    這一出手連鮑鴻都樂了,這哪是高手切磋,簡直是市井無賴之間鬥毆時才用招式。淳於岱也沒看出其中有何精妙之處,但淳於岱功夫紮實一板一眼,這種人不易吃虧,見典鳶拳到眼前,舉雙臂去擋。隻聽一聲清脆的筋骨碰撞,淳於岱倒退半步,典鳶馬不停蹄又是第二拳、第三拳,淳於岱閃展騰挪與典鳶周旋。
    典鳶全無章法,文臣們都以為淳於岱自重身份不願和這莽漢硬碰硬,可武將們卻覺察出了異樣,從接了第一拳開始淳於岱再也沒有硬接典鳶的一拳一腳,隻是一味的躲閃。
    這一場不精彩的比武進行到三十幾個回合,淳於岱終於憑借靈巧的腳步轉到了典鳶的背後,典鳶一拳用老轉身不得,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隻聽“啪”的一聲巨響,淳於岱毫不手軟的給了典鳶一記重擊,正當大部分人都以為勝負已分的時候,驚人的反轉發生了。
    挨了一拳的典鳶啥事沒有,反倒是淳於岱倒飛出去五六步,豆大汗珠從額頭滾了下來。“兄弟,住手!”趙遵見勢不妙,忙大喝一聲。
    典鳶聞言揮到一半的拳頭硬生生收了回去,但衝勢已起停不住了,二人撞在一起,淳於岱又倒退了好幾步,最後被殿柱擋住才停下來。
    淳於岱運氣強壓住一口血沒噴出來,好一會兒才臉色煞白的一抱拳,對典鳶說:“佩服佩服,我輸了!”
    趙遵氣的把典鳶拉到一邊,抱拳躬身:“淳於兄,他就是個莽夫,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淳於岱卻不生氣,連連擺手:“這兄弟天生神力,又有一身耐打的皮肉,我毫無還手的餘地!心服口服!還得感謝趙將軍,若不是你的叮囑,我可要丟大人了!”淳於岱這才明白趙遵勸典鳶不要用力是真的為自己著想。
    “哈哈哈,又一位勇將!”陳嵩也被典鳶鎮住了,無恥的誇讚起來。
    “大將軍……”
    眾臣議論紛紛之際,呂翔突然走了過來,表情嚴肅讓趙遵有些緊張。
    “小兄弟,你打我幾拳試試。”一句話震驚全場,連門外站崗的衛士都偷偷望了進來,大將軍在大殿之上比武,這可是千年不遇啊!要知道在大周武學界,呂翔是無敵的存在,多少年沒人見他動手了。
    “大將軍,典兄弟他……他就是有膀子力氣……”趙遵忙勸道。
    呂翔不理他自顧自的脫掉了朝服:“對手難得,老夫心癢了!”
    典鳶聽不懂呂翔說的是什麽意思,但趙遵連給他搖頭使眼色,很明顯趙遵不希望典鳶和呂翔動手。典鳶隻聽趙遵的,見趙遵不允便不打算出手。趙遵剛鬆了口氣,卻突感一陣巨大的壓力向自己襲來,眨眼間大如鍋蓋的巨掌已經到眼前了。
    呂翔竟然先對趙遵動手了,在場的人都明白呂翔此舉隻是逼典鳶應戰,趙遵心裏也清楚得很,以呂翔深不可測的修為可以收放自如,哪怕巴掌已經貼著自己的肉皮也能停住,可掌風之烈,威勢之強令人不得不畏懼躲閃。
    典鳶見呂翔攻擊趙遵可不幹了,衝上來掄起右拳硬碰呂翔的巨掌,拳掌碰撞掀起一陣氣浪,離得近的幾個人的衣服都跟著飄動了起來。
    巨大的衝擊使得典鳶倒退了半步,可這家夥當真是銅頭鐵臂,毫不遲疑的繼續傾瀉自己的拳腳,呂翔兩隻大手向兩麵牆一樣輕鬆化去了典鳶的攻勢,隻聽殿中“啪啪啪”肢體碰撞之聲不絕於耳。劉衡和一眾大臣看的如癡如醉,特別是武將們目不轉睛的盯著呂翔的一舉一動,諸如關樾常言等年輕將領們都想評估一下子自己與大將軍之間的差距,但很快他們就發現這種差距大的無法估量,呂翔隻是在和典鳶拚力量,那種壓迫感卻是全方位的,光是看都覺得反應不過來。
    終於典鳶的蠻力發泄的差不多了,呂翔突然低吼了一聲,誰都沒看清他的右手已經抵在了典鳶的胸口,輕輕一推,典鳶倒退出去七八丈,被摔出來大殿才停下來。
    “這個老頭厲害,咱打不過!”再回到殿上的典鳶有些畏懼的看了看呂翔,然後指著呂翔對趙遵說道。
    “哈哈哈……”一陣哄堂大笑,大夥都被典鳶的天真逗笑了。
    劉衡和呂翔君臣幾十年,太了解這個巨漢的性情了,問道:“大將軍,此子如何啊?”
    呂翔道:“泗水侯真是一員福將,在草原逗留半年就給陛下帶回一個曠世奇人!臣習武數十載從未見過此等驚奇的體格。練硬氣功到達頂點的時候才能做到骨骼皮肉堅硬如鐵,不懼擊打。可他竟天生如此,結實的像狗熊,凶猛的像老虎,真是前所未聞呐!”
    劉衡大喜:“得到大將軍的誇讚實屬難得!”
    呂翔道:“此子乃是一塊璞玉,仍需雕琢!趙將軍你要善加誘導,讓他知道忠孝仁義,懂嗎?”
    熟悉呂翔的人都感到很奇怪,地位和丞相不相上下的大將軍是個惜字如金的人,朝堂上吵得熱火朝天的時候他往往隻是傾聽,從不發表意見。而對這個一句漢話都還不會說的莽漢,他不但親自出手還出言點撥勸導,也許隻有封不遺等幾位老將才能理解呂翔作為最強者的那份孤獨,哪怕遇上一個隻是力量見長的人,他都不想錯過。當然能得到呂翔的認可,也足以讓典鳶榮耀一生。
    皇帝和大臣們隻當這是迎接趙遵回歸事件中的一個小插曲,劉衡充典鳶為郎中,歸趙遵管轄。之後趙遵匯報了自己在草原上的見聞,著重講述了大單於、左賢王和左穀蠡王之間的利害衝突。
    劉衡對此頗感興趣,讓封不遺牽頭組織人手刺探情報加以分析利用,晚宴時候劉衡思念趙破虜過度,喝的酩酊大醉被攙回了內宮。宮門前,郭真拉趙遵上了自己的馬車。
    “老弟,轉了一大圈,咱們又搭夥了!”
    趙遵外放遼東隻是劉衡阻止他參與北伐的權宜之計,誰都知道以趙遵的能力和家世即便外放到地方也會是中原富庶之地。
    “郭大人,剛到洛陽時好歹讓我獨自領一支隊伍,還都是年輕人。五官中郎將治下多是五十歲以上的郎官,朝臣的喪葬也要管,太操心了!”
    郭真大笑:“你啊你,做都尉的時候就時常玩失蹤,現在可不成了,你得幫我的忙啊!”
    “郭大人,趙遵有事相求。”
    “說,盡管提!”
    “我想告假!”
    “啊?”
    趙遵以有恙在身為由硬是請了一個月的假,郭真拿他沒辦法:“一個月,那時候差不多該回長安了,這次陛下在洛陽待的夠久了!”
    深夜趙遵來到城中的一個宅院,張澤見到趙遵忙施禮:“卑職看到了您留下的記號,一直在此等候!”
    趙遵拍了拍張澤的肩膀:“穩重了不少,像個官了!”
    張澤低下了頭:“我收到消息說您出了意外,當時可把我們這些兄弟嚇壞了,還好您福大命大平安回來了!”
    “我讓你調查的事……”
    張澤取出一卷厚厚的冊子:“都在上麵了!”
    趙遵接過冊子,手剛要揭開封泥,張澤卻壓住了他的手:“將軍,真的……真的一定要看嗎?還是不看了吧……”
    趙遵拿開了張澤的手,打開冊子一個字一個字的看,足有半個時辰,趙遵默不作聲的將冊子付之一炬。
    “你做的很好,記住這事爛在肚子裏!”
    “卑職記住了!”張澤見趙遵神誌有些恍惚,忙上去攙扶。趙遵輕輕地推開他,踉踉蹌蹌的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