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小白，你過幾天來我家裏，我給你換藥。換個兩三次，就會好了。”
    陸先生給姬小白抽完血，將他的右手臂也重新包紮好了。
    姬小白沒有吭聲。
    “你的眼睛是怎麽了？”
    陸先生問姬朝元。
    “自己撞的，已經沒事了。你不用管我，小白的手臂要多少錢？”
    姬朝元淡淡地問。
    “等好了，一起算吧。老姬，你有一個了不起的兒子啊。”
    “我的兒子，是不錯的。”
    姬朝元驕傲地點點頭。
    “我尋思著，收他做個徒弟吧。”
    陸先生試探著問。
    “他好像，自己已經有了一個什麽師父。”
    姬朝元的語氣，還是淡淡的。
    “哦，那我們以後再說吧。”
    陸先生背起藥箱。
    姬朝元送陸先生離開，回來繼續喂姬小白吃飯。
    “爸，你別擔心，我一定沒事的。”
    “我明天就能好啦。我吃飽了，你吃吧。”
    姬小白裝作不在乎的樣子。
    “我吃過了。”
    姬朝元表情悶悶的，哪裏還能吃得下飯？
    “爸，要不，你去別人家住一夜？”
    姬小白感覺爸爸有些害怕的樣子。
    姬朝元瞪了姬小白一眼，轉身拿過酒瓶。
    他仰頭倒酒，酒瓶口隻掉下來兩滴酒液。
    “爸，你去買瓶酒吧。你不是最愛喝酒吃鯽魚的嗎？”
    姬小白笑嘻嘻的。
    想到爸爸喝多了呼呼大睡，他就可以放心大膽地翻看小人書了。
    “打什麽酒啊？我以後戒酒啦！有這個錢，給我兒子多買幾斤雞蛋補補胳膊。”
    他說完低頭嗚嗚地哭了。
    喵！
    本來在姬小白腳邊嚼著魚刺的老黃貓嚇得跳回裏屋，撲上炕去。
    “爸，你看看，你看看啊。”
    姬小白看見低頭哭泣的爸爸，再也不想把一千元錢藏著了。
    他想把錢都給爸爸買酒喝。
    盡管他知道，這是能買下好幾個新書書店裏所有的小人書的錢啊。
    姬朝元抬起頭，看著姬小白左手裏的一摞錢。
    “爸，我認了一個師父。他給了我一千元錢。這些錢，你收著買酒喝吧。”
    “爸，我偷你的錢，去買小人書。你明明知道是我偷的，卻一次都沒罵過我。我心裏都知道的。”
    姬小白笑眯眯的，感覺自己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爸爸的錢，就是你的錢啊，那不算偷的。”
    “我問你，你認的那個師父是什麽師父啊？哪有他給你錢的道理？”
    姬朝元目光驚異地看著兒子。
    “爸，你不要說我，也不要罵我，你就把錢收下吧。”
    姬小白覺得告訴爸爸牛師父的事，爸爸不但會說他罵他，還可能會打他一頓。
    “如果我死了，你給我媽買點東西。你去看看她，告訴她，我想她。”
    姬小白的心裏有點酸。
    “無論是我活著還是死了，我都想她。”
    姬小白看見爸爸沒說什麽，又補了一句。
    “小白啊，你聽爸爸說。不是我們的錢，我們一分錢都不能要啊。”
    “這錢你是偷來的，撿來的，還是別人送的，我都不管。”
    “你從哪裏得來的，明天就給我送還到哪裏去。”
    “你聽我的話，就是我的兒子。你不聽，以後也不用管我叫爸爸了。”
    姬朝元語氣溫和，但是句句如刀紮在姬小白的心上。
    “爸，我知道了。我明天就把錢送回去，我不要了。”
    姬小白懂事地點點頭。
    “好兒子，咱家是窮，但是窮也要窮的有骨氣。”
    “你要是用錢，就和爸爸說。爸爸的錢，都給你攢著呢。你去睡覺吧，什麽都別多想。”
    姬朝元欣慰地看著兒子。
    “爸，你把黃草紙紙裁出來吧。寫上牛師父收用就行。”
    “今天午夜，我去給牛師父燒紙。你就乖乖在家裏躺著，知道嗎？”
    姬小白見爸爸點頭了，拿著一千元錢和魚骨魚刺去了裏屋。
    裏屋的電燈，發出淡黃色的亮光。
    老黃貓蹲在窗台上，津津有味地嚼著魚骨魚刺。
    姬小白靠著被卷，看著右手。
    陸先生給敷的藥還挺靈。
    姬小白覺得右手一點兒也不疼了。
    但是，想到他的胳膊是陸先生打的，他就無法從心裏感激陸先生了。
    姬小白看向自己的左手。
    左手上的紅斑，蔓延到手肘的位置停住了。
    他左手，就像是那條白色毒蛇。
    姬小白心裏一驚：我的左手被那條毒蛇纏過了，它是不是把蛇毒傳給我了？
    聽說中了蛇毒，走上幾步就會死掉。
    他這一天都沒事，應該和蛇毒沒什麽關係吧？
    姬小白思來想去，總覺得自己的左手過於詭異。
    好像，不是現實生活中能發生的事。
    可是，牛師父這個人，本身就詭異的很。
    他，莫非就是神仙山的神仙？
    嚓，嚓，嚓……。
    外屋的姬朝元，默默地用剪刀裁著黃草紙。
    他把黃草紙分成十摞。
    每摞用毛筆寫上：謹具金銀財報一包。
    牛師父收用。
    弟子姬小白孝敬，年月日。
    當，當，當……。
    掛鍾鳴響，是夜裏九點鍾。
    姬朝元輕輕下地，到裏屋門口向裏麵觀看。
    姬小白已經靠著被卷睡著了。
    姬朝元關了電燈。
    他回到外屋，把外屋的燈也關了。
    他躺在炕上，看著窗外夜空中隱隱的星月。
    他的心裏暗想：等到十二點，我去把紙燒了吧。
    姬朝元堅持著不睡。
    可是，十多點多鍾的時候，他進入了夢鄉。
    嘎！嘎！嘎！
    白頭海雕的鳴叫聲響起。
    姬朝元呼地坐起來。
    外屋的電燈亮著。
    姬小白正在將一摞摞黃草紙包在一個舊衣服裏。
    ”白頭海雕，怎麽會在夜裏叫啊？”
    “這時候有人上山，正是森林裏野獸開始獵殺的時候。”
    “那，不是找死嗎？”
    姬朝元心神不寧。
    “爸，你接著睡吧，我走啦。”
    姬小白一副大人的模樣。
    “小白，你不害怕嗎？”
    姬朝元奇怪地看著姬小白鎮定自若的表情。
    “爸，我的膽子小。我要變得膽子大起來，我還要幫著爸爸守護神仙山呢。”
    姬小白笑了笑。
    “你不但膽子小，身體也弱。春天有個花粉灰灰什麽的，你都會起一身的疙瘩。”
    “我看哪，我還是陪你去燒紙得了。”
    姬朝元擔心的看著兒子布滿紅斑的左手。
    “爸，就在我家門口燒紙，你還不讓我自己鍛煉鍛煉？”
    姬小白回頭看看掛鍾，已經過了十一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