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怎麽還不進屋？我要關大門啦。”
    姬朝元來到院門口，看著姬小白孤零零的身影。
    姬小白隨著爸爸回到東屋裏。
    “你去裏屋睡吧。她今晚不會來了。裏屋的被，你怎麽拿出來的，怎麽放回去。”
    姬朝元的表情很嚴肅。
    “爸，我想在外屋再睡一晚。”
    姬小白的聲音弱弱的。
    “哦？你不是說，我打呼嚕，唱京劇，你睡不著嗎？”
    姬朝元上炕脫衣，躺在被子上。
    “我能睡著。”
    姬小白上炕打開被卷，也學爸爸躺在被子上。
    “夜裏涼了，就鑽進被子裏。”
    姬朝元語氣平淡。
    “我知道。”
    姬小白聽著鍾擺的哢哢的聲響，看著窗外黑暗的夜空。
    他可能是白天睡多了，現在一點睡意也沒有。
    半個小時之後。
    “忽聽侄兒一聲請。原來恩人在柳林。走上前去忙跪地，叫聲恩人你是聽。
    大鬧花燈孩兒錯，不該殺我一滿門。三月的孩童犯何罪？腰斬三截為何情？
    思一思來，想一想，叫兒怎能不發兵？
    三月的孩童……唉，唉……。”
    姬朝元在夢中唱著京劇，唱到悲涼處哽咽住了。
    還不時地帶著哭音歎息著。
    姬小白翻來覆去的，覺得時間十分難熬。
    他輕輕下了地，摸索著到了外屋地去打開房門。
    “小白，你幹什麽去？”
    五叔姬朝新正巧從西屋出來。
    “我睡不著，出去坐一會兒。”
    姬小白像做了錯事，回頭看著五叔。
    “沒事兒，你去吧，坐一會兒就回來。”
    脾氣暴躁的五叔難得語氣這麽溫和。
    姬小白鬆了口氣，出門跑到院門口。
    他打開院門，到青石板上坐著。
    夜風，涼涼地吹在身上。
    喵！喵！汪！汪！
    蓖麻叢中傳來貓的怪叫聲，引來趙叔家的狗叫。
    姬小白腦海裏浮現一個場麵：王美美慢慢地走過來，帶著二十本嶄新的小人書。
    他想：我帶著她夜闖神仙山，遇到那個玫瑰花蛇。它變得非常巨大，要吃了我們。
    他想：我抓住它的脖子，把它打敗了。王美美覺得我太厲害了，把她的所有小人書都送給我了。
    姬小白背靠大楊樹，腦子裏胡思亂想個不停。
    嘎！嘎！
    午夜時分，夜空中傳來白頭海雕的叫聲。
    遠處，傳來極輕的腳尖點地聲音。
    姬小白坐直了身子。
    王美美已經到了他的身邊。
    “小白，你是在等我嗎？”
    王美美坐在姬小白的身邊。
    “美美姐，你帶小人書了嗎？”
    姬小白問。
    “帶啦，你這個小鬼。記得啊，小心的看。看壞了，讓你賠的。”
    王美美將手裏提的布包塞給姬小白。
    “是。”
    姬小白撫摸著懷裏的布包，心裏別提有多美了。
    “你的手臂，好了嗎？”
    王美美問。
    “嗯，已經好啦。”
    姬小白的右手靈活地抓握。
    王美美緩緩地呼吸，讓氣息平穩下來。
    “美美姐，你跑什麽？有人追你嗎？”
    姬小白在月光下，依稀能看到王美美姐麵部表情是緊張的。
    “沒有人追我呀。我現在好多了。”
    王美美輕輕吐氣。
    “你為什麽來這麽晚呢？”
    姬小白有點埋怨的意思。
    “來晚些，才不會被人發現呀。再說來早了幹嘛？你請我吃飯呀？”
    王美美輕輕一笑。
    “我……我想讓你看一朵玫瑰花。”
    姬小白心裏很失落：夜裏這麽黑，變出玫瑰花，也不好看了。
    2
    “玫瑰花呀，我家後院栽了好多的呢。”
    王美美笑出聲來。
    “我說的玫瑰花，你一定沒有看過。”
    姬小白的語氣裏透著自豪。
    “好呀，哪天我好好看上一看。”
    王美美的語氣裏帶著調侃的意味。
    “美美姐，我的小人書，你是不是也看過了？”
    姬小白問。
    “大概看了看。我沒看見我的小人書呀，是不是你藏起來啦？”
    王美美低聲笑。
    “美美姐，你要的話，我可以還給你。”
    姬小白嘴裏這樣說，心裏是很不舍的。
    “不用，不用，這幾本我都送給你啦。”
    王美美連連擺手。
    “啊，真的嗎？”
    姬小白又驚又喜。
    “真的。我慢慢的，把我的小人書都送給你。除了，除了紅樓夢的不能送。”
    王美美語氣誠懇。
    “沒事兒，沒事兒，紅樓夢的，我也不愛看。”
    姬小白心裏更高興了。
    “你為什麽不愛看紅樓夢的？”
    王美美有點奇怪。
    “我看不懂。”
    姬小白笑了笑。
    “是呀，男孩子就愛看猴子打妖怪，強盜殺人什麽的。紅樓夢卿卿我我的，他們怎麽能愛看。”
    王美美輕歎。
    姬小白無意中發現院門旁似乎有一個人影。
    他知道可能是爸爸在偷聽他和王美美的談話。
    “小白，你怎麽不出聲了？”
    王美美側頭觀察著姬小白。
    ”哦，美美姐，我們進屋睡覺吧，已經很晚了。”
    姬小白碰了王美美一下。
    “我還不困呢，我們再坐一會兒吧。”
    “這裏，真是安靜又舒心啊。”
    王美美抬頭看著大楊樹上方的星空月色。
    過了一會兒。
    院門旁的人影沒有移動。
    “美美姐，你為什麽喜歡來我家門口呢？”
    姬小白問。
    “那你為什麽不喜歡我蓋你家的新被褥呢？你先告訴我吧。“
    王美美的語氣裏帶著頑皮。
    “那是……那是我媽媽的被褥。你蓋了，我沒有不喜歡。”
    姬小白的語氣低低的。
    “還說沒有不喜歡呢，我一眼就看出來啦。”
    王美美拍了姬小白後背一掌。
    “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要來我家？”
    姬小白雙手抱著布包，心裏倒是希望王美美可以天天都來的。
    “嗯，我困了，明天告訴你可以嗎？”
    王美美站起身來。
    “明天，我恐怕沒有空。”
    姬小白也站起來。
    “你，有什麽要忙的？”
    王美美側頭看著姬小白。
    “我明天……要起早上神仙山去巡山。”
    姬小白偷瞄著院門旁的人影。
    “巡山，不是的爸爸的事嗎？他讓你去？”
    王美美問。
    “是我自願要去的。還有，我的左手有紅斑，師父說要給我好好治治。”
    姬小白的聲音故意提高了一些。
    有了這個理由，爸爸不會阻止他上山吧？
    “對了，你的紅斑不是傳染病，我爸爸的也不是，我忘了恭喜你。”
    王美美語氣溫柔。
    姬小白心裏想：她爸爸也遇到玫瑰花蛇了？他會不會……也能把手變成玫瑰花？
    “小白，我明天一早，能和你一起巡山嗎？”
    王美美輕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