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源】與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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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但又不那麽黑。
    我死了嗎?
    蘇言睜開雙眼,黑暗散去,又是一片白茫茫的空間,他站起身來,倒是不痛,也不費力,簡單確認了下狀態,卻魔不在手中,衣物也重歸了觸摸老桃樹時的那身。
    所以這裏是哪裏?死後的空間?
    是不是略微草率了一點。
    還有,我記得斬出那一劍前,是入【啟靈】境了吧?這般想著,蘇言集中精神,試圖感知遊離的靈氣。
    好濃厚的靈氣,不,甚至可以說不是“氣”了,完全已經是固態了吧?這樣反倒沒辦法吸納了。
    嗯?這是什麽白色?怎麽能在一片白色中顯得那麽與眾不同?靈識的探知中,蘇言看見了一道別致的白。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蘇言向那別樣的白走去。
    是一棵巨大的樹,龐大到無法估量的靈氣匯聚所形成的樹,以肉眼觀測,那樹倒並非是奇特的白,它樹幹與枝丫的顏色更接近流溢著光芒的粲銀色,樹葉則呈現兩種不同的色彩,一半是青翠的碧,一半是枯焦的褐。
    走近那樹,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籠罩了蘇言,在那溫暖中,蘇言感受了熟悉的氣息。
    這樹中,有我。
    “呼。時間剛剛好。”
    溫和,略含笑意,蘇言確信自己一定在哪聽見過這個聲音。他轉過身,向那聲源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你?”
    “這裏稱呼‘您’我會更開心一點哦。”白袍男子雙手負後,折扇輕點背脊,噙笑走來。
    “前輩。”蘇言作了一揖,算是打了招呼。
    白袍男子溫和地笑著,“你是不是想知道這是哪裏?還有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請前輩解惑。”蘇言又鞠了一躬,而後補充了一句:“晚輩身上並無財物,如若可以,還望先賒欠著。”
    聽到這話,白袍男子的笑容大了好幾分,他幾乎有些忍耐不住想要捧腹大笑,但考慮到自己的身份,他矜持地咳了兩聲,開口道:“這裏是人間界。”
    “?”白袍男子開口的第一句話蘇言就沒有聽懂,但他也沒插嘴,隻是疑惑地看著身前十分開心的白袍男子,靜候下文。
    “這樣說吧。寰宇之內有無數世界,修行者將這些世界分作三類,本源世界,靈源世界與器源世界。”
    “本源世界是最完整的世界;靈源世界大多是強大的生靈所創造衍化的世界;器源世界則最單純,一如其名,是器物所形成的世界,舉例的話,劍所化的便是劍器世界,刀所化的便是刀器世界。”
    說到這,白袍男子停頓了一下,他用折扇指著白茫茫的空間說道:“這裏便是本源世界——人間界,最初的人間界。”
    “那晚輩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問的好。”白袍男子尬讚了句,而後指著蘇言身後的巨樹說道:“無論什麽世界,都有自己的【源】,源是世界的核,失卻了源的世界便會走向滅亡。這棵樹便是人間界的源。”
    “嗯,準確的說,是【源】把自己化作了樹的模樣,祂也可以是花,是草,是鳥,是貓什麽的,世界的源以什麽姿態呈現完全取決了源想以什麽形態呈現,反正就是很任性。”
    蘇言更疑惑了,“那這些和晚輩有什麽關係?”
    “別急,下麵正要說。”白袍男子打開折扇,輕搖了兩下,接著說道:“無數世界,萬千生靈的修行本質上是吸納世界之源的能量。【源】是無私的,但又不完全無私。祂奉獻能量供養世界內的生靈,此舉祂不求回報;祂給予生靈能量以修行,直到,按照我們修行者的境界劃分,到第五境之前,祂不強求回報。”
    “但到了第五境界,即【界(王)】境,修行者便會與世界,與源緊緊地綁定在一起。要入此境,必須與世界簽訂契約,從此便與世界休戚與共,榮辱共存,世界的興亡盛衰將會直接影響修行者的修為。換句話說,便是從此刻開始修行者將由向世界索取轉變為向世界奉獻。”
    蘇言皺眉問道:“可這些還是與晚輩無關啊,晚輩不過將將修行的第一境。”
    白袍男子緩緩從蘇言身側走過,他望著巨樹上枯褐的葉,眼神中流露出極深的哀傷:“人間界的【源】快要死了。祂曾經那般輝煌,如今卻連一位【皇】者都供養不出來了。”
    “修行的第六境,也即【皇】境,皇為界之至者,唯有強大的世界方才能夠供養出皇者,皇即是世界。沒有皇者的世界隻會淪為其他世界的餌食。”
    你哺育世人,可世人卻不再與你契約。
    略作感傷後,白袍男子轉過身來,嘴角依舊噙著那溫和的笑容,“勇敢的少年喲,你說這些與你無關,可是祂選中了你,祂願付諸全部,與你一起做最後一搏。”
    “你將是無數世界中第一個在修行初境便與世界簽訂契約的人。”
    像是在回應白袍男子的話語一般,巨樹的枝丫輕輕晃動,一片碧綠的葉子緩緩飄落,落在蘇言的肩頭。
    “當然,我有責任告訴你。”
    蘇言輕輕取下肩上的葉子,看著白袍男子問道:“什麽?”
    “本源世界的成皇之路無比艱難,而且並不比靈源與器源世界的皇者強大多少。”
    “還有,人間界的【源】已經不足以再供養出一位皇者了,如果你與祂簽訂了契約,大概率最後是與這個世界一並走向滅亡。”
    “最重要的是,你沒有拯救人間界的責任。世界的興衰亡滅本就不是某個人所能左右的事情,在浩大的世界,廣闊的寰宇麵前,個人無異於蚍蜉。如此,你要與祂契約嗎?”
    蘇言沒有立即回答白袍男子,他先是再度想起對徐小年許下的承諾,然後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無涯城樓那名哭泣的紅衣女孩,再來是那個月夜裏白莯堅韌的眼神,往日種種,如畫卷一般鋪現。
    “我有一個問題。”
    “哦?”
    “除卻我之外祂還有別的選擇嗎?”
    “沒有。”白袍男子的答複沒有一絲遲疑。
    聽到答案,蘇言笑了,笑得很開心,他說:“那我還有什麽好猶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