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黑騎士遲遲沒有動作，舉止頗為無禮，妮妮婭有點沉不住起了。
    「主人，他在等什麽？」
    「不要怕，暗黑騎士的身體都已經死亡，反應難免是有點慢。」文森微笑著告訴她，「他們要靠感受混沌氣息的方法來判斷魔族身份，然後讓混沌之力充斥身體，引導身體做出合理的反應。」
    「居然是這樣啊。」妮妮婭恍然大悟，「我聽父親說過，暗黑騎士團在戰爭時經常能麵臨箭雨和魔法攻擊巋然不動，那種冷漠和無畏的姿態總令人感到恐懼，原來……」
    「對，其實就是他們沒有識別和熱身完畢的表現。」文森肯定了她的說法，「雖然開機啟動有點慢，但是作戰能力和戰場續航力可是無人能比，要是殺不死他們，他們能不眠不休地追著你砍三天。」
    「所以還沒有我改造的魔物有用。」賽德插嘴道，「女人，要不要把你也改成這樣？出去打幾天就得跑回來休息，離不開哥哥了嗎？」
    「謝謝，不必了。」
    妮妮婭嚇得連忙搖頭，她知道賽德的手段，也不敢小看這小魔頭的乖張性格。
    上次賽德給自己整了一匹插上獅鷲翅膀的戰馬，自己不知深淺，興高采烈地坐上去，結果連人帶馬從一樹之高的高度摔下來。
    幸虧妮妮婭及時護住了臉，嬌美的相貌才得以保全。
    到現在他都搞不清楚賽德此舉是技術故障，還是蓄意為之，反正這家夥在文森麵前就擺出一副委屈的可憐相，讓比他年長的女性一看就不忍心懷疑。
    說實話，妮妮婭是真不明白，明明賽德和普拉妮、愛爾莎這樣的小朋友關係都好得多，難道是自己年齡比他們大幾歲，就被排斥了嗎？
    經過將近一分鍾的醞釀，黑騎士終於抖動了一下。
    即使領主不做自我介紹，黑騎士也能從王族特有的混沌氣息中判斷出他尊貴的身份，在識別結束後立刻單膝跪地，低下頭不敢抬起，態度謙卑到妮妮婭都感到自愧不如。
    連那頭魔化的雙足飛龍見到文森，也敏銳感到了魔王之子的威壓，開始渾身戰栗，放下皮翼伏地不起。
    看看別人家的坐騎多聽話，妮妮婭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戰馬，總是覺得有些美中不足。
    相比於領地裏的人族，等級森嚴的魔族對文森的態度是要恭敬更多的，這種無知倒顯得領主大人十分親民。五
    在銀龍堡，文森雖然高高在上，但出行街市從來不擺架子，也沒有要求過人族領民跪地行禮或者見麵回避，比之一般的貴族都要隨和。
    畢竟領主大人過於脫離群眾，不能與民同樂，搓出來的各種物品也不好推廣啊……
    「尊貴的王子殿下，或者說可敬的領主大人，您卑微的奴仆，暗黑龍騎兵隊長塔布爾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黑騎士誠惶誠恐地說，「我代表我的主人，戰無不勝的大王子，大將軍，大領主來麵見您，希望您能和主人進行一場對彼此都有利的貿易。」
    原來是找我做生意的啊！
    不得不說，老大哥舒樂這次派來的人選還不錯，禮儀無可挑剔，表達也很清楚，和從前印象中那群死板沉悶的死亡騎士完全不同。
    一開始見到這渾身漆黑，死氣沉沉的家夥，文森第一反應還以為是大哥來找自己興師問罪了。
    畢竟從來到大陸以後，文森還沒有拜訪過這位實力強勁的兄長，連去他的領地訪問都沒有。
    當下舒樂本魔確實不在大陸上，但是老大哥先派人來拜見自己，文森還是有點心虛的。
    誰讓這位老大哥狂妄又強勢，仗著實力和戰功，從小就讓其他的王子和公主在他麵前抬不起頭來。
    尤其是文森這種在大
    哥眼裏不求上進又不務正業的年輕人，簡直是魔族統一世界大業上的障礙，比起自己的戰爭之神加護，匠神加護實在不值一提。
    做生意應該是件好事，文森在鬆了口氣，對站起身的騎士詢問。
    「請問我該如何為我可敬的老……兄長效勞呢？」
    「主人聽說您戰勝了鼠輩的軍隊，十分喜悅，對您不止一次讚賞。」塔布爾也不囉嗦，直截了當地說，「主人希望您能將俘虜賣給我們做奴隸。」
    看來自己打仗獲得奴隸的消息已經傳遍了魔域，文森點點頭，這反正也在他意料之中。
    強者為尊是魔族的信條，打敗了人族的消息不用宣傳，總會傳得盡魔皆知。
    通過這次不大不小的勝利，六王子文森在王室中的地位大大提升，會成為各方關注和拉攏的對象，恐怕難以在繼續混吃等死的低調生活了。
    老大哥這是將自己當成奴隸販子了嗎？文森心中暗暗感慨，明明自己隻是想成為一個技術和產品的供應商啊。
    買奴隸不能增加匠神信仰，還會增加自己在大陸上的惡名。
    可是老大哥難得開了口，不答應也不好過關啊……
    「雖然我的領地並不主張搞奴隸製，但是我尊重其他領地的發展道路，並願意互在貿易層麵上互通有無，加強合作。」文森打了個官腔，又提了個問題，「不過我想知道，藍岸領地應該不缺奴隸，為什麽還要找我買呢？」
    麵對領主的問題，剛站起來的黑騎士塔布爾又沉默了一會兒，這次妮妮婭都能看到他頭頂上升起了淡淡黑煙。
    「殿下，或者說領主大人，我要告訴您一個不幸的消息，藍岸領地又發生了奴隸，這次不僅死亡了近三萬奴隸，還有兩萬人外逃，領地麵臨著奴隸短缺的困難。」
    原來老大哥又鎮壓自己的領地了，文森不禁為領地默哀了一秒，雖然這種事是舒樂領導下的常態，不過損失五萬人對於一個領地而言，真是不小的損失。
    整天幹活還有活力造反的奴隸啊！大多數肯定是精壯男子，從人口結構這個角度上，老大哥這次鎮壓算是有點玩大了。
    最近幾個月以來，文森也在鎮壓叛亂，不過經過一番軟硬兼施的操作，最後被處死的也不超過五百人，其中除了民憤極大的地頭蛇和幫凶，就是作惡多端的自由邪教教徒。
    盡管沒有進行詳細的人口普查，文森也不清楚自己領地的實際人口，但是估計總體應該就在三十萬左右，
    藍岸領地底子比濱海領地厚實不少，人口往少算也應該在五十萬以上，即使如此，一下損失十分之一也是傷筋動骨了。
    在渴求加護的文森眼裏，奴隸的命當然也是命，可是老大哥從不這樣認為。
    作為一名堅定的種族主義者和奴隸製的忠實擁護者，根本看不起其他種族的老大哥舒樂腦子裏自帶奴隸製的思想鋼印，不但要求領地所有人主動簽訂奴隸契約成為奴隸，還對不加入奴隸行列的人進行追捕和處決。
    自從接管了藍岸領地以來，舒樂或派遣部下，或親力親為，用了不到五年時間，將一個原本生機勃勃的商業領地變成了死氣沉沉的奴隸領地。
    將稅收和物資全部攬入手中的老大哥過了十年舒服日子，大大擴建了黑暗騎士團，鞏固了自己在魔族中的地位。
    得之東隅，失之桑榆，不可持續的竭澤而漁終於引發了大問題。
    大概從十五年前，藍岸領地就成了魔族在大陸上最讓人頭疼的領地，周而複始的奴隸沒完沒了，然後就是每隔幾年就上演一次血腥鎮壓。
    盡管舒樂本人對此並不感到煩惱，甚至還覺得有利於軍隊建設，可是其他稍有理智的魔族貴族都不認為這是好現
    象。
    雖然在沒有計劃生育措施的年代裏，奴隸看起來就和韭菜一樣旺盛生長，可是也經不住暗黑騎士團一茬接一茬地組團收割，老大哥對此樂此不疲，但是奴隸們在可持續性的軍事演習下卻沒法繁衍了。
    現在，諾大的藍岸領地，都淪落到要靠買奴隸來維持的地步了嗎？
    即使沒有人族這個能夠繁衍後代的奴隸主體，老大哥舒樂起碼還可以用骷髏幹點雜活，還需要跑到兄弟的領地上來買奴隸？
    於是，文森請塔布爾到村裏的會客廳去商談，剛才聚集的人群漸漸散開，隻剩下一些遠處觀看飛龍的孩子們還留在原處。
    和一般的待客方式不同，文森用上等魔石招待了遠道而來的使者，塔布爾對此表示了感激，但他沒有直接萃取魔力，而是將魔石收入了口袋裏。
    「騎士先生，您在擔心歸途中魔力不足嗎？」文森關切地問，「現在您可以隨意補充魔力，臨行我還會給您帶一份。」
    死亡騎士遲疑了片刻，突然起身向文森行魔族的軍禮，這個毫無征兆的舉動讓妮妮婭嚇了一跳，手指都摸到了「無光之刃」上。
    「這是珍貴的禮物，已經相當於我每個月所需的三分之一了，如果能留下來，就可以拿去換取更好的武器和裝備。」
    「哥哥，老大哥對精銳士兵訓練十分嚴格，每個月多要考核，通不過考驗和比武的就要淘汰出軍團，所以……」賽德用隻有王族能使用的傳音魔法跟領主咬耳朵，「這些大角魔隻會作戰，要是失去了戰士身份，不僅恥辱，而且在鐵山也沒法謀生。」
    老大哥不愧是魔族有名狠人，不但對奴隸還不留情，對自己的手下士兵也夠狠，難怪手下精兵多……
    「哦，現在老大哥都開始搞末位淘汰了？理念很超前啊……我要不要學一學。」
    文森不懷好意地掃視屋內的人，最後目光落在妮妮婭·瓦爾德身上，毫不知情的妮妮雅眨動著天真的大眼睛，對領主的所思所想一無所知。
    「軍團的騎士雖然不用擔心被踢出去，但是他們的失敗會導致地位降低，不但得不到更高的爵位獎勵，還會失去帶領更多軍隊的資格。」
    「有領地就行，騎士統領們非要晉升帶領那麽多軍隊幹什麽？」文森好奇地問賽德，「不打仗的時候，父親都不會給他們賞賜。」
    「老大哥的賞賜確實沒有，不過有好處。」賽德狡黠地說，「職位高，每次從軍團領到的魔石更多，可是軍隊人數隻有自己知道。」
    「不會吧？」文森驚訝極了，「難道老大哥不知道？」
    「忠誠不是無條件的。」賽德像是說著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檢閱的時候召喚點壯實的骷髏披上盔甲就行了，反正不仔細看誰也看不出。」
    原來魔族也會吃空餉啊，這倒是刷新了文森的認知。
    老大哥玩命造兵練兵淘汰兵，可是又縱容親信謀私，這到底是一種何等魔性的治理方法。
    可是，給老大哥當士兵也真不容易，要是達不到一定的地位，不但朝不保夕，還收入微薄，連武器裝備都要自己貼補。
    「騎士先生，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我願意出售奴隸給兄長，所以您這次算是不辱使命了，」文森露出親切和藹的微笑，這讓黑騎士安心了不少，「具體出售數量，我隨後計算一下告訴您。」
    大概是好消息來得太快，塔布爾又習慣性地定格了一會兒，然後才表示感謝。
    「魔神保佑！萬分感謝您，殿下，這次我算是過關了……」
    聽他的話，似乎還有完成不了的情況？
    「請問奴隸的價格如何支付呢？」文森深入關鍵問題，「我的領地很窮，即使是兄長也不能賒賬。」
    「主人說過金幣可能要等明年，魔石也有點不夠，這些都要明年才能送出……」
    本來塔布爾反應就慢，這次加上為難，說話更是斷斷續續，讓人聽著甚是折磨。
    不過意思還是再清楚不過了，老大哥這次能給的隻有臉麵，想要想空手套白狼。
    果然，等到黑騎士吞吞吐吐交代完，會客廳內就陷入了沉默。
    「鐵山領地在故土也是數得上的大領地，難道什麽都無法拿來交換嗎？」文森戲謔地問，「幹脆送一支騎士部隊給我吧。」
    「軍隊是領地的至寶，不允許隨便離開領地。」塔布爾不出意料地拒絕了，「實際上，離開主人的戰士也談不上強大。」
    「我也不想強人所難，但是交易就是交易，我的奴隸也是用流血奮戰換來的，對我同樣有用。」文森話鋒一轉，「不過，我知道兄長領地內有一樣他用不著，但是我感興趣的東西。」
    「什麽東西？」
    這次沒等反應遲鈍的黑騎士開口，賽德就搶著先問了一句。
    「雪湖。」
    文森的回答十分平靜，妮妮婭不明所以，賽德的臉色卻陡然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