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和必拓的來曆
字數:15136 加入書籤
很多人知道必和必拓,但其實我們那個年代它們還是兩家公司。
德國有一個小夥兒,叫傑羅姆.薩爾瓦托.洛佩斯.馮佩雷拉,名字太長,咱們就簡稱傑羅姆吧。
傑羅姆家庭條件不錯,爺爺是葡萄牙外交官,奶奶是德國的薩克森人。確切地說,那時德國還沒統一,還是一群天天打架的王國。
1870年,普法戰爭打響,已在薩克森王國軍隊幹了五年的傑羅姆,實在無法忍受德軍陣地的惡劣條件,當了逃兵。
當時,傑羅姆的好友埃馬努埃爾.拉斯普正好戰死了。
傑羅姆跑到了荷蘭,以範亨格爾的假名買了去澳大利亞的船票。
船一到墨爾本,傑羅姆就用起了自己死去朋友的姓,自稱“查爾斯.拉斯普”。
這裏邊有個曆史背景,咱們大概講一下。英國是1788年開始對澳大利亞進行殖民的。
隻不過,頭幾十年,英國人一直把這地方當成牧羊場和流放犯人的地方。
羊毛拉走,犯人送來。所以,在1851年時,澳大利亞除了英國流放過來的犯人,就是當地的澳洲黑人,加在一起也就43萬。
不過,這一年有人在新南威爾士發現了黃金。
從此,一大波的淘金者從美國加利福尼亞開始轉戰澳大利亞。這就是舊金山和新金山。
到1871年拉斯普飄洋過海到達墨爾本時,澳大利亞人口已經達到了170萬人。
這波從歐洲大陸來的探險者,有相當一部分是擁有知識、地位或膽識的精英,和幾十年前流放過來的社會底層犯人是有本質區別的。
拉斯普就是這樣人,他跑到澳大利亞,初心就是找礦、淘金。
初來乍到,拉斯普還是要到處打工,先把溫飽問題解決了。頭幾年,拉斯普小夥在利利代爾摘過葡萄,在維多利亞州北部采過金礦,在維多利亞和新南威爾士交界處當過牧場工人,在墨累河上遊的金格裏克采過錫礦,還在達令河上幹過裝船的活。和很多出道之前的大佬一個路數,特別能折騰。
拉斯普難以安心幹活,總找機會約幾個小夥伴,拿著鏟子,到處溜達,希望能找到個金礦什麽的。
1883年的一個炎炎烈日下,拉斯普在新南威爾士州與南澳大利亞州交界處的一個叫“brol”的地方(我們稱它“斷背山”)附近釘下了標誌探礦權的木樁。
回到打工的農場,拉斯普決定拉自己的老板入夥,一起創業。農場經理麥卡洛克是個蘇格蘭人,頗有家資,他的叔叔老麥卡洛克是當時的維多利亞州州長。
再加上兩個經常一起溜達探險的小夥伴兒、三個農場同事,湊了七個人,搞了一個合夥企業。
這裏邊,麥卡洛克有企業實操經驗,在合夥企業中起領導作用,拉斯普是發起人,對礦石了解,經常帶著石頭到附近的一個小咖啡館去化驗,算是技術負責,其它幾個跟在後邊跑。
很快,小團隊在拉斯普豎井外邊一堆被丟棄的碳酸鉛礦石中找到了一塊氯化銀,氯化銀在陽光照射下發出耀眼的光芒。經過化驗,表明每噸礦石中含有600盎司的銀,換算過來,就是每噸礦石中含銀17.01公斤。
淘金時代,大家都很瘋狂,所以探礦活動進展很快。在地下40米深處開挖的一條平巷中,發現了7米多寬的一個銀礦脈,真正的財富就在眼前。
為了開發這個大的礦體,合夥企業決定成立一個新公司,名字叫brolproprietaryco.ltd,也就是布羅肯希爾私人有限公司。這個名字比較有逼格,翠花瞬間變成艾米麗。雖說有點冗贅,不過一直叫了113年(為了方便,咱們還是簡稱必和吧)。
招股書將原來的股份折算成14000股,每股計為19英鎊的實收資本,以9英鎊的價格對公眾發售2000股。由此,共籌得18000英鎊,3000英鎊用於償還合夥人債務,15000英鎊用於礦山開發。
1886年,必和公司進口了兩台新式的30噸“內華達”熔爐,每天可在礦井口處理100噸礦石。公司用賺取的利潤又投資了新的冶煉廠,上市籌得的15000英鎊費用壓根沒動。
到1888年年初,墨爾本交易所開市時,投資者們已經將必和的股票推高到409英鎊的價格。這樣算下來,必和市值已經達654.4萬英鎊,約合2800萬兩白銀。
這一年,咱們大清開始建立北洋水師的時候,大概每年撥款白銀400萬量,到1894年艦隊玩兒完,總撥款大概也就是白銀2800萬量。對比一下,大清帝國的海軍軍費和一個殖民地的初創公司市值相當,真是令人唏噓。
客觀講,必和的股票並非虛高,是有業績支撐的。截至到1888年,必和生產的白銀已經占全世界白銀產量的1/3,價值估計達650萬英鎊。
這裏邊,順便提一下合夥企業的幾個發起人。每個人股份平分,都有1/7,這相當於必和上市後的2000股。
1.農場見習工人查理,新澳大利亞人,20歲的小年輕,合夥公司中1/7的股權一直保留著。
2.牧羊人厄克特,蘇格蘭人,必和上市前早就把1/7股權全部賣給木匠薩姆.霍金斯,不過,木匠也沒留到必和上市;
3.農場經理麥卡洛克,蘇格蘭人,必和上市前,接受了喬治.林德1/14的股份,必和上市時擁有3/14股權;
4.農場會計林德,把自己持有1/7股份一分為二分別轉讓給了麥卡洛克和拉斯普,自己去墨爾本一家銀行當白領去了;
5.探險領頭者拉斯普,德國人,後來額外購買林德的1/14股份,共持有3/14股份;
6.探險小夥伴普爾,先是拿出1/14換了6頭閹牛,後又以4500英鎊賣掉剩下的1/14的股份,徹底清零了;
7.探險小夥伴詹姆斯,以110英鎊的價格賣了1/14的股份,又以1800英鎊的價格賣了1/28的股份,最後剩1/28,後來從政去了。
七個原始發起人,不同的出身、不同的視野、不同的選擇,也成就了完全不同的財富和人生。
1886年,身價飆升的拉斯普衣錦還鄉,輪船還沒有到漢堡,股票就值20萬英鎊了,等他回來之後不久,就超過了200萬英鎊。
作為來自澳大利亞的成功企業家,拉斯普已經開始與德國陸軍元帥理查德.馮.艾森斯坦男爵推杯換盞,稱兄道弟了。
麥克洛克後來回到了英國,住在了倫敦南肯辛頓女王門184號的豪宅中,並擔任必和公司駐英國首都的代表。
小夥兒查理最年輕,資曆淺,但錨定了兩位大哥,一直手裏握著2000股必和的股票,人生從此改變。
後來,整個澳大利亞的第一輛勞斯萊斯——1907年的“銀色幽靈”就是查理買的。
拉斯普、麥卡洛克、查理是三個不同的典型,對現在我們做投資、創業都很有教益。
必和的新老股東們都發了財,礦工們則沒那麽幸運。
必和的老板就像專製暴君一樣,而且認為在礦業這個行當沒有必要掩飾自己,可以肆無忌憚。他們甚至從礦工的第一筆工資裏每人扣4先令,才讓礦工們使用鐵鍬。
這個相當於你現在去一家公司上班,上班第一天,老板說讓你自己掏腰包先買個辦公的筆記本電腦,這也太tn不是個東西了。
礦場上,水經常短缺。因此,礦工們不願意把水浪費在衝洗身體或餐具上,然而衝洗是防止鉛中毒的必要措施。
有的人由於腹痛難忍而在地上打滾,有的人食欲喪失、早衰、陽痿、全身無力、肌肉震顫。
聯合礦工協會從英國請來了工會運動強人湯姆.曼(thomas.mann),也沒讓必和屈服,搞得灰頭土臉,最後回到英國去創建英國共產黨了。
隨著必和業務的拓展以及經營的專業化,特別是在1906-1907年間拉斯普和麥卡洛克相繼死後,必和的頂層管理形成一個三駕馬車的結構。
總經理德爾普拉,是個荷蘭人,老爹是荷蘭國防大臣。
他本人多才多藝,精通英、法、德、意、西幾種語言,擅長物理和數學,平時喜歡與老爹寫信探討微積分(你服不服?)。
之所以引起必和的注意,是因為他在美國科學期刊上發表的文章——《從寬礦脈或礦體中提取礦物》的論文。
所以,才被招攬到必和,從副總經理,到總經理,再到董事長,顧問,一直到1937年80歲高齡去世。
德爾普拉發明了浮選法工藝,這在礦物加工領域是非常有革命性的進步。這種浮選工藝,經改進得到大力推廣應用。到1911年,必和公司已經生產了50萬噸珍貴的鋅精礦。
技術總是有一個推廣和擴散過程。同在“斷背山”的其它礦業公司也紛紛學習浮選法,從新技術中受益。其中,有一個公司叫鋅礦公司(zinccorporation),這家公司建立於1905年,創建者是一批澳大利亞礦業企業家和一位美國工程師。
大規模利用浮選工藝,為鋅礦公司打下了事業的基礎,並逐漸發展為僅次於必和必拓的世界第二大礦業公司,也就是力拓。
那位美國工程師,這次創業之前是在中國的開灤煤礦打工,中文名叫胡華,後來回美國從政了,也就是赫伯特·克拉克·胡佛總統。
德爾普拉的另一個大的戰略是提出了必和發展鋼鐵業務的戰略,彼時,澳大利亞鋼鐵的需求量已經達到了每年100萬噸。
同期,1896-1948年間,整個中國累計鋼產量隻有760萬噸,最高的一年在1943年,為92.3萬噸,這是日本人侵略中國的高潮,也是日本在東北生產鋼鐵的高潮。
德爾普拉從美國費城請來了鋼鐵專家戴維.貝克,搞了一個必和自己的鋼廠——newcastle鋼鐵,鋼廠於1915年投產。這個鋼廠的口號是“為了國王和國家”。
對比必和公司蒸蒸日上的事業,股東們飆升的財富和礦工淒慘的命運,說必和是殖民鷹犬還是比較貼切的。
約翰.達令本是一名雄心勃勃的糧食商人,已經逐漸成為必和的大股東和董事長。達令家族控製必和有很長一段時間。
約翰.劉易斯是必和的股東,同時也是新南威爾士州的立法會議員。當時,必和要吞並明登山礦業公司的“鐵君主”和“鐵峰”兩座礦山,雙方產生糾紛,鬧到了州議會。
州立法會成立了一個調查委員會,調查此事,而這個委員會主席,就是約翰.劉易斯。
調查結果你肯定猜得著:確實必和公司清白無辜,擁有對鐵礦租地的所有權。
這裏邊再提一下,約翰.劉易斯的老爸叫詹姆斯.劉易斯,是當年拉斯普一起探險的小夥伴,兒子小劉易斯,後來成為了必和的主角。
這一時期,必和的主要產品是銀、鉛和鋼鐵。必和作為一個公司,已經已經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基因,那就是技術,資本、政治緊密的結合。
從1901年澳大利亞聯邦成立,到1931年英國議會通過《威斯敏斯特法案》賦予澳大利亞獨立的內政外交自主權。這期間,是澳大利亞獨立的過程,也是必和公司轉變的過程。
當年淘金者的“澳二代”,開始逐漸接管必和。
這段時間,必和的最大家族股東是達令家族,持有68000股,劉易斯家族次之,持有20205股。
老達令的兒子——哈羅德.達令,我們叫他小達令。老劉易斯的兒子——埃辛頓.劉易斯,我們叫他小劉易斯。
後來形成的局麵是:小達令任董事長,小劉易斯任總經理,二人配合特別默契。
必和的三架馬車結構,還差一個。1926年,小劉易斯正式擢升必和董事總經理之後,立刻聘請詹姆斯.孟席斯為公司專職的遊說人員。
孟席斯的主業是州議員,後來曾分別於1939-1942,1949-1966年間出任澳大利亞政府總理。所以,民間有一個說法:隻要有必和,就永遠會有孟席斯。
1929年,經濟大蕭條席卷了整個歐美資本主義世界。必和所處的優越位置可以使危機轉而對自己有利。
劉易斯在公司的年報中寫道:這個苦難時期,盡管非常不受歡迎,也令人不快,卻是十分必要的,它讓我們可以站在一個適當的經濟基礎上。
1934年,訪問日本回來的劉易斯寫信給小達令,寫道:日本可以說是個大火藥庫,日本人則是一群瘋子,總有一天這兩者碰到一起,就會發生爆炸。
劉易斯是第一個切身看到日本軍事擴張野心的澳大利亞人。一離開日本,他就開始草擬反擊侵略的計劃,並著手囤積原材料,計劃生產彈藥、艦艇、飛機等。
1938年,時任聯邦工業部長的必和話事人孟席斯,任命劉易斯為“國防部商業顧問”,後轉軍需總監。
劉易斯的軍需局擁有213個軍火工廠,雇傭15萬名男女工人,控製著所有軍械、炸藥、彈藥、輕武器、飛機、車輛以及製造這些軍需品的機器設備的生產。
劉易斯在政府任職,從不領政府薪水,但必和的生意卻沒耽誤。
1935年,必和收購了位於澳大利亞僅有的另外一家鋼廠——澳大利亞鋼鐵有限公司,建成了一個包含整個澳大利亞聯邦的鋼鐵托拉斯。
在加緊備戰的過程中,劉易斯還是批準必和向德國和日本出售鐵礦和生鐵。
理由是:他是在為將來反抗軍事侵略的堡壘——澳大利亞鋼鐵工業積累資金。
這一做法飽受爭議,直到日本已經對中國開戰之後,工人們開始罷工,拒絕裝載發往日本的生鐵和礦石,孟席斯還出來和稀泥,迫使工會讓步。
1942年,柯廷總理提名劉易斯為爵士,這一榮譽一般是英聯邦自治領的總理才能獲得的。
戰後,劉易斯幹了兩年董事長就逐漸退居幕後了。真正能夠接過大旗,把必和定格為“澳洲巨人”的是麥克倫南。
在全麵接管必和之前,麥克倫南主要負責鋼鐵業務。
他主導對肯布拉港鋼廠進行擴建,增加熱軋廠和鍍錫板生產設施。這個新廠在1955年投產,使必和的鋼材加工能力增加了將近100萬噸,而且是向屋頂建造、家用電器和汽車工業提供的高端板材。這在當時是很先進的。
從這一時期,麥克倫南積極參與政府事務,形成了必和與政府之間的又一條紐帶。奇夫利總理提名他進入移民計劃理事會。
到1950年末,必和公司的員工中有30%是“新澳大利亞人”。此後17年裏,麥克倫南一直是澳大利亞移民計劃理事會的主導人物。
在孟席斯把主要精力放在政治上後,同是自由黨-鄉村黨領導人的約翰.麥克尤恩成了必和在政府的話事人,這位老兄後來出任副總理,直到1971年退休都一直是必和的堅定支持者。
當然,對於必和,也有一些眼中釘、肉中刺。
康納就是這樣的人,關鍵是這哥們深得時任總理惠特拉姆的青睞,甚至還一度被委任為代總理。
康納主張支持澳大利亞開發自己的資源,必和公司則覺得康納是這就是要將資源國有化,絕對是斷人財路,二者勢不兩立。康納後來很快就因一場商業醜聞,仕途灰飛湮滅。
必和在政府很快找到了新的話事人,保羅.約翰.基廷。基廷當時是反對黨礦業能源政策發言人,後於1991-1996年出任總理。
隨著必和公司鋼產量年年增加,麥克倫南越來越意識到尋找新原料來源,特別是鐵礦的迫切性。
新一輪的地質勘探正式開始了,必和招聘了58名地質學家,讓他們在整個澳洲大陸尋找最具經濟性的鐵礦石資源。
不過,當時必和對礦山比較挑剔,隻考慮海邊,不考慮內陸,說是運費貴。現在來看,很多公司大了都有這個毛病,就是矯情,準求安逸。
必和的58名地質學家一無所獲,外邊卻有人在距離紐曼山5公裏,海岸大約400公裏的東皮爾巴拉地區發現了一個規模巨大的鐵礦高地,取名為“鯨脊山”。
開發礦山是一個投資風險很大的事情,對必和是如此,對外邊的小型公司更是如此。
幾家公司經過可怕的談判,結果是必和獲得了30%權益並管理礦山,csr公司得到30%權益,美國amax礦業公司獲得25%,日本三井——伊藤忠公司獲得了10%,倫敦選擇信托公司獲得了5%。
美國人擔心越演越烈的越南戰爭會使海上航線關閉,從而切斷從澳大利亞到日本市場的供應鏈。
所以,美國人把10%的權益賣給了三井—伊藤忠,5%賣給了英國選擇信托。這是一次嚴重的判斷失誤。
後來,必和公司買下了整個項目85%的股份。
1968年,必和開始開發皮爾巴拉地區的“鯨脊山”鐵礦石項目。在整個紐曼山地區,必和公司擁有3000億噸鐵礦石儲量,足夠其開發50年之久。
另外,麥克倫南的一個重大決策是主導了必和進軍石油戰略,並與美國埃索公司合作開發了巴斯海峽的石油。
由於石油非本文探討重點,故隻是提一下,不作展開講了。
1979年時,麥克倫南曾這樣寫道:必和公司曆史上有三件大事,第一件是布羅肯希爾礦山的發現,第二個是決定進入鋼鐵行業,第三個就是決定進入石油行業。
進入石油天然氣行業對公司產生了重要的影響,這使它有可能在其他各方麵發展,也使它得以保持澳大利亞最大公司的地位。
可見,麥克倫南對自己擴大鋼鐵行業和進入石油行業得意洋洋,卻並未意識到自己拿下紐曼山的鐵礦石才是為必和種下了一個搖錢樹。
這一時期,必和的主要產品為鋼鐵、石油、有色礦產和鐵礦石。它仍延續著技術、資本、政治緊密結合的基因,以“澳洲巨人”的身份,成為了澳大利亞的國家符號。
1980年代,世界正在悄悄地發生著變化,中美建交、戈爾巴喬夫入住克裏姆林宮、東歐的變化、蘇聯垮台,一步進一步。
政治變革之下,是一輪全新的經濟全球化正在醞釀。
1983年,澳大利亞的工黨政府實行了澳元浮動匯率,讓市場的力量決定澳元的真正價值。
此時的必和公司已經開始逐步地拓展海外鋼鐵和石油市場。當時,必和40%的銷售收入是美元,而85%的成本是以價格較低的澳元支付的。
這種差異使得每一美分的匯率變化,就都會給必和的利潤帶來1300萬美元的變化。這對資本的吸引力是很大的。
1983年,必和的市值已有30億澳元,股東人數已達18萬,是員工人數的三倍。它擁有大量資產,但股價卻不咋地。
對股市上的掠食者來說,這簡直是量身定做的攻擊目標。
當時,必和有兩個大股東,分別叫霍姆斯.阿考特和約翰.埃利奧特,兩人股份差不多,大概都是20%的樣子,加在一起總共40%。
兩人在澳大利亞股市上針鋒相對,都想吃掉對方,取得對必和的控製。有一次,阿考特幹脆直白地對埃利奧特說:讓我得到必和的控製權,送你去當總理。可見,必和的控製權比澳大利亞的國家管理權更有吸引力。
從1983年鬥爭到1986年,最後雙方在摩根士丹利和麥格理銀行的調停下,才各自罷刀休兵。
隻是時任必和董事長布萊恩.洛頓已經被折騰得夠嗆,灰色的頭發全變白了。
最大的戰果是,必和的市值已經推高到近100億澳元的樣子。
洛頓是個頭腦清醒的家夥,不管是大股東們的神仙打架,還是整個外部世界的“狂飆突進”,他都靜悄悄地追求自己的目標,即把必和轉變成一個能夠從海外投資中獲取巨額利潤的跨國公司。
在世界範圍內,必和也開始收購了幾個盈利很高的煤和銅的項目。最大的項目要數接手通用電氣剝離的猶他國際公司。
當時,傑克.韋爾奇正在對通用電氣進行大手術,他的思想是“要麽搞好,要麽就賣掉,或者關掉”(這一思想,後來對必和的業務戰略變革影響很大)。
猶他國際的礦業資產分布美國、南非、秘魯、智利以及澳大利亞,這對必和的國際化是一個重大的裏程碑。
截止到1996年,必和的海外資產已經達到了總資產的40%,在全球50多個國家建立了90個獨立運營的部門及項目,涉及原油、石油製品、鋼鐵和礦產等領域。
1995年時,必和的利潤高達12.16億澳元,但到了1997年,利潤卻出現了災難性的暴跌。
當時的直接原因是,必和收購了馬哥馬銅業,對此項資產減計了5.5億澳元。這造成了當年的年報中,必和的年利潤下降到4.1億澳元,降幅達61%。
隨之而來的98年亞洲金融風暴,則造成必和的年度運營利潤一再暴跌,直接虧損達到14.74億澳元。
股票市場一片恐慌,這是必和逾百年曆史上的第二次虧損。
必和的股價也跌至新低,大概是一年前的一半,略高於10澳元。
危機之下,麵向未來,國際礦業界的有識之士普遍認為,在必和、必拓、英美、力拓、淡水河穀等幾家公司,將進行並購或者收購,以形成兩三個在資產、貨幣和礦產品方麵實現多元化的大型公司,統治全球礦業市場。
對於必和,經曆了80-90年代的大量並購,公司越來越大,內部的結構卻越來越亂,問題重重。股東們普遍認為,必和需要改革,最直接的措施是需要一個全新的首席執行官。
必和內部,向來都是自己人提攜自己人。
比如,從小達令,到德爾普拉,再到小劉易斯,從麥克倫南傳到詹姆斯.麥克尼爾,然後傳到布蘭恩.洛頓,再傳到傑裏.埃利斯。
然而,這次卻大不相同。為了找到最合適的人選,必和雇傭了一家國際獵頭公司——海德思哲國際谘詢公司。
如果早幾年,這一舉動簡直不可想象的。這背後,是全球化的加劇,最直接的是國際資本對必和的滲入。
海德思哲給必和列出了兩個的候選人。一個是布萊恩.吉爾伯森,時任必拓的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後者是叫保羅.m.安德森,時任美國杜克能源公司總裁。
吉爾伯森說,如果能實現必拓和必和的合並,那麽就可以加入。如果不行,那就算了。必和內部一團糟,澳大利亞股東們沒有答應吉爾伯森的要求。
安德森被任命為必和總裁,並開始推行變革,必和的等級製度徹底垮台。
安德森召集高層管理人員,與每個人都進行一個小時或更長時間的單獨談話。他對新想法的接受程度令人驚訝,甚至讓員工對自己直呼其名。
那時,必和有很多部門享有相當程度的財務獨立權,這就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小山頭,各自為政。
安德森實施集中製度,進行嚴格的分析和預算控製。就連叫113年的公司——布羅肯希爾私人有限公司,也被簡化為bhp,就是必和有限公司。
安德森按部就班地推行著自己的改革,而必拓總裁吉爾伯森的騷擾電話卻一個接著一個。吉爾伯森是個執著的人,一根筋那種。
1998年11月,安德森到必和開始工作。沒幾天,吉爾伯森的電話就打到了人家家裏。這哥們倒是開門見山,說:我是必拓的負責人,咱倆商量一下,把必和和必拓合並了唄。
當時,安德森初來乍到,回答自然是和董事會的態度一樣,說要先處理公司內部的事情。反正,後來每過半年,吉爾伯森就打個電話,或者約著見個麵,同樣的台詞:咱倆商量一下,把必和和必拓合並了唄。這哥們從來就不會覺得自己有不合理的時候,還有就是永遠不會把別人的決絕當做對自己的回答。
安德森是一個不輕易顯山漏水的人,一邊安排著自己的親信美國人奇譜.古德伊爾接管必和首席財務官,對必和的資產和人員,進行了傑克.韋爾奇式的改革。那就是,要麽搞好,要麽就賣掉,或者關掉。
兩年之內,安德森和古德伊爾大刀闊斧,共裁掉2000人,並通過30筆交易變賣了69億澳元的資產,這大大降低了必和的股本負債率。
這期間,一個最大的突破要算是剝離了鋼鐵業務。必和剝離了長材業務,並關閉了紐卡斯爾的鋼鐵業務,這部分業務現在已經成為博思格鋼鐵公司。
二者唯一的關係就是,博思格每年從必和購買大部分的煤和60%的鐵礦石。
必和的最新戰略定位是資源公司,原材料才是必和的靈魂。
另一件大事是,安德森在自己妻子的幫助下建立針對美國的投資者關係計劃,這使美國投資者對必和的持股比例大大攀升。
這事其實屬於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安德森能拿下必和首席執行官的位置,有美國資本的力量,同時又促進了美國資本持股必和。
萬事俱備,真正的合並談判開始。
2000年,以安德森為首的必和管理團隊和以吉爾伯森為首的必拓管理團隊開始正式接觸,探討合並必和必拓的計劃。
說到這裏,咱們還是簡單提一下必拓。
必拓的英文名是billiton,是在馬來西亞的一個小島,叫勿裏洞島。必拓建於1860年,是荷蘭人在勿裏洞島建立的一家大型露天錫礦,它們使用來自中國的勞工進行勞動。
所以,必拓也是一隻殖民鷹犬,它的曆史充滿著南洋華工的血淚。
98年亞洲金融危機時候,必拓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形勢惡化前,必拓的股價大概是2.49英鎊。南非投資者開始變賣必拓的股票,以獲得硬通貨,之後,在日本和東南亞發生經濟危機後,金屬價格一落千丈。
最糟糕的時候,必拓的股價竟然跌倒了1英鎊一下,眼看就要跌倒了90便士。而實際上,當時必拓在銀行裏的現金就合每股80便士。
所以,當時必拓的首席執行官滿腦子想的就是找一個礦業巨頭做標的,與之合並。吉爾伯森明白,礦產行業遵循“贏者通吃”的經商之道。
當時的情況是:淡水河穀是巴西的民族工業帶頭人,你沒法兼並;力拓,則牢牢占據著第一把交椅;英美礦業,在某種程度上,與它合並就像回到從前;必和,雖然正麵臨一係列問題,但在鐵礦石、焦煤和銅礦,都是非常優質的資產。
正是基於這個分析,吉爾伯森死皮爛臉、百折不撓地和必和勾搭。
2001年3月19日,安德森向公眾宣布了必和與必拓將合並成一家在兩地上市的公司。
不過,就在2000年12月份的半年報中,必和已經擺脫了澳大利亞曆史上最大的公司虧損記錄,並實現了創記錄的14.3億澳元的利潤。
這確保了必和的股東在兩家公司合並中的權益,讓安德森在整個合並談判中占據主動。
合並之後的必和必拓中,必和股東權益占比58%,必拓股東權益占比42%。
2004年,必和必拓總部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當年市值約1363.5億澳元。新的董事會架構中,安德森任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吉爾伯森任副首席執行官。
必和必拓成了全球最大的礦產公司,更是逐漸演變為一家國際資本控製的公司。
按照2018年12月31日的股東數據看,匯豐持股25.09%,****持股13.89%,貝萊德資本持股8.10%,花旗銀行持股5.47%,這四家加在一起共占比52.55%。
這一時期,必和的主要產品為鐵礦石、煤、石油、銅(2014年,必和必拓將有色礦產獨立出來,成立了south32單獨運營)。
它一如既往地保持著技術、資本、政治緊密結合的基因,並已經從“澳洲巨人”轉化為一個國際資本控製的礦產巨鱷。
它擠兌著這個世界,抓住了一場收割全球化繁榮,主要是中國鋼鐵行業繁榮的大好時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