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人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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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之後,清晨。
辛邑的國人們,都聚集在了烽火台的下麵。
參加田獵的子弟們,大約有三十多人,都已經整裝待發。
辛又、尹克,負責帶領隊伍。
樊米則留在邑中。
“希望君子此行順利,也希望你們這些年輕子弟,可以為辛邑爭氣。”
樊米直截了當。
尹克檢查了一些行頭,確認無誤之後,稟報了辛又。
眾人就在辛又的帶領之下,出發了。
三邑秋獮的地方,今年定在了浦邑和秋邑的中間地帶。
作為主辦方的浦人凡乜,已經早早回去了。
辛又坐著牛車,悠哉悠哉。
“辛氏君子,你怎麽坐牛車出行?不嫌丟人不說,你不覺得很慢嗎?你們辛邑不是有馬車嘛?”
武尨不解。
辛又笑笑,隻是說道:“這是我們辛氏祖上傳下來的牛車,不得不坐。”
“奇怪的家族…”
武尨實在忍耐不住,駕著馬車和一尾先行離開了。
而蘇鎛則因為要去行商,也早早離開。
隻剩下辛邑的隊伍,跟在辛又牛車後麵。
“君子,我們這樣是不是太慢了啊,會被別的邑笑話的。”大腦袋杜乾說道。
毛扁反駁:“急什麽?離得又不遠,時間足夠,我們也好趁著這點時間,好好休息一下。”
“是啊,這幾天的操練可太累了……”胡氏之子胡寅說道。
杜乾、胡寅、毛扁,正是僅次於三大家族之下的三個家族的長子。
年齡相仿,意氣相投。
而且都十分佩服辛又。
再加上辛氏的辛太、辛望,樊氏的樊慶、樊大,尹氏的尹狗、尹牛、尹鳩等等,這些人都是辛又從鄉學之中選拔培養出來心腹。
再加上小五、尹克,辛又的身邊,已經聚集起了一股不小的力量。
這些力量大都是辛邑的年輕人。
他們喜歡喝酒,渴望建功立業,希望跟著邑大夫幹出一番大事。
不知不覺之間,辛又身邊已經聚集了一大幫人。
辛又的氣質,也漸漸發生了改變。
在辛又的心中,他也有了充足的底氣。
等到這一次田獵回家,他就要著手徹底解決三老的問題了。
這件事,在辛又心中謀劃的實在太久了。
後麵的年輕人閑聊的時候,辛又和孔肆則討論起了另外一件事。
“孔肆,你覺得我說的那種辦法,可行嘛?”
辛又十分看重孔肆,畢竟孔肆的來頭不小,閱曆也多。
多問問孔肆,足夠穩妥。
“君子所說的‘鞍’,我從未聽過,至於‘韉’,我倒是見過。戎人會坐在韉上,單騎走馬,周人很少如此,但也不是沒有。”孔肆道。
辛又點頭。
這個時代還沒有馬鞍、馬鐙這些東西。
韉倒是有,就是馬背上墊了一塊皮革,防止騎手大腿被磨破。
這樣騎馬,必須用雙腿夾緊馬身,手裏牢牢抓著韁繩,才不至於率下去。
“那東西,我讓人做出來了。”辛又道:“雖然簡陋,但是比沒有好得多,我們待會可以試一試。”
“好。”
孔肆簡單回答。
搖搖晃晃,晃晃悠悠。
一夜趕路,第二日清晨時,辛邑的車隊就來到了青水河的一處大灣。
當地人叫這裏“月牙”,因為這裏的水會急速轉彎,但是水流卻十分平緩。
每到滿月,河灣之中布滿了月光。
十分美麗。
這麽一處充滿浪漫詩意的地區,其實卻是辛邑、浦邑這些當地人心中最為恐懼的地方。
因為這裏地勢平坦,可以通往三邑,曆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
很多年前,辛邑、浦邑等等公邑聯合,和伊洛之戎在這裏大戰。
屍體直接堵在河灣當中,鮮血把整條青水河都染紅了。
所以這裏又叫做“紅水”。
在紅水的最中央地帶,已經用黑色的布匹、動物皮革等等,圍起來了一大片區域。
三邑的貴族、大族紛紛進入了場地之中。
年輕的子弟和一些家奴,則在外麵安營紮寨。
“辛又!你終於來了!”凡乜等在外,等著歡迎辛又。
辛又下車,將車交給了孔肆,向凡乜走去。
“我說辛邑大夫怎麽如此悠哉,別人都到了自己卻遲遲未見,原來是乘牛車而來。”一位白衣少年,依靠再一棵歪脖子樹上說道。
“那是秋邑大夫次子榮軒,他的哥哥就是那個榮轍了。”凡乜低聲道。
辛又並不知道榮轍是誰,隻是覺得這榮軒,一臉譏諷的樣子看著自己,十分討厭。
難道要開啟打臉紈絝子弟的支線任務了?
辛又並不排斥。
但也不想主動招惹。
“榮氏君子,幸會。”
辛又抬手,向榮軒隨意行了一個禮。
看到辛又如此,榮軒覺得十分無趣,竟然貼了過來。
“這牛車,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榮軒故作驚奇地問道:“你們辛邑田獵的時候,不會就是坐這輛戰車吧?”
“行有行車,戰有戰車。榮氏君子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吧?還是說,你們秋邑不分彼此,用戰車拉糧,用糧車打仗?”
“哼,隻能逞口舌之利。”榮軒道:“聽聞前不久,辛邑被戎人圍攻,最後靠著一些股間夾著火棍的老牛才衝破了戎人的陣型。這老牛不會就是這一頭吧?”
說著,榮軒用手狠狠向著老牛的身子拍過去。
孔肆輕輕抬手,手中長鞭的柄擋住了榮軒。
榮軒抬頭,看了一眼車上的孔肆。
那雙眼睛,寒冰一般,根本沒有看榮軒。
榮軒的手,在鞭子柄的頂部。
榮軒一把捏住長鞭,想將那長鞭奪走。
可是長鞭像是生根了一般,拉了半天一無所動。
“辛君,你這車夫是什麽意思?!為何不撒手?!”
榮軒和辛又一樣,都是士人。
更是邑大夫的兒子,平日在鄉裏橫慣了。
“孔肆不過不想讓你打我們的老牛而已了。”辛又道:“你方才說得對,這老牛就是我們辛邑和戎人作戰時衝下山的那頭。”
“哼,果然是靠著畜牲才能贏的。”榮軒一邊說,一邊擠出一個及其難看的表情。
“此牛乃是我們辛邑的戰士,豈能任由你打罵?”辛又冷聲:“我勸你還是鬆開你的皮鞭吧,他還沒有用力呢。”
說罷,辛又竟然不再理會榮軒,拉著凡乜向前走去。
而榮軒,則一頭大汗,看著孔肆。
“你……你是辛邑那個人屠?!”
孔肆沒有回答。
榮軒等來的,隻有無盡的恐懼。
他渾身發愣,當他想到麵前之人,是那個傳說中的殺人狂魔時,榮軒前半生積累來的勇氣和自信,都消散殆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