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字清晰，張狂熱烈。
    是姬染，躺在工作台上的姬染，燃燒的姬染。
    赤紅纏繞，灼烈傍身。姬染染火的雙眉高高挑起，嘴角勾起一個誇張的弧度，森森白齒演繹張揚一笑，“這幾日多謝招待了，現在本大爺要付報酬了！”
    靈氣翻卷，熱浪逼人。
    赤霞與壹壹頓時感覺呼吸不暢起來。
    “怎麽……回事？”赤霞調集肺部所剩不多的氧氣，麵色漲紅地詢問道。
    壹壹同樣感覺十分難受，但他的大腦依舊在飛速運轉，須臾功夫，有關姬染的資料便被盡數調出，且完成了分析。
    望著麵色難看的赤霞，壹壹先沒有說出原委，而是直接道：“赤霞隊長，迎敵！用你最強的招式！”
    最強的招式？
    因缺氧和炙熱的雙重夾擊而意識逐漸模糊的赤霞在朦朧中聽見了壹壹的怒吼聲，同為兵器的默契讓她在一刹那之間便相信了壹壹。
    毫無保留，甚至未曾給自己留下後路，赤霞將懷中的蘇言重重拋下，而後伴隨著一聲嚎叫，赤霞的全身上下開始滲血。
    眼，耳，鼻，口，皮膚。
    血色籠蓋，巨力湧出。
    赤霞在這一刻化作了猛獸，有著無匹力量的狂野凶獸。
    直接，幹脆，簡單。
    被鮮血包裹的拳以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攻向姬染，姬染下意識地用雙臂去格擋，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
    他蛻凡境界的肉體在那拳勁之下比紙硬實不了幾分，用以格擋的肌肉耷拉下來，變作鬆弛的爛肉，內裏堅硬的骨頭也寸寸裂開，劇痛傳來。
    若非入了蛻凡，肉體得到了一輪強化，以之前啟靈境的身體硬吃下這幾拳，怕是不隻碎碎骨頭這麽簡單了。
    但依舊極不好受，劇烈的疼痛傳進意識神經，姬染的靈識對於術式的操縱出現了短暫的停滯。
    靈氣開始變得混亂起來。
    壹壹察覺不到靈氣的流動，但他能夠看出姬染的神色變化，他知道，赤霞的攻擊奏效了。
    那麽接下來，該他上了。
    暗中將實驗室內的念力增幅器功率調到最大，壹壹的瞳孔中放出攝人的光芒，他將所有力變作一根最尖銳的針，刺進姬染的腦海之中。
    說實話，壹壹並不知曉這一次攻擊是否能夠奏效。因為在他腦海中所有的資料中都記載著一條——修行者的意識牢不可破，精神係的攻擊難以攻破他們的意識防禦。
    不過，即便無法起到全效，隻是幹擾片刻，也足夠了。
    壹壹擦去鼻腔中流出的鮮血，一邊維持著念力針的輸出，一邊大吼道：“壹肆，準備16號藥劑！六號目標一顯出頹勢，立即注射！”
    “壹壹，讓我幫你！”是壹叁的聲音，慌亂的聲音。
    “閉嘴！繼續你手中的工作！”壹壹厲聲喝道，轉而又叫道：“壹肆！”
    “明白！壹壹！”是壹肆的回答聲。
    “很好。”壹壹輕聲讚道，旋即不再分心，集中其全部精神操縱著他的念力。
    姬染很惱火，無比的惱火。他憤怒，極度的憤怒。好不容易將痛覺壓下，重新控製住靈氣的流動。
    但還等他重振術式，意識之中就闖進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根閃爍著寒意的，繡花針？
    散逸著奇怪力量氣味的繡花針。姬染不知道該不該無視靈識看見的這根平平無奇的針，但這根針並不準備給姬染過多的思考時間。
    它無序地，淩亂地在姬染的意識中上下亂竄，左右突刺。
    雖然那針很盡力，但很可惜它無法攻破姬染的意識防禦。不過，新的問題也出現了，雖然攻不破防禦，但每一次落針，都會給姬染帶來一絲刺痛，頻繁的刺痛感致使他無法專注精神操縱術式。
    流動的灼熱靈氣逐漸消散，術式崩解。
    “哈-哈……”感受到空氣的回流，赤霞漲紅的臉頰逐漸恢複了常色，隻是五官皮膚流出的鮮血幹涸凝固，一時之間無法處理，掛在了她的臉上，使得她的麵龐依舊呈現出“紅”的色彩。
    窒息之感淡去，壹壹知曉時機已到，遂沒有片刻猶豫，他大喝道：“壹肆！注射！”
    早早候在一旁的壹肆見火光散去，壹壹的工作台附近重新變得清明起來，也知曉是時候了，恰逢壹壹的喝叫聲也在此刻響起。
    不敢有片刻猶疑，壹肆跑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近乎不到一次眨眼的功夫，他便將手中的注射劑紮入了姬染的體內。
    而隨著管中液體一同流逝的，是他的生命。
    姬染從來不是個手慈的主，加之這幾日在壹壹這兒受盡“款待”，他也知曉了這一屋子裏沒有一個善主，都是有取死之道的惡人。
    所以沒有絲毫手軟之意，使不出厲害的術式，單單是凝聚靈氣貫穿一個人的軀體還是簡單的。
    澎湃的靈氣轟出，壹肆應聲倒下，胸口的血液還未來得及流出，便已幹涸，向內望去，一片焦黑。
    幹掉壹肆之後，姬染拔出掛在手臂上的針管，遠遠地拋給了壹壹，冷笑道：“死了同伴你的臉色還是一樣的臭啊！你不會心痛的嗎？”
    壹壹不會心痛，因為實驗室內的所有人包括他都隻是先生的兵器，兵器隻要鋒銳就足夠了，不需要那些駁雜的情感。
    武器壞掉了，更換便好。
    這一個壹肆壞了，還會有下一個壹肆，這一個壹壹沒了，也會有下一個壹壹，他們都不重要。
    反倒是眼前的姬染，比他們重要的多。
    探出手，又抹了抹鼻腔下方怎麽都擦不掉的血液，壹壹撿起了姬染拋過來的針管，看著空空如也的管芯，壹壹滿意地點了點頭，繼而平靜地看著姬染，開口說道：“你是重要的實驗體，16號藥劑不會傷害到你的生命，你不會死。”
    “哈？”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你會突然醒過來，也不知道為什麽你的能量指數比送來時強了不止一籌。但都是好事，你會更有價值，你的生命也會因為你的價值而延長。”壹壹停下了念力的輸出，轉身看向了還在拚命呼吸的赤霞，低聲喚道：
    “赤霞隊長，還有餘力嗎？”
    赤霞點了點頭。
    “很好。”壹壹說道，“那便請這位實驗體回到他該在的地方吧。”
    “你在說什麽胡話？”意識中的刺痛感消失，姬染欲重施術式，離開這個破地方。
    然而……
    “沒用的，半個小時之內，你將感受不到靈氣，也調動不了靈氣。”
    姬染看下死在身旁的壹肆，問道：“他剛才給我注射了什麽？”
    壹壹並不打算隱瞞，他坦然道：“一種隔斷藥劑，可以有效阻隔修行者對靈氣的感知，使他們無法操縱靈氣。”
    “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麽？”
    看著撫麵癲狂大笑的姬染，壹壹竟然覺得有些心慌。
    不，不會的。注射了那種劑量的16號藥劑，沒理由他還能使用靈氣，而不能使用靈氣的修行者，遠遠不是三級強化者的對手。
    壹壹將視線從姬染身上轉移到染血的赤霞身上，情緒鎮定了下來。
    “咳咳…哈哈……”姬染像是笑岔了氣，他流著淚一邊笑一邊說道：“沒想到啊，沒想到，我的結局竟然是這樣嗎？”
    “他在大地之上燃燒。”
    “倒也不壞。”神神叨叨的，姬染自言自語地碎碎念了一番，然後環視了一遍實驗室內痛苦的其他實驗體，說道：
    “我姬染自認為不是一個善人，但一個人一生裏總要做些好事，才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恰巧，我每年都會留出一天做這樣的好事。”
    “很不幸，你們碰上了這一天。”
    “那邊戴著眼鏡的小子，喜歡研究我們是吧？那就讓本大爺教教你，什麽是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