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柯黎的幹涉下，暗紅色沙塵的侵蝕是暫時被限製住了。
    但柯黎現在對末日現象有了新的了解：這並不是單純的災難，而是世界本身的一種表達方式，就像人類的肢體動作一樣，所謂的末日降臨也就是這肢體語言的一部分，需要有足夠的靈感才能夠去解答。
    「如果黑骨能夠完美克製先古時代的汙染，信仰之力又能夠抵抗末日，我本身的非凡特性與認知修改能力又能針對意識，那我去拜訪被犧牲者，第一步開始應該也好，隻可惜是沒有確認具體的拜訪對象。」
    柯黎隨手搓了個沙漏，雖然暗紅色的沙塵暴並不是一成不變的，有的時候洶湧猛烈有的時候輕柔孱弱，對信仰之力的消耗速度並不一致，但做個大致上的計算器，再加上非凡領域的報點檢測功能，做做預防還是沒有問題的。
    「就這樣先放著吧，訪問完了再回來看看是什麽情況。」
    柯黎在思考拜訪條件。
    常規的扯皮他是沒興趣的，那樣解決不了問題，他也不能從靈感訪問中改變曆史，所以沒必要去拜訪當初的無辜者。
    而最為穩定明確的錨點，還是背叛者魔王本身，隻有順著他去下手，才能夠找到準確的事情與經過。
    「他身邊應該會有別人吧，靠異訪的能力找過去就好了。」
    「把訪問目標設定在，近期最後一個和背叛者魔王見過麵的被犧牲者，可以是亡靈可以是幽影，反正隻要能夠找到情報就行。然後把我自己排除在序列之外，不能把檢索腳本寫出bug，給我困在循環訪問裏就搞笑了……」
    柯黎歎息一聲，不過他覺得這麻煩事差不多也快到頭了，就像畢業前需要麻煩跑的最後一趟，會有點費勁但也不會太久。
    身影消散，靈感穿梭訪問形態開啟。
    考慮到特殊情況，以及對方的洞察力，柯黎特意使用了寶石秘境類的能力，來消除自身的存在。
    他迅速追蹤鎖定背叛者魔王的存在，發現對方在過去的某些時刻不在惡魔王庭，而是在現實物質位麵的奇怪區域。
    「這是被犧牲者複活轉生的必要之地，還是某些特殊儀式造成的無法抹去的地方？哼，這麽重要的情報，也就隻有通過這種手法才能拿到，當麵去揭人的短處，想必也是不會爽快地告訴我……」
    在這陰暗如樹根洞窟的地下世界，那個看起來高高在上的惡魔族魔王，居然在陰影中改變了自身的形象，化作一個身穿風衣，打扮像是現代偵探的青年男人。
    除了他的眼睛還是惡魔之眼，其他方麵都仿佛被時間凝固，即使把他截個全息影像的圖形放到金屬高塔的附近，也不會讓人覺得他的裝束有什麽違和感。而這身裝束又和現在中世紀風格一樣的服裝完全不一樣，以至於一眼就能看出來他的不同。
    不知名諱的魔王化作青年偵探，手裏拿著強力狼眼手電，照亮這地下世界的廢墟和建築。
    直到這時，柯黎才意外的發現，原來這片地區的建築廢墟，都是粘黏著黑暗的碎片，就像銀耳湯裏漂浮著切碎的鹵花生碎。
    而且隻有在特定光源出現時，它們才會露出這樣的形態，在先前可是一地碎塊，並沒有憑空升起變成建築。
    「就像一個先古時代的現代偵探，在探索超出科學和認知的超自然領域……」
    「不過這樣一來，也可以確認，這背叛者魔王的內心與記憶深處，應該有一份自我認知是屬於人類的。隻要我和他的差距不是特別大，就可以利用我的力量將這份特性強化並挖掘到表層，而不是他這樣的惡魔眼睛，現代裝束……」
    柯黎在心中暗想著，即使是靈感訪問，他也沒有打破這曆
    史錄播的循環，而是嚐試從其中提取信息。
    令柯黎有些驚訝的是，這惡魔青年偵探的眼神一直是很複雜的，他的表情和情緒一直在變化。
    從沉重到惱怒，從頹廢到暴躁，從憤怒到冷靜，他就像個更年期的老惡魔，滿頭的犄角長得歪到打結了，各種胡思亂想彼此糾纏，但最終又遊蕩在陰暗的場景之間，搜尋著他感興趣的存在。
    「不對嗎？明明已經感覺到了預兆，這次居然沒有出現？」
    惡魔青年偵探沒有說話，但柯黎卻能夠讀懂他的表情，還有當下的內心想法。
    可以說，這一刻的惡魔青年偵探，是沒有那麽內心設防的，是處於一種渴望坦誠交流的狀態。
    他撇開惡魔和同類，孤身一人來到這充滿黑暗汙染的怪異之地，除了找到複活的被犧牲者，又還能從這廢墟裏找到什麽？
    很快，惡魔青年偵探輕車熟路地來到廣場街道之類的廢墟附近，在手電筒的引導下，那些透明而詭異的黑暗，黏附著建築的碎塊重鑄成往日的模樣。
    一些焦黑的人影，同樣出現在那些拚湊出來的牆壁上，像是一群睜開眼睛的死者，死寂地盯著惡魔青年偵探。
    「你為什麽來這裏？」
    「來看我們的醜態，來看我們的病痛，來滿足你那瘋癲又病態的施虐需要嗎？」
    「這裏沒有你的同類，我們也不歡迎你。」
    那浸泡在「黑暗史萊姆」的牆壁上，不斷湧出黑色發絲一樣的線條，每一條伸向惡魔青年偵探的發絲，都像焚化物上空飄來蕩去的灰線，迅速湧出又迅速脫落。
    柯黎心中有些訝異，暗想：「看來被犧牲者裏麵，也並不完全是所有人都在循環輪回。也有綻顱天使這樣的‘守望者，在充當指標，雖然他們差不多都瘋了，不過總歸是個可以引導航向，可以把同類聚集起來的集結點。」
    「不過這種正常，也隻是表麵上的罷了，在漫長的歲月裏永遠的被困在這裏，除非完全喪失了時間感，像睡覺一樣一夢醒來看見未來世界，不然誰能保證他們沒有受到侵蝕？」
    惡魔青年偵探隻是靜靜地盯著附近的情況，也許是覺得曾經做錯的事情讓他感到內疚，他的姿態意外地放得很低，並沒有回答什麽或者解釋什麽，而是詢問道：
    「你們又在組織下一次的複仇計劃了嗎？這和預期的時間完全不一樣，就算是想解決世界的終極難題，你們也應該給這個紀元的新生命多一點時間吧？」
    惡魔青年偵探的話語，就像一塊丟進湖水裏的純金屬鈉，那牆壁上的黑色人影在迅速地扭動縮放，似乎想要從那牆壁裏脫困，又好像隻是單純的產生了變化。
    「不，你什麽都沒有解決，你什麽都沒有完成，我們的承受和犧牲是毫無意義的嗎？你到底在幹什麽？」
    「你這個膽小又可悲的騙子，既不敢麵對過去，也不敢麵對未來，你究竟要這樣躲到什麽時候！」
    「我受夠了，我想要讓這一切結束，你明白嗎！不管用什麽手段，結束它！」
    黑色的發絲，像是鋒利的金屬刀刃，將惡魔青年偵探的麵龐和皮膚劃得亂七八糟。
    但那畢竟隻是微弱的攻擊，惡魔青年偵探的本體仍然是惡魔，於是在攻擊結束之後，他就像一個渾身上下布滿不規則鱗片死皮的怪物，又那樣揮手撫摸而過，把凸起翻開的皮膚又按回惡魔表皮之說：
    「你們已經不相信生命的可能性了嗎？我們走了如此之遠，見證了如此之多，這都是來自於生命本身的奇跡，雖然現在我們陷入了迷茫，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毀滅，你們也沒有做到任何事。」
    柯黎捂嘴，這惡魔青年偵探這會兒居然開始喂哲學雞湯了。
    雖然一旦涉及宇宙還有命運，這些話題就不可避免地虛幻起來，但是像他這樣認真討論的，如果不是他擁有足夠強大的實力和地位，一般人隻會覺得他有中二病。
    黑色的發絲焚燒又重生：
    「你們犯下的錯，你們承擔的責任，不要來找我們。」
    「我們之中並非所有人都是狂怒的複仇者，但你們也不要覺得自己就是完美無瑕的統治者。」
    「你們隻是一群愚蠢又可悲的怪物，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吧。」
    黑色的發絲軟弱凋零，不複剛才的強韌刀網狀的模樣，卻又像是卡在盥洗槽排水口的粘稠發絲，像是腐爛油膩的惡意延伸，又像是在幽幽的哭泣著，流淌著黑色而無形的眼淚。
    惡魔青年偵探隻是微微低頭和鞠躬，打著手電筒往外走去。
    在來到入口區域的時候，他就那樣消失在硫磺風暴般的烏雲中。
    直到柯黎確定對方已經離去，沒有靈感之類的遺留在這裏檢測，他從露出身影。
    這一幕，迅速引起了黑暗建築的反應。
    柯黎隨手打出充滿信仰之力的羽毛，在上麵附加淡金色的發光寶石粉末，使得這黑暗而破敗的地下世界全被點亮。
    「晚上好，剛才你們的對話我都聽見了，或者說，通過某些方法感知到了。」
    柯黎使用的是前世自己的形象，雖然不知道和先古人類差距多少，不過背叛者魔王都長那樣平平無奇的，他應該也差不多。
    而這一次，態度比較惡劣的牆壁人影們，似乎因為柯黎的異訪偽裝而安靜了下來。
    「你是誰？你不屬於被詛咒的大群，卻滲透到我們的領域和世界。」
    柯黎簡單地自我介紹：「我呢，托某些人的福，也成為了被困在這世界的倒黴蛋之一。但我和你們，或者是剛才那個惡魔不一樣，我大概屬於災難發生期間的第三方。」
    「我敬佩你們漫遊星際的勇氣，也感謝你們對生命文明的寬容與忍讓，但是末日降臨的事情總是沒完沒了的循環來循環去，我想徹底解決掉它，將這份曆史翻篇，請問你們可以給我一點提示嗎？」
    柯黎的話，一部分是聲音，一部分是線條，像頑童的畫筆，在黑暗的牆壁上無聲攀爬融入其中。
    「……」
    不過很意外的，對方居然保持了沉默。
    然後似乎從柯黎身上理解了什麽：「我們明白了，你就是解答者之一，擁抱黑暗也擁抱光明之人。」
    「不過這樣一來，應該是你給我們答案才對啊，當初的計劃……」
    啊？柯黎很想立刻將這牆壁踩在腳下，讓它們聽聽自己在說些什麽離譜的話。
    他還毛都不知道呢，怎麽還被先古時代的影子給要說法了？
    不過看它們這詭異的態度，柯黎又覺得，自己這第三方的身份要被刷新了。
    他在先古時代的眼光來看，是解答者，而不是什麽先驅者，誌願者，背叛者之類的玩意兒。
    「解答者是什麽？既然想從我這裏得到答案，你們就先解釋解釋吧，我也想確認一下你們有沒有被拯救的價值。」
    柯黎索性也不和對方盤邏輯，它們要這麽離譜的聊天，柯黎也就隨便扯個借口又把話題推回去。
    黑色的發絲在四處遊弋：
    「在很久以前，有些人向世界發起詢問，被認為有資格得到世界回應的人，也可以稱之為解答者。」
    「解答者，既可以操縱黑暗，也可以操縱光明，我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這種特殊的異常，但是卻無法從這個時代感知到你的存在。所以我們認為你不再是純粹的人類同類，但也不是惡魔之類的墮落存在
    ……」
    「你是我們的希望之一，也是我們的絕望之一……」
    柯黎想了想，自己又可以玩套娃，又可以玩黑骨頭和羽毛，確實如此。
    不過它肯定還有更深的內容。
    於是黑色發絲隻能繼續提供信息：「所以，解答者，現在可以告訴我們答案了嗎？」
    柯黎隻好繼續擺爛，反正翻臉就開打，他也不是很虛對方：「我的答案其實有很多，現在你們想知道哪個答案？」
    黑色發絲糾纏著構築出人類的形象，卻密密麻麻的毫不透氣，無法回歸原本的人類形態：「你不知道問題嗎？所有人都聽到過的那個問題？」
    柯黎：「對，我就是不知道，麻煩你們話說明白點，要幹一架還是怎麽樣痛快點行不行？」
    黑色發絲遲疑了一下，最終提供消息：「那麽，也許你是幸運的或者正確的，我們的一切都被腐蝕和詛咒，沒有任何可以支付給你的報酬，我們不能夠從你這裏得到答案。」
    這下柯黎鬱悶了：「長話短說，我和某些人有仇，想修理他們一波，而我查情報查到了這裏，現在你們把情報給我交出來，別扭扭捏捏的行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