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哥的領地勞動力短缺比想象更嚴重。
    原來的奴隸本來就是超高負荷工作，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豬差，幹得比牛多，就算不鎮壓，死亡率都能高到醫學奇跡都救不回來。
    正常情況下，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
    可是，在老大哥看來，哪裏有反抗，哪裏就有更大的壓迫。
    這次的反叛和逃亡很不尋常，一般而言奴隸不可能擺脫詛咒，沒膽子起來造反，可是經過調查，魔族發現有人居然滲透進了領地，替奴隸們解開詛咒，教唆他們造反。
    雖然搞不清楚這種事到底是敵對國家蓄意破壞，還是有些吃飽了沒事幹的正義之士要勇闖魔窟，但是解除了詛咒的奴隸再也不想給魔族奴役，不是玩命逃亡，就是拚死反抗。
    魔族精兵和奴隸在物理上打成一片，戰鬥結果自然是毫無懸念，可是這種很暴力不合作的反抗行為極大惡化了藍岸領地的經濟，還嚇得商人們避而遠之。
    現在，藍岸領地現在很多的農場不是殘破不堪，就是徹底癱瘓，靛藍沒有奴隸收割加工，出口貿易徹底停擺，還需要吃東西的強悍魔物都要餓死了。
    雖然死靈法師讓失去的奴隸轉化為骷髏，還能從事一定的簡單勞動，可是這種笨拙骷髏在生產方麵還是比不了奴隸。
    所以，聽到文森願意交易一大批奴隸，黑騎士心裏簡直是心花怒放，隻是除了冒煙也無法用其他動作表達出來。
    雪湖的毒鹽有什麽用呢？塔布爾自己想想都覺得不好意思。
    「殿下，那很容易，您要多少就能得到多少。」塔布爾老實地回答，「我認為用奴隸換那些東西，您還是吃虧了，您不會後悔吧？」
    「所以我想要的是開發權，將開發權給我，土地還是老……兄長的，」文森邪魅地笑了一下，「源源不斷的奴隸換一個無人需要的湖，兄長不會吃虧的，您瞧，我這裏就有現成的三千奴隸，他們的主人不打算贖回他們，自己也是窮光蛋。」
    還有一點文森沒說，那就是他對這些希羅德人並不放心，沒打算將他們留在自己領地上，就算是能榨取些勞力，但戰敗的恥辱和種族的仇恨可是沒那麽容易消失的。
    就算想要獲得加護值，這群恨惡魔恨到骨子裏，又被主人拋棄的農奴和扈從，估計很很難感化了。
    送到老大哥那裏，讓惡魔中惡魔去使喚他們，也許才能明白自己是多麽仁慈的惡魔了。
    希羅德人就算這次铩羽而歸，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在可預見的未來裏，邊境上小可能會長期化，親王靈格斯肯定不是什麽心胸寬廣的人。
    沒有奴隸，希羅德人還會送上門來，養著他們浪費糧食，那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直接賣給缺奴隸的老大哥，裏子麵子都就有了。
    「三——千——奴——隸！」塔布爾沉悶的聲音拉長了，語氣都帶上驚喜，「難以想象，您如此慷慨。」五
    之所以如此驚訝，是因為老大哥舒樂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文森手下還剩這麽多能交易的奴隸，畢竟魔族在戰爭時太喜歡趕盡殺絕了。
    況且將上萬戰俘養一個月，也是個不小的消耗，所以塔布爾一直認為自己很難完成任務，就算領主同意，能搞到幾百身體還完整的人就算走運了。
    三千奴隸如果到手，就算再嚴厲的主人也會對自己另眼相看，也許自己就能擺脫末位淘汰的緊箍咒。
    六王子殿下真是魔神送來的大福星啊！
    「在兄長麾下作戰是榮譽，但也不輕鬆，您不想立功嗎？」文森的聲音變得充滿了誘惑，「我想就算是大奴隸商人，一下都拿不出三千精壯奴隸吧？」
    事實正如他所說，養奴
    隸是非常費錢的生意，無論放在哪個種族，奴隸販子都不會有這麽多熱乎的庫存商品。
    正常情況下，大家都是在確定需要時采取準備現貨，要是貨物需求量大，可能就會發動一場獵奴戰爭。
    以前可以通過秘密渠道找希羅德的奴隸販子賣獸人，可是現在賣家自己成了商品，真是世事無常。
    不過交貨量太多，也是有點讓人感到始料未及，讓主人一下子買進這麽多奴隸，錢袋也吃不消。
    看來隻能先回去報告主人，並準備接送奴隸的船隻了。
    至於那個根本沒半點用處的破湖，主人可能大手一揮就讓給兄弟了。
    就算是單純又好戰的角魔，也有立功受賞的心思。
    「殿下，我無法帶走奴隸，但我會馬上返回，下次會有海船前來。」塔布爾激動地連頭盔和盔甲的縫隙裏都在冒煙，「雪湖的事，我必定會認真報告。」
    目送著飛龍拔地而起，消失在天際線邊，文森注視消失成一個小點的飛龍，目光如炬，但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邊了。
    領主開心，部下們卻是不解其意。
    「哥哥，我們虧了啊！」賽德終於忍不住抱怨道，「值錢的奴隸換一堆土，還不如賣給其他國家的人，反正誰都是這麽幹的。」
    「人棄我取，人取我與，能改變領地命運的不是奴隸，而是科技。」文森摸摸弟弟的腦袋，自信地說，「雪湖在手，天下我有！」
    「主人，請問……那個您想要的鹽，到底是什麽？」妮妮婭靠近了些，怯怯地問，「我不好意思在使者麵前問，怕讓他笑話我無知，丟了您的臉……」
    不得不說，這玩具少女現在想得很周到，還知道顧全領主的體麵了。
    不過不用說是一個小村姑，就算是女騎士，無知無畏不應該是美德嗎？
    「那不是鹽，」文森得意地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天然硝酸鉀，這可太好了，品質這麽高的硝酸鉀隨處可得，總比我到處讓人挖牆腳刮廁所要好得多！」
    「硝酸鉀是什麽？」普拉妮一臉茫然地問，「是不是和鹽一樣能吃？」
    「從某種意義上說，可以！」文森斬釘截鐵地說，「有了這個，無論是想殺死我們還是餓死我們的家夥，都別想輕易得逞了。」
    拋開一切怪力亂神不論，雪湖就是個巨大的天然鹽湖。
    在鹽湖發現天然硝酸鉀的概率不算低，在鹽堿地上都有概率出現，何況是那麽大的鹽湖，僅從魔族們的各種描述上，文森就能確定此處乃化工聖地。
    更重要的是，文老師是穿越者。
    這種沒有氣味，用舌頭嚐略帶有鹹味，還有淡淡的清涼感的無色透明粉末，在這個世界上並非不存在，而是在神力和魔法主導一切的局麵下，還沒找到自己的地位。
    就算是被當成藥師的原料，或者煉金術士的樣本，都還沒有產生出足以顛覆世界的影響。
    當文森從巫妖帶來的實驗材料裏找到這種物質，加了點其他材料，用匠神的力量做了一些略為火爆的實驗之後，他的震驚之情溢於言表。
    沒有什麽事比追問材料來源更要緊的了，結果調查之下，文森才得知這些東西並非來自濱海領地，而是部下是從幽暗塔林的實驗室裏帶來。
    為了落實這件事，文森還破天荒求了一次魅惑魔女，讓琪拉雅動用她無處不在的人脈進行調查。
    最後，經過一串掛完抹角的追查，琪拉雅終於將粉末的來源定位到了鐵山領地的雪湖，這是若幹年前某個不知名的巫妖采集後遺落在某處，後來又被文森的部下發現隨手帶到大陸的無心之舉。
    正是這個當事人都毫不在意的隨性之舉，將會徹底改變
    濱海領地在大陸和魔域上的地位，讓受魔族嘲笑的王子和默默無聞的小領主成為無可取代的人物。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了解硝酸鉀對於穿越者而言意味著什麽。
    而且，他自於祖先發明了火藥的國家，也深知火藥在曆史發展中對本國造成的影響，所以這種無機化合物出現在眼前，就不可能輕易放下。
    在這個禁咒魔法已經發展到毀天滅地的世界上，熱魔法戰爭早就是所有人眼中一切戰爭形式的終極形態，但是在文森看來，這還並不是絕對。
    神明不喜歡地上的戰爭，甚至對人族突飛猛進的魔法研究感到擔憂。
    原本偏居海中的魔族，為什麽會沿著突然從海中升起的一連串島鏈，用上百年之間探索出了通往大陸的道路呢？
    明明在大陸戰敗，力量已經完全不敵大陸聯軍的魔族，為什麽還能體麵地退出大陸，沒有遭到追擊呢？
    魔王的子女們都是混沌的精粹，為什麽還會得到諸神的加護成為神選？
    這些對於一般人過於宏觀與遙遠的事情，看似另有原因，彼此也各不相關，但是在文森這個局外人的思考中，竟隱隱浮現出一條匪夷所思的聯係。
    草蛇灰線，伏脈千裏，神明本應視萬物為芻狗，但在文森的觀察中，對於魔族卻似乎有所偏愛。
    也許自己也隻是神明的一枚棋子，不應該有非分之想，可是文老師表示棋子太多了，自己並不想在棋盤上老實呆著。
    既然這個世界看起來並未達到神明期待的平衡，那自己也不該空手而來。
    得到了加護就應該為美好的世界獻上祝福。
    硝酸鉀，就是開啟熱兵器時代的三把鑰匙之一，另外兩把，獲得的難度更低。
    傳說中銀龍棲息的風嘯山脈裏就有火山，獲取硫磺賣給法師公會的煉金術士是當地居民重要的謀生手段，所以文森在和法師公會合作時就確認了硫磺的來源，並早就私下製備出了硫酸。
    木炭的問題最好解決，在這個相當原生態的世界裏，各種樹木任君挑選，取之不竭，如果不滿意，還可以找自然與生命之神的神選者改良出來——因此文森對和精靈合作這件事是十分重視的。
    最麻煩的問題，就是如何鑒別和搜集土硝，盡管在到處都是陳舊屋舍和人畜雜居的鄉間，搜集土硝的難度看似不大，但是所獲取的數量，到底是不足以支撐消耗的。
    因為即使製作的是最容易加工的黑火藥，硝酸鉀在其中的比例也占到了四分之三左右，再少了也就隻能放炮了。
    更何況采集的土硝雜質含量很多，在民眾缺乏高效提取和製備工具的情況下，產量難以保證。
    如果再發生一次大規模的希羅德軍隊入侵，沒有骨龍的助陣，文森就必須準備好靠自己領地的力量硬抗五萬以上敵軍準備。
    也許用不死生物爆兵，軍隊還勉強可以和希羅德人對抗，但要是希羅德那些參加過大戰的魔導師也出山了，文森可沒有信心支撐得住，還要做好己方魔法被壓製甚至屏蔽掉的最壞打算。
    就算這個世界上有能夠發揮比火藥更簡易高效的威力，而且安全可靠，能從實踐上取代武器上的火藥、炸藥和推進藥的魔法技術或寶物，但是那些都是魔法師這個特殊群體的專利，文森手上沒有能對抗的手段，做夢都睡不安穩。
    不謀萬世者，不足以謀一隅。
    比起迷信魔法，還不如去放手一搏，用技術去闖出新的道路。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本來文森還沒考慮好如何跟老大哥交涉，結果藍岸領地就出現了奴隸不足的情況，難道冥冥之中真有一股力量在保佑自己？
    要是原材料能夠保證供應，
    文森接下來就打算在領地合適的位置建立化工廠和軍械廠，將現在靠領主手搓槍械的生產模式轉變為機械批量生產，將領地剩餘的勞動力組織起來。
    比起另一個世界的傳統生產模式，魔族在安全生產方麵還有巨大優勢，那就是可以用不死生物在特殊崗位代替活人操作，既不損害健康，又可以避免意外傷亡。
    武器除了自身裝備，文森也不擔心銷路，除了急著找山裏打遊擊的獸人，那群用慣了弓箭的精靈不妨也嚐試一下新武器，喜歡挖礦的矮人和地精，又怎麽會對開礦炸藥不感興趣呢？
    在軍工之外，還可以開一條民品生產線，製作群眾喜聞樂見的煙花爆竹竄天猴，順便製作一批好下賬的豪華版賣給教會，讓他們用漫天煙火給光明之神歌功頌德……
    在製造業中加入領主本人的影響，把握好技術升級與擴散的尺度，應該就能讓戰爭保持在可控的維度裏，畢竟文老師也不想看到史詩級任務璀璨的放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