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神劍逍遙
    鄆城東北百餘裏，濟水東岸。廣濟河流過大野澤後不遠分為兩條支流，往北流為濟水，往東則為汶水。
    鄆州設置於隋開皇十年，唐朝末屬天平軍節度使朱瑄的地盤，其後朱溫滅朱瑄，鄆州歸入朱梁。梁龍德三年四月，唐軍四巨頭之一的李嗣源率部渡過濟水發動奇襲，攻占了鄆城以東的大半鄆州地盤，李存勖遂拜李嗣源為天平軍節度使。鄆州現今正是梁唐爭霸、廝殺最為激烈的前線。唐軍的三大巨頭李嗣源、郭崇韜、孟知祥的部屬在鄆州唐軍地盤多有部署。
    唐軍鄆州前線往東150裏的楊劉，此刻李存勖麾下直屬的“三衙”主力已經進入其中，“三衙”正是前線三巨頭官兵的總預備隊。
    鄆城為鄆州治所，下轄10縣，東南靠近大野澤。鄆城往東北麵走100餘裏的濟水東岸為下轄的東平縣城，東平往南25裏即汶水，渡汶水往東南50餘裏處就是梁軍王彥章部的駐紮處——汶上，朱梁的中都。
    此時王彥章兵少，其監軍張漢傑則不受節製，故王鐵槍隻能在吃了敗仗後死守汶上。隻要汶上一失，唐兵即可在汶水南岸建立據點躲開黃河泛濫區域，隨時能直搗朱梁的首都——卞州。
    鄆州唐軍地盤最前線，須昌縣城大營。
    須昌縣城周約20裏，城牆高三丈，屬於中等城市規模。被唐軍占領前縣城人口超十萬，現在居民隻逃剩不足兩萬，縣城裏空出的民房正好被軍隊征用。唐軍的戰時機構和軍隊多駐紮在城北和城東，城西南角留為居民區和後勤作業區。唐梁間的大決戰逼在眉睫，但走在城裏，卻感覺不到有一絲緊張氣氛。
    郭子淩一行抵達須昌縣城時已經是申酉之交，王祚和韓倫、韓熙載、陳思讓四人各自回軍中覆命，接應郭、宋二人的是一位叫郭威的牙兵小頭目。
    郭威，19歲，身材魁梧，體格健壯，一身戎裝，走路大步流星，腰間掛著一把鋒利的軍刀，除了雙目特別有神，其最另人印象深刻的是左頸衣領靠上的位置有一飛雀紋身，飛雀展翅直達耳根下。
    “昨晚柴將軍匆匆趕回即麵見大帥，應該是有重要事情。他吩咐我領二位去孟帥的府上落腳。哈！能住進孟帥府，想必二位是孟帥的子侄吧？也對，你們不姓孟！我不是孟帥那係的，還沒見過他老人家呢！”郭威領著二人，邊走邊說，對郭、宋二人免不了生起了好感。
    郭威是柴守禮的親信，也是將門出身，不過他父族一係都戰死了。除了能懷緬一下往日的風光，家族算是凋零了。
    郭子淩眉頭一皺，道：“知祥叔叔？哦，對！我們是叔叔的子侄！”
    “不過是沒有血緣的子侄！”郭子淩心裏想到。
    “嗯！”宋傑也機靈的點了點頭，心理暗想：“郭大哥口中一個大帥，一個孟帥，應該是兩個不同的人吧？”
    郭威笑道：“須昌城現在是大太保（李嗣源）的地盤，在這裏他的勢力自然最大，所以他的帥府設置在城北。至於郭帥和孟帥是協同作戰，他們的帥府則設在城東。城裏逃剩下的居民主要被安置在城西南負責大軍後勤，現在整個城東都是郭帥和孟帥的駐地，因此帥府還是挺豪華的，哈。”郭威頓了頓，殺氣在眼中一閃而過，續道：“郭帥、孟帥屬於同一陣線，而且子淩你也姓郭，搞不好五百年前我們還是一家人呢！小傑兄弟也很討人喜歡！萬一在這期間你們在城裏遇到了難題，隨時告訴我！能動手我一般不動手。嘻！”
    說著說著，郭威左頸處的飛雀紋身也似乎動了起來。
    聽郭威的語氣，李嗣源與郭崇韜、孟誌祥三部之間的關係似乎並不和諧。
    宋傑裝熟問道：“我和小淩很久沒見孟叔叔了，聽說他成了最新的四巨頭了？”
    “應該是吧！高層還沒確定下來呢！”郭威答道：“不過周德威也死了好幾年了，至少在我當兵前他就死了。他空出來的巨頭席位鬆動好幾年了，也該有人頂替上啦。不單單我們這些普通官兵，外間也早把孟帥當巨頭看待了，他畢竟是皇帝的妹夫嘛！不過軍隊裏的高層哪個沒和皇家有裙帶關係呢！嗬！”
    “咦！宋兄弟似乎對我這隻喜鵲也很好奇？”郭威邊說，邊指了指左頸處的喜鵲紋身。
    宋傑有點不好意思的用力收回了眼神，憨憨的笑了笑，道：“郭大哥，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對你的喜鵲紋身有點好奇，所以不自覺的運氣看了看，結果發現要收回眼神還要費點勁，這紋身不會是一種武技吧？”
    其實不止宋傑，郭子淩也對喜鵲紋身產生興趣。不過初次見麵，郭子淩的表達沒有宋傑來得直接和“熱烈”罷了。
    郭威哈哈一笑，豪邁的道：“其實我能看出你倆的修為是不如我的，想不到小傑居然能看出我紋身的奧秘，大概小淩也能看出來吧？你們既然是孟帥的子侄，我這種不算隱秘的武技就沒必要藏著掖著了！要不我就抖抖威風，說一下我的過去和這紋身的來曆，順便等兩位深度認識一下我郭威？”
    “嗯！”郭子淩、宋傑興奮的齊點頭。紋身居然是武技，這一點他兩還是頭一回聽說。
    郭威侃侃說道：“我以前在潞州混日子時，因為看不慣一個欺行霸市的屠戶，有一次借著酒勁當街把那家夥宰了，結果被抓進了監牢。當時潞州是二太保（李嗣昭）次子李繼韜的地盤，想不到李繼韜看得起我，隨便命人糊弄一下就把案子結了，把我放了出來。我感恩戴德，就跑去李繼韜手下報名當了名牙兵。我本就練過一點家傳的功夫，身手還算可以，所以當時的長官也看得起我。後來，我獲傳授一本秘籍，自然練了起來。結果有一次修煉途中我突然真氣走叉暈了過去，我當時以為自己要死了，結果被救了回來。蘇醒後，我就發現頸上多了這喜鵲紋身。當時我的修為還很低，根本看不出這喜鵲是一種武技，隻以為是某位高人為了救我才留下的......”
    “沒了？”宋傑愕然問道。
    徐子陵也是一愣。
    “不是沒了，是到了！”郭威邊說，邊伸手向前指了一下。孟帥府莊嚴的大門就在不遠前，大門兩旁各擺放著一隻高大雄武的石獅子，站崗的衛士們穿戴著整齊劃一的銀色甲衣，手持著長矛。
    須昌隻是縣城，憑三人腳力，即便從最遠的城門走來，也用不了一刻鍾。
    “看，那邊的大槐樹下有座亭子，風刮過時更是舒服，我們過去那邊再聊！”宋傑邊說著左手已經拉上了郭威，還正容道：“大丈夫決不能貧嘴，萬一貧嘴就要貧完為止，萬萬不能半途而廢！”
    郭威莞爾一笑，順著宋傑走同時轉身看了看郭子淩。
    郭子淩攤了攤手，也笑道：“好奇害死貓，難道郭大哥不打算把故事說完嗎？以前每逢有說書人開攤，傑少總是帶上我一聽到底的。就算突然刮起風、下起雨、打起雷，我們也會不畏艱難，拉住說書人，隻有他吧故事說完整了，我們才會讓他走的！”
    “噗！哈哈！”剛在亭子裏座椅坐下的郭威忍不住笑了起來：“聽書還能如此執著嗎？來，我這裏三瓶酒，陪我喝點，邊喝邊聊！雖然隻有二兩小酒。”
    郭、宋二人直接坐在了亭子裏的空地上，像極了聽話學生，他倆同時接過酒瓶。
    “幹！”
    “這亭子是孟帥命人修建的，叫乘風亭！”郭威又開始說道：“我剛說道哪？對，我醒過來後，發現那次走火入魔居然沒對身體產生負麵影響，所以就繼續修煉那秘籍，直到現在。我挺感激李繼韜的，當時的他父親二太保威勢如日中天，周德威去世後空出的巨頭位置就該輪到二太保坐上。隻是沒想到不久之後二太保在一場平叛戰役中戰死了，所以孟帥現在才有機會接替那位置。哎！李繼韜的實力和他爹有不少差距，支柱既亡，巨頭座位自然是和他家無緣了。不知道是否這原因導致心態失衡，繼承父位不久的李繼韜居然把自己大哥也幹掉了。而且沒過多久還索性叛唐投了梁。當時李繼韜的手下很多官兵都不讚成他投降，所以很多人都逃亡了，也包括我。我既然逃了出來，喜鵲紋身的來曆自然成了謎了！”
    “哦！說完了？”郭子淩問道：“李繼韜反叛是去年的事，當時所造成的震動是很大的。潞州判官應該叫任圜，任圜現在還在唐軍裏當大官，郭大哥當時是跟著他走的嗎？”
    郭威答道：“差不多吧，李繼韜反叛一事真是石破天荒。很多人慌不擇路，逃跑時把命給丟了。幸好我姨母韓氏和柴將軍的妹妹是舊識，當時柴將軍和他妹妹剛好就在潞州。柴將軍和任圜大人私底下關係也很好，所以他們逃出潞州時把我也帶出來了。後來聽柴將軍說我爹和郭帥是舊識，據說還是同族，所以後來郭帥也認了我作族子。不過郭帥的族子何其多呢，哪能和你們兩位比呢。我要住進帥府？難啊！”
    宋傑感歎道：“郭大哥的際遇也不簡單啊，難道你就沒想過，那紋身是李繼韜留下的嗎？”
    郭子淩拍了一下宋傑肩膀，道：“怎麽可能是李繼韜呢，我隱約感覺到這隻喜鵲會是我日後修為達到領域級之後的助力，我跟了李繼韜兩年，他的實力怎麽足夠紋出這喜鵲？他爹反而夠實力辦成這事，但他老人家都死了，還怎麽確認呢？好啦！就說道這裏，令牌都給了你們了，你們自己就進去帥府吧！我也要回軍中交任務了，畢竟不多幹點活的話就沒錢花了！”
    須昌城東，孟府，其中一處花園。
    宋、郭二人練完功後，在一張石桌前坐著喝茶聊天。
    “戰爭真不是好東西，你看，這麽豪華的大房子，連主人都跑了。這裏的假山，這裏的大水池，裏麵還有錦鯉呢！雖然比惜花樓的要差點，但也不錯嘛！”宋傑正在看著一處精致的假山水景感歎著。
    郭子淩回道：“這麽多人流離失所還不是爭權奪利所致，哎！希望梁唐間的這場大戰盡快決出勝負吧！”
    宋傑聳了聳肩，站起來看著緩緩落下的夕陽，道：“決出了勝負又怎樣？夫子說過，梁和唐加起來的地盤不過就是三國時曹操的地盤，還略有不足，天下一統還遠著呢！”
    “唐興梁滅，說不定就是統一的契機！”
    一把清亮的聲音由內廳方向傳至，直接在二人耳朵旁響起，二人循聲望去，看到兩個高級將領打扮的精悍武者正緩緩走近。
    說話的是年紀較大的那一位，此人身材高大，濃眉大眼，一身銀色盔甲，腰係佩刀，龍行虎步，一瞧便知這是一個叱吒風雲的人物。他身旁跟隨的那位大漢年紀四十上下，身穿白色盔甲披白披風，手持佩劍，看樣子像飽經滄桑，予人看破世情的感覺。
    “宋傑參見孟帥！”
    “孟叔叔”
    看見來人，二人馬上認出了說話的是孟知祥。畢竟，這裏是孟帥府。
    孟知祥走到二人跟前，細細打量，道：“幾年不見，子陵果然如守禮所言長得一表人才，很好。另外這位是小傑吧？也儀表堂堂。叔叔剛從軍營趕回來，現在馬上去換身衣服。趙季良叔叔先帶你們去客廳，等下我們邊吃飯邊聊，哈哈！”說罷，孟知祥已大步離去。二人則跟著白甲將軍趙季良到客廳。
    客廳。
    四人依賓主座次入座。孟知祥居中，郭子淩、趙季良分坐孟知祥兩旁，宋傑則坐在郭子陵身旁。
    孟知祥首先說話：“當兵吃糧，打生打死，還不是為了生活過得好一點，來，都起筷吧！”孟知祥夾了一塊肉放碗裏，續道：“子陵，聽守禮說，刺殺趙岩的行動你和小傑也參與了，這次暗殺很順利，不錯！守禮趕到須昌時天已經快亮了，我和郭帥剛好在研究軍情，趙岩既死，這場仗應該能快分出雌雄了，這段時間就好好鍛煉，爭取早日達到領域級。”
    “領域級？那是絕頂高手的級別吧？”宋傑邊嚼著菜，邊裝著熟說起來了：“我和小淩連一流都算不上，怎麽爭取？”
    不怕生，是宋傑的優點。
    郭子淩踢了踢宋傑的腿，示意他要禮貌一點。
    “我和小淩會盡力的！”宋傑改變了話風。
    “哈！”趙季良笑了笑，道：“知祥兄，你這子侄挺有趣。”
    “有趣！”孟知祥也笑道：“季良兄可能還不知道，我這兩子侄的天賦最少是怪物級的，說不定比苻彥卿更誇張，要不然我怎會讓他們住我這？我這裏是從來不留客人的！”
    “怪物級？苻彥卿？”趙季良生出濃厚興趣，問道：“不如把小傑交給我？我至今都還沒收過徒呢！”
    宋傑帶點渴望的看了看郭子淩，也看了看孟誌祥、趙季良。他在武道上還從沒有老師指點呢！
    “他兩修煉的是逍遙真氣，不適合分開練，要不然憑我和你之間的兄弟情，我一定讓一個跟你的！”孟知祥微笑否決道。
    “逍遙真氣！”趙季良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道：“的確是怪物級才能有大成的武功，而且必須要兩個怪物級同修，你倆修煉到第二幅圖沒有？”
    《逍遙真氣》雖是最高秘籍之一，但在江湖上的傳人眾多，很多人都試過修煉，隻不過絕大多數的傳人僅能修煉一幅圖，在此武藝上的成就自然不大。孟誌祥、趙季良這類武術大家對《逍遙真氣》自是清楚。
    宋傑傻笑了笑，看著郭子淩，後者隻好答道：“前天剛開始能修煉第三幅圖，這小子比我早半天開始修煉！”
    “運氣！運氣！”宋傑憨笑道。
    孟知祥雙目精光亮起，說道：“沒記錯你兩才17歲，居然已經開始修煉第三幅圖？”
    “17歲就開始修煉第三幅圖？恐怕當年的逍遙子和神劍子也就這水平！”趙季良感歎道：“還是老孟你運氣好，既補了四巨頭的缺，又收到如此傳人。”
    “逍遙子？神劍子？”宋傑驚問道：“不會是？”
    “就是四絕高手裏的逍遙子和神劍子！”孟知祥斬釘截鐵道：“哦！你兩不知道也不奇怪，畢竟他倆已經是武林掌故裏的人物了。直說吧！逍遙子和神劍子就是同修《逍遙真氣》，武林裏的三宗四絕共七大高手，其中兩位就是《逍遙真氣》造就的！”
    “真的是四絕高手？難道！”宋傑不自覺沉浸入腦海的思索中。
    “等下晚飯後假如沒事做就去城西逛逛吧！我安排了那郭雀兒繼續陪你們！假如明天我又空，就一早開始特訓！”孟知祥急不可耐的安排好郭、宋二人的任務後，領著趙季良回軍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