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柯黎的甩鍋式問責，巴特有苦說不出。
    他打內心覺得，這件事是不應該怪醫生的，醫生使用非凡力量救人也冒了很大的風險，並不是為了謀利或者怎麽樣。
    畢竟當時城裏的醫療服務完全不夠，要是沒人管的話，那幫被燒傷的人肯定會死。
    那畫麵巴特也看過，他跟著工作人員戴著麵具去探查傷員，發現那些人渾身燒傷還有流出膿水，在床單上都能印出個人形汙痕出來。沒人來幫忙處理的話，整個醫療小組的壓力大得要命，就算那些病人不瘋，醫生都快瘋了。
    所以出現這個結果，巴特是想包庇一下醫生，給醫生爭取一些時間來。
    因為現在被救治的人，除了麵貌變得很像醫生之外，並沒有實際上的生命威脅，所以巴特認為拖延時間是可以接受的選項。
    但是現在，教會方麵說這種異常事件需要妥善處理，不能就一直這麽吊著不管，那壓力又來到了醫生這一邊。
    「我認為醫生是可以被爭取保護下來的，雖然他做的事情不是很完美，但也不是為了故意傷害別人才做的吧？」
    「但是這邊慢慢的拖延不下去了，就算把醫生推上斷頭台處決掉，情況就會好起來嗎？也不會啊……」
    慎重地思考之後，巴特鼓起勇氣說：「呃，在犯事人有一定能力處理善後的情況下，我們還需要一些事件來確定責任的細節，請再寬限我們一點時間。」
    柯黎當然是無所謂的甩手態度，並且發現巴特和其他工作人員，有一個顯著的區別：
    巴特是那種愣頭青式的正直和天真，有自己內在邏輯的講原則講義氣。相比於勇獵教會的成員，他就顯得更加沒有宗教氣息，反而像是那種進入治安組織後，比較有活力又願意做事的小同事。
    比起教會的條條框框，他有一些擺不上台麵來的私人標準，即使是麵對自己的上級，也有這方麵的小動作在。
    柯黎：「不止是要看著眼前，也要看著先古時代的過去，假如這一切都是當初的重現，會是什麽樣子？」
    柯黎將巴特的行為舉止，代入到古代的災難和紛爭之中。
    他發現巴特有點像是背叛者與被犧牲者之間的第三方，既不是完全的背叛，也不是完全的拯救，有自己的原則，但又不能很好地決定自身命運的走向，也許這就是當初命運指引他和自己相遇的原因。
    「不過他們那點低序列的特性，拿去硬抗末日預兆類的存在，應該是頂不住的吧？」
    「說起來，我對末日降臨後的敵對勢力一直不夠了解，隻知道他們損失慘重又紀元斷層之類的，之前也沒有聽惡魔提及過具體的敵人種類，隻說是不正常的家夥就要拿去消滅掉……」
    「差點忘了，那些非凡者本身還是伴隨著失控可能性的，我倒是個異常序列的例外，越晉升反而越穩。」
    柯黎想了想，覺得沒有更多的事情可做，於是幹脆呆在盜夢空間，利用縮小的高塔投射外界的情況，完成某種程度上的同步與觀察，順便部署一些日常家用的設置。
    倒不是害怕末日降臨的第一時間自己被襲擊才選擇龜縮，而是柯黎覺得自己身為第三方存在，既然是不摻和於先古事件又受到影響的，那也應該尊重先古時代的命運劇本，先做一個置身事外的人來看看會發生什麽事。
    當然，巴特那邊的決定，看樣子是超出了他們目前的能力範圍。
    除非那位夢魘序列的小朋友在隱藏實力，她能夠將整個城市的人拖入夢境，達到另類的正常與平衡，不然這種事情醞釀久了，內心和意識上帶來的裂痕和變異，會導致人們不再是完全的自己。
    「死神
    序列是出現了，惡魔序列的全場滿勤表演，而怪獸序列的人在哪裏？我認識的非凡存在裏好像也沒有怪獸。」
    柯黎反複思索，又看向黑骨和套娃：「也不知道這倆算不算怪獸，它們的定義和分類還真是困難。」
    「接下來，可能需要一點小小的時間跳躍，利用睡眠和異訪的力量直接向前快進到出現狀況的那一天。」
    「然後是利用盜夢空間中清理出來的區域，作為緊急收容的臨時處理空間，可以把足量的市民抓進來困住。不過這不是個好主意，因為我不確定具體有誰遭到了末日知識的侵蝕，這種條件的判斷在末日的手裏，外人的判斷都是無效判斷……」
    「所以……」
    柯黎突然有所領悟，原來這種不管這麽準備，都覺得棋差一招的感覺和心情，就是權柄上的差距。
    說的話不算話，可以被臨時更改或者撤銷變化，就是彼此之間的區別。
    「權柄是說什麽就算什麽嗎？像神跡一樣說的話立刻成真或者必定實現？」
    「假如末日降臨，是由被複活同化的先古之民來執行毀滅的，那某些自我意識清晰的先古之民，確實就等於擁有了末日的一部分權柄，他們可以占據特定區域，阻止其他末日的降臨和靠近？」
    「不過這種哪方勢力都不正常，自己也不能完全解決問題的情況，是有點麻煩。」
    柯黎想了想，又覺得沒必要立刻往前推進時間，還是決定先改變成古老者的模樣，去問問那邊的天使。
    「你好，方麵見個麵嗎？」
    綻顱天使很快回答：「喔，是你啊，一直沒帶你見過我的紀念館，你直接過來找我吧。」
    這次見麵，心情是又有所不同，雖然是完全正版的冒牌貨，但那種不怕被拆穿的底氣又很奇怪。
    就連綻顱天使，也覺得柯黎身上出現了更加親切的變化。
    這附近的領域，看起來是綻顱天使創造的特殊空間，和惡魔王庭的領域差不多，不過這裏並沒有那麽多的特性逸散，看起來隻是一座懷舊風格的城市而已。
    柯黎當然不是來敘舊的，當麵便說：「一段時間不見，想請教你一個問題，你知道神靈的權柄到底是什麽東西嗎？」
    綻顱天使樂意解答，畢竟他現在看上去閑得很，不用正兒八經地活著，也沒有別的目標和事件，沒有發癲搞事的書呆子暫時是無害的：「權柄嗎？等一等，我得稍微拿點東西，才能夠給你更直觀地展示一下。」
    綻顱天使去拿來一些水晶，看起來是高品質的寶石，同時又帶有一定的星界氣息：
    「從星海裏拿出來的，具有一定靈魂性質的寶石，用來演示權柄會比較直觀，也能代替自身的消耗。」
    綻顱天使把這塊寶石放在桌子上，又掏出文鄒鄒的園藝鏟子，從外麵挖了一把泥巴，捧到寶石上掩埋。
    然後一隻手覆蓋在泥土上，另一隻手簡單地打了個響指：「創造生命的權柄，寶石，遵從我的意誌，綻放為寶石甜莓的模樣，為我的客人帶來令人懷念的特殊甜味。」
    隨後，那隻壓住泥土的手，煞有介事地動來動去。
    柯黎看得勾起一些回憶：這有點像是玩筆仙的時候，彼此之間都在懷疑是不是對方動的手，所以都在那看看對方，一邊懷疑是對方故意使壞，一邊又對未知的靈界充滿了青少年特有的作死能力和好奇心。
    綻顱天使這會兒的動作，給柯黎就是這麽個感覺。
    那顆寶石在綻顱天使的權柄作用下，轉化為了水晶般的晶核種子，真的開始發芽，一點點地汲取空間中的能量來成長。
    但是這一幕並沒有讓柯黎覺得特別震撼，可能是因為他手邊就有
    黑骨和套娃這些活化性的存在，讓他覺得生物和死物之間區別也沒那麽大，特別是天生就帶有靈魂性質的材料，這差不多就是利用一個生命動力源去設計了另外一個生命。
    寶石植物發芽，很快又開花結果，綻放出顏色蒼白的草莓。
    「呃，看起來好像不是很甜的樣子，我先嚐一顆試一試……」
    「見鬼，完全沒有任何味道，簡直像聚集了一團露水製造了一顆惡作劇用的水果一樣，我已經不是什麽幾十歲的小孩子了，特意強調一下這不是我故意造成的，而是權柄本身就包含著一定的不確定性，因為我的指向並不是絕對精確。」
    「這些白色草莓你就不要吃了，拿來招待人也太失禮了，不過展示權柄的目標是達到了，現在你還有什麽疑問嗎？」
    柯黎想了想，幹脆就把管理片區裏的怪醫案件給說了出來：「是這樣的，我認識的一些凡人，最近碰到了麻煩。」
    「雖然和他們的關係不是特別密切，不過他們的課題和話題，有的時候也還算有趣，可以在我漫長的生命中帶來一些無聊的慰藉。所以我想知道，他們到底是遇到了什麽，以及我們有沒有對應的處理方案。」
    「因為某些關係，我不方便像以前那樣直接去幫助他們了，但是在這方麵也許你有更多經驗？」
    綻顱天使聽完，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又顯得有點為難：「你這家夥在捉弄我嗎？自己不想打理照顧的小動物，推到我這邊來收拾了？不會養小寵物就不要學別人那樣一直博愛濫情地養太多嘛，他們的死活又不關你的事……」
    「不過既然你都開口了，我也可以陪你過去看一看，這些鏡像複製類的事情以前也發生過，可具體是發展到了什麽程度，我還要當麵探查才能從檔案庫中確定，這就是一名主要工作人員嚴謹負責的態度。」
    「另外最近惡魔和其他翅膀怪的動靜很大，可能是他們覺得末日又要來了，對他們屍位素餐的神靈統治產生了威脅，不能像之前那樣躺著收集信仰之力了。我們要去的話可能得借用一下容器，不然被直接認出來會比較麻煩。」
    柯黎好奇地問：「容器？」
    綻顱天使：「是啊，就是利用收集與合成出來的骨髓，隨手製造的一些軀體容器，不然每次出門都以古老者的本體行動，那樣不是太挑釁其他種族了嗎？現在不是我們的主場，又不是和神靈之類的見麵，還是低調一點行動吧。」
    說著，綻顱天使就拉開「衣櫃」，拖出了冷凍艙一樣的透明膠囊，像換衣服一樣鑽進了那具縮小版的身體裏。
    「唉，沉悶又緩慢，乏力又羸弱，真的是被迫降低到這種水平從能出門溜達……」
    「你要不要也來一個？」
    柯黎一陣沉默，這倒黴玩意兒不就是克隆複製的備用軀體嗎？不過這些軀體沒有自我意識，是特意用來當容器的，不然真被搞出點什麽狀況，那倫理道德可真有夠混亂的，這些古老者私底下可能也是有些見不得光的愛好和瘋癲行為。
    「我隨便做些普通的身份就可以了，這個還是不用了，你也不用穿得太顯眼。」
    「我去換一換就行，回頭給你坐標。」
    綻顱天使沒說什麽，肢體動作像木偶一樣僵硬，就像沒有穿到比較貼身的秋衣秋褲一樣，一直揪著自己的皮肉在那裏拉扯：「嗯，你去吧，我這套容器有一段時間沒有用了，肯定是靈界骨質方麵有所沉積，靈敏度真奇怪，我得再調整調整，我可沒有扮演活屍的出門習慣……」
    綻顱天使自我糾纏之中，柯黎順勢開溜。
    可是在柯黎回到管理區域後不久，他突然有所感覺：這座城鎮裏肯定發生了異常事件。
    於是他展開靈感波動，立
    刻就發現之前那些被怪醫治愈過的病患，開始出現反常的慘叫。
    「好像是因為拒絕自身的新長相，從內心湧出的厭惡和抗拒意念，在未知力量的幹擾下，對身體開始了腐蝕？」
    柯黎開始解讀那些混雜在慘叫之中的低語，但他發現這種聲音極為雜亂，與其說是個別目標發出來的低語，不如說是蜜蜂蟲群一樣形成的旋律和節奏，得用另外的方案來分析和收集。
    「它好像在說，把所有人變成同一個人，再用這同樣的人去合成最原初的那個人，去詢問最初的造物主？」
    「看來這次末日降臨的主題，是回溯災難，要大家一起變橙汁的意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