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付本性自私自利的貴族，文森也不是一味打擊。
    像國王和親王這種掌握國家大權，除了開疆拓土沒有什麽能滿足他們的胃口，和占據領土的魔族有不可調和的矛盾，無論再大的誠意也隻能換相安無事，不可能真正和睦相處。
    當然，在王國與封臣共治天下的製度下，王權不下封地才是常態。
    在那些本身具有實力與地緣優勢，國王靠武力、財力、姻親關係和外交手段都控製不了的邊境地區，貴族們過著完全自治的生活，說是聽調不聽宣都是抬舉他們的忠誠了。
    可是，這群貴族又是王國屏障，曾經為先王們出生入死作戰，與各種敵國和蠻族浴血奮戰，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才得到了王族信任，占下了遠方的土地，擴大了王國的疆土，個個都是樹大根深，國王也對這個群體十分忌憚。
    由於和王都太遠，權力鞭長莫及，加上國王的金幣都不夠自己花，所以籠絡方式除了爵位、榮譽和聯姻，也就剩下放權一種方法了。
    這次為了給國王提供封臣的軍事義務，邊境的貴族領主們不辭勞苦，帶著自己寶貝軍隊和低級封臣，在親王靈格斯的帶領下發動突襲，想要給新來的魔族小領主一點顏色看，用實力來告訴領主文森，將來雙方應該以何種方式交往。
    如果拿回一點土地，對方忍氣吞聲或者戰敗認輸，親王就將成為三十年以來希羅德第一位從魔族手中收複失地的英雄。
    根據貴族們自己供認，這就是親王大人察覺到國王身體狀況每況愈下後，為將來某一天眾望所歸的兄終弟及做的準備。
    哪怕是王子，在叔父戰勝魔族的巨大威望麵前，也應該識時務為俊傑，主動將王座拱手讓出。
    聰明的話，就不要讓親王大人勞神費力，拉著軍隊到荒郊野外打獵時，還要費神搞一場黃袍加身的演練。
    遺憾的是，國王加德林二世的健康狀況還在變差，如果親王的計劃順利實施，從文森手裏奪過幾個邊境小村，哪怕隻是幾個地圖上都找不到的邊境小村，也能在希羅德國內引起讚美的狂潮。
    可惜，文森表示濱海領地雖然又窮又小，但是沒有一寸土地是多餘的。
    除了靈格斯本人的封臣和政治盟友們，邊境貴族的支持是這次衝突規模升級的重要原因，光這群人為靈格斯提供了兩千騎士和一萬步兵。
    之所以會願意為親王效勞，絕不能說僅僅是忠君愛國，仇恨魔族，而是從經濟角度上看，這群人從魔族身上得不到除了土地之外的任何利益。
    親王大人的直轄領地都是王國腹心膏腴之地，就算打下來新領地也看不上，但那些土地能給邊境貴族帶來直接受益，所以他們很容易被鼓動。
    比起天然容易擴張，但是土地貧瘠的北方，南方的土地就算有點缺水，也是溫暖肥沃之地，很是能讓邊境的貴族們動心。
    親王要名，貴族要地，雙方一拍即合，動員了將近三萬軍隊大舉入侵。
    要不是有些愚蠢的貴族不舍得耗費自己的兵力，非要靠雇傭兵和邪教徒潛入進去接應，恐怕文森都不會那麽早察覺希羅德人的軍事介入。
    至於拉尼娜大小姐是如何被綁架到魔族領地裏，又差點被魔族當邪教徒打死的事，文森也從一些當事人嘴裏得到了答案——有人不但想要拋棄沒有利用價值的未婚妻，還想要嫁禍魔族給自己製造戰爭的合理借口。
    相信雇傭兵和邪教徒能保持紀律，低調完成關係到一個國家命運的大行動，貴族的智商也真是堪憂了，這群家夥幹得最出色的還是殺人搶劫，被人發現後，整整一村人都被他們殺掉焚燒。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雇傭兵打草驚蛇提醒了文森，以至於親王不得不派出自己的騎士團到
    甜水村接應，在大部隊集結到邊境前先抵擋一下領地軍隊。
    不過，他們肯定是沒想到，希羅德的原貴族沙爾克心懷二心，他不僅沒有簞食壺漿以迎王師，還讓自己的兒子通風報信，協助魔族軍隊火燒村子，讓騎士團損失慘重。
    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罪名將伯爵全家流放，多年以後又以國家大義來要求落魄到不得不造反的沙爾克配合打擊魔族，希羅德人清奇的腦回路讓文森大為感歎。
    讓人幫忙，好歹也要先替他恢複名譽和爵位，再拿出真金白銀和軍事保護來證明誠意吧？
    不僅一毛不拔，還讓民兵出去當炮灰送死，這樣怎麽能得到別人的效忠？
    戰爭打輸了，又開始編造謠言，誣陷沙爾克讓女兒出賣色相去討好魔族，用提前準備好的陷阱欺騙了前來解放同族的王師，沙爾克罪上加罪，罪不可赦，人神共憤！
    凡是造謠和傳謠的人，文森也沒打算說服教育，都打算送到老大哥那裏去好好勞動。
    在藍岸領地，不會有哪個奴隸在幹完活之後，還能剩下嚼舌根的力氣。
    對待前貴族如此，希羅德的王室對待邊境貴族也是既利用又防備。
    這次戰敗之後，親王靈格斯果然將挑起戰爭的責任安到了邊境貴族頭上，他反而成為了理智約束軍事行動，防止軍事升級的穩健派。
    對於這種表裏不一的權貴，文森也想好了對付的方法。
    既然親王大人想讓自己和邊境貴族結仇，引起天長地久的衝突，那我就偏偏不讓你如意。
    所以，在雙方交談的時候，文森提前召集和自己領地接壤或較為接近的一些貴族，安排他們在會談地點的隔壁等候。
    不知誰多事，用傳音魔法將靈格斯和文森的談話傳到了旁邊的屋子裏，這一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
    貴族們對王室的效忠之心算是喂狗了，靈格斯的巧言令色讓所有人咬牙切齒。
    為了讓所有人信服，文森還安排他們旁聽了另外兩次，靈格斯每次的觀點都是邊境貴族貪婪好戰，自己前來滅火受到牽連。
    給這種道貌岸然的小人賣命，貴族們如何能夠接受呢？
    與之相比，文森的態度就大為不同了。
    贖金還是堅持要的，因為贖金是領地的財政收入，領主出於責任無法免除。
    但是，濱海領地的領主雖然打了勝仗，但總是在公開場合表現出一副鼓勵商業，尤其是支持邊境貿易正常化的姿態，並願意和領地在邊境上的貴族們開誠布公地談判。五
    「做生意比打仗好，發財比死人好，雙贏比雙輸好。」
    邊境貴族們雖然有些爵位不算太高，領地也談不上富裕，但是就憑著領地的區位優勢，和文森簽下了不好意思讓外人聽到的雙邊貿易協定，便獲得減免了稅金的許可。
    誰都知道，就算是國王陛下，對於邊境封臣領地的控製力都極弱，如果他們存心要和其他領地做生意，王庭如果不打算和封臣們撕破臉，肯定是控製不住的。
    最近一段時間，文森利用不要錢的人力，將甜水村修繕一新，拆了不少破房子，在還在村裏蓋起了好幾間軒敞體麵的大廳，作為未來甜水鎮的鎮公所還有商會總部。
    在商會總部的大廳裏，擺滿了商人們從銀龍堡拉來的本地特產，除了南方海邊的貨物外，還陳列了文森之前在城裏製作的各種有趣小玩具、巨石商會的印刷品、多蘭村的木器、努爾村的皮貨、甜水村的烈酒和玻璃工藝品。
    當然，諸如瑞士快樂刀與契丹快樂弩之類的武器，並不在展示之列。
    之前發誓就是被處死都絕不和惡魔交易的貴族們，在看到裝修風格簡約淡雅，陳設物品精美雅致
    的大廳，紛紛忍不住讚歎起來，對魔族的品味有了新的認識。
    這裏不像是商人的展示，反而像是一座收藏家的博物館了。
    玩具確實新奇有趣，比如那種本地小孩子都在玩耍的足球，弄幾樣給孩子玩也是物有所值，但是誰都明白，最有價值的商品還是甜水老窖和玻璃器皿，如果兩樣搭配起來，絕對能夠帶希羅德的貴族圈子裏引領潮流。
    美酒玻璃杯，一杯又一杯。
    要是能得到玻璃瓶裝酒在希羅德的經銷權，這次失敗帶來的損失很快就能賺回來，而且會越來越富有。
    就算距離較遠，和魔族沒辦法穩定進行貿易的貴族們，還可以用吃不到葡萄抱怨葡萄酸的心態來譴責別人見利忘義，可是邊境上能夠和濱海領地打交道的貴族，無論哪個都放不下那麽大的誘惑。
    如果說不打不成交，那麽打完了趕快做買賣，避免戰爭升級，豈不美哉？
    利益麵前，種族差異、曆史積怨和邊境衝突來帶的厭惡，都是可以忘在九霄雲外了。
    對於這些急著發財回血的貴族們，文森先是通過交談和調查，認真評估了他們領地的情況，然後都對展開貿易的意象給與了積極回應。
    貿易比開戰強，文森歡迎熱愛和平、遵守領地法律的希羅德人在領地經商，並願意為商人提供保護，前期可以先在甜水鎮的外貿市場上進行交易，在兩國關係穩定後再進一步擴大貿易規模，深化貿易層次。
    金幣、糧食、礦產、魔石、寶物、人才，領主來者不拒。
    不過這次，文森不再提出要收購奴隸了，轉而提出了一個勞務派遣的新名詞。
    當然，這種概念層麵上的差別，大家都是貴族，懂得都懂，沒人在這點上深究。
    文森還善意提醒，如果有什麽不想看到又不方便處置的人都可以送給他，這倒是引起了邊境貴族們的一致認可。
    處置這類人根本用不著文森動手，直接丟給老大哥舒樂，保證有去無回，眼不見心不煩。
    在高原雇傭兵和魔族軍隊的保護下，邊境治安將變得比任何地方都安全穩定。
    有了隻效忠於領主的亡靈監督，商人也不用更擔心被勒索和欺詐，所有付出都將得到回報。
    貿易正常化是兩國關係從低穀走向互利互惠的第一步，隻有用商隊取代軍隊，才能讓兩國得到長久的和平。
    但是，如果還有人敢於破壞邊境安寧，那領主文森也保證，將會讓希羅德人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
    其實這句威脅目前是大可不必的，所有貴族身上目前都有詛咒，時間長達十年，斷然不敢違抗文森的意願。
    文森也不奢望希羅德人能和自己化敵為友，但是希羅德人也不是鐵板一塊，總有人會為了眼前的利益和自己保持友好，這就是遏製希羅德鷹派力量的又一重保險。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神選身份就決定他了不能靠戰爭來獲得神眷，隻有不斷加強製造業，並將從前人們可望而不可求的物品市場化，市場化的商品白菜化，源源不斷輸往各個國家，才能讓匠神的信仰傳遍整個大陸。
    在商品輸出的同時，將承載著藝術價值的濱海製造作為名片，推向那些對魔族持有偏見的王國和種族，在無形之中改變其他族群的觀念，在靠貿易提升硬實力的同時，以文化輸出提升軟實力。
    那樣，三年之後，魔族也應該對六王子的能力有全新認識，一直是個王室邊緣人的文森也將會因此在本族中變得更加遊刃有餘。
    從今天這個生日開始，剩下的時間就不到兩年了，文森從未感到人生有過如此充實的時候。
    每到晚上，不死生物和魔物們就開始毫無節製地鬼叫，揮霍魔石沐浴
    月光，期間還伴著獸人的悠長歌聲和奇怪的樂器聲音，在營地和村莊附近久久回響。
    文森身邊那位美麗的金發女騎士也會脫下盔甲，紅著臉穿上領主製作的奇怪時裝，和著新奇又洗腦的音樂，在眾人麵前翩翩起舞。
    不少從銀龍堡前來的人，都對此異常興奮，一路上的奔波勞碌在此刻都得到了回報。
    這可是銀龍堡第一偶像妮妮婭難得一見的現場表演，人們還以為以後再也看不到了。
    有了藝術之神的加護，文森可以輕易寫出本地人能看懂的樂譜，並所有樂師更快掌握伴奏的訣竅，於是音樂一響，全場都受到了樂曲的感召，因戰爭而緊繃的心全都放鬆了下來，沉浸在從未聽過的歡快洗腦音樂裏。
    今天的樂曲又是領主首創，據說名字叫做「小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