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黑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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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回過神來,糖罐已掉落地上,碎成了顆粒。
「有沒有受傷?」
一名和善的女服務生拿著掃把和畚鬥跑來,如同是在等候回應似的望著她的臉,但亞希子完全沒有看見。女服務生正俐落地撿拾地上的玻璃碎片。亞希子看到這個動作,這才以嘶啞的嗓音說道:「真抱歉,都是我不小心,因為我覺得頭很痛。我會賠償的,請將費用一並算在帳單裏。」
「沒關係。您真的不要緊嗎?碎片散落一地,可否請您稍微站著別動,我馬上用拖把拖幹淨。」
亞希子搖搖晃晃地起身。仿佛這雙腳不是自己的一樣。
女服務生迅速地以拖把擦好地板。為了讓亞希子放心,女服務生朝她嫣然一笑,接著拿起桌上的水杯。
「我幫您換杯水吧。要是玻璃碎片跑進裏頭,可就不好了。」
「不用,這樣就行了。我已經用完餐了。真的很對不起,請讓我賠償店裏的損失。」
「沒關係啦。摔破幾個杯子是在所難免的事。」
「真的很抱歉。」
這個女孩幹嘛這麽慌張啊——女服務生心裏一定這麽想吧。亞希子一結完帳,便逃也似的走出店門。
迎麵而來的冷風令她停下腳步。十一月已過了一半,這幾天忽然吹起了冷風。鎮上已迫不及待地擺出聖誕裝飾,刻意營造出熱鬧的氣氛。感覺鎮上聖誕節的準備動作,一年比一年早。耶穌在馬廄誕生的日子,隔了兩千年後,在此極東之地,成了全年節慶的消費高潮,以及戀人們表現愛意的日子。自己的生日竟然會給全世界孤獨的人們帶來難以撫愈的傷痛,此事想必是耶穌始料未及的吧。
亞希子重新綁好脖子上的絲巾,思索著剛才餐桌上發生的事。
當時確實是感到頭痛。因為最近總是難有一夜好眠。明明就已經睡不著覺了,偏偏在這些日子裏,一天有將近十個小時得坐在在辦公機器前,實在苦不堪言。趕著要用的分店長會議資料相當繁多,每次呈給上司看過之後,就會再加上新的修改數字。眼淚逕自流個不停。眼底疼痛難耐。眼睛的疼痛從肩膀一路蔓延到脖子,傍晚離開公司時,甚至轉為令她惡心作嘔的頭痛。該休息一下了,亞希子心想,於是走進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廳,想喝杯紅茶。商業區的咖啡廳關門的時間很早,現在已將近關門的時間,店內空無一人。亞希子揉著太陽穴,坐在座位上喝著紅茶。平時她沒有加砂糖的習慣,但覺得今天的紅茶味道特別苦澀,所以想加幾匙砂糖,孰料挪動身體的動作竟變得如此吃力。擱在桌角的糖罐感覺是那般地遙遠。「我得伸手拿才行。」亞希子心裏這麽想,漫不經心地望著那隻糖罐。
突然間,糖罐動了。
那是個厚重的玻璃壺。與其說是玻璃,不如以葡萄牙語的vidro來加以稱呼還較為貼切(注),裏頭有無數顆小氣泡。壺裏裝著滿滿的砂糖,上頭蓋著一個略帶青色的厚實壺蓋。壺蓋卡啦卡啦地搖晃,不久,糖罐朝亞希子移動而來,發出咚咚咚的聲響。從蓋子和玻璃壺中間露在外頭的小勺匙,隨後發……卡當卡當的細微聲響。
亞希子沒有任何感覺。她腦中隻是想著——這樣就可以加砂糖了。
然而,緊接著下一個瞬間在亞希子眼前發生的事,讓她意識到這是超乎常理的現象。「咦!」就在她發出這聲驚呼的同時,糖罐以急速的動作飛出桌外,掉落地麵。糖罐摔碎的乒乓一聲,一直不停地在亞希子腦中回響。
盡管坐上電車,糖罐不停向她靠近的那一幕景象,仍兀自在她腦中不斷反覆出現。不可能!天底下哪有這種事!亞希子試著將心思放在剛才她從車站買來的雜誌上,但雜誌上的內容完全沒有映入眼中。
注:vidro,比玻璃厚實,而且帶有一種古典美。
這時,她感應到某道目光。
一道刺人的目光。
亞希子為之無法動彈。
是誰?這道目光是怎麽回事?既沒有敵意,又不帶半點親近感。
那是會讓人兩鬢隱隱作疼的的目光。雖然想朝目光投射的方向望去,但由於害怕,她遲遲不敢抬頭正視。頸項開始冒出冷汗。
「品川、品川到了。下車時請別忘了攜帶您的行李。」
車內廣播讓亞希子嚇了一跳,隻見電車停好站後,乘客如潮水退去般開始移動。
車內空氣開始流通的同時,緊張感也隨之解除,亞希子這才放眼望去。
沒人在看她。
不過,當亞希子睜大眼睛搜尋時,有名女子驀然轉身走出車外。
會是她嗎?
此人的背影,有著一頭烏黑柔順的秀發。穿著芥末色大衣、黑色的淑女鞋。看起來年紀和我相仿。
和其他乘客站在一起,不知為何,她的背影看起來特別顯眼。
為什麽?我明明就不認識她啊?
守在車外的乘客緊接著一湧而上,車門關閉。
難道是我自己多心了?
亞希子像解開咒縛似的放鬆肩膀緊繃的力量,整個人靠在座位的椅背上。最近變得有點神經質。她知道自己變得很暴躁,就連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正因為心知肚明,所以才會嫌棄自己,因而變得更加神經質,造成惡性循環。
晚餐吃什麽好呢?想到吃就覺得麻煩。到便利商店買個飯團打發一餐吧。
泡過澡、看過電視新聞後就寢,很快又是一天的開始。一想到桌上堆積如山的資料,就感到心煩氣躁。她長歎一聲,抬起了頭,猛然為之一驚。
景物開始移動的窗外,浮現出一張白晰的臉龐。
是那名留著長發,身穿芥末色外衣的女孩。她正以專注認真的雙眸望著我。
咦?
那張臉龐旋即消失無蹤。
亞希子感到震驚,一臉茫然。
我對她的名字、長相,完全沒有印象。可是……我認識那個女孩。很久很久以前,我曾在某個地方見過她。在那沉封於記憶深處的過去。
這下我知道自己睡不著的原因了。
亞希子衝好澡,換上睡衣,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執起酒杯,裏頭裝的是溫過的紅酒。
我不能喝太多……
亞希子的酒量並不好,但由於連日失眠,使她最近不得不借酒來麻痹自己。剛開始喝時,很快便能入睡,但最近已發揮不了效用。她喝的量正逐漸增加。今天早上她發現這件事時,一時為之愕然。一早醒來,由於頭腦昏昏沉沉,原本她還以為是感冒,但當她猛然發現擺放在廚房角落的空酒瓶時,登時為之目瞪口呆。不知不覺間,已堆滿了一整排空瓶。光一晚就喝了將近一瓶。她在上班的路上,不自主地猛嗅自己的肩膀和手臂有沒有酒味。她產生錯覺,感覺從自己身上頻頻傳來昨晚的酒味。
我會就這樣成為一名酒鬼嗎?一股令她全身寒毛倒豎的恐懼感襲來。她曾看過新聞報導,提到婦女和年輕女性酗酒的人口與日俱增的問題。原本還以為這絕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呢。冷水從細微的縫隙不斷滲入。原本對自己以及自己的生活,是如此信賴不疑,但現在已開始慢慢崩毀。
她瞄向電話。這兩個禮拜以來,他從未來過半通電話。這件事也從亞希子心底不斷戕害她的身心。盡管在公司內見到彼此,仍佯裝沒看見。亞希子自己也刻意閃躲。
不管怎樣,亞希子就是不想主動開口。當時他那怯懦的神情、令亞希子兩頰發燙的屈辱,以及令她冷徹心扉的空虛感,一一蘇醒。當我告訴他:「我父親生病了」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難道以為我是在向他逼婚嗎?以父親的病作借口?我隻是想向人吐露心事,但對方聽到和自己交往多年的女人道出其父親生病的事,竟然隻是簡短地說了一句:「是嗎?真令人同情。」他察覺到我想說的話,所以故意不聞不問。之後還轉到公司內的八卦,以轉移話題,甚至還笑到微微發抖。平時擺出一副豪爽磊落的模樣,總是對我說:「有事盡管找我幫忙。」一切全是假象。就在那一瞬間,一切情感皆已逝去。我立刻迎合他的話題,笑容可掬地陪他聊著公司的八卦,草草結束了這天的約會。我笑著向他揮手道別,轉身離去。我在心裏嘀咕著,別再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我不是任何人的真命天女。沒人肯傾聽我的心事。
一股苦悶的情緒從胃底翻湧而來。
短大時代的好友亮子遠赴美國留學,公司內最好的同伴真弓與同事結婚後,因為先生調職而於今年春天遷往大阪。亞希子原本就不是個長袖善舞的人,她們兩人的分離,就她而言是不小的打擊。或許她們會說「我們也都一樣很孤單」,但是對現在形單影隻的亞希子而言,隻會覺得全世界隻有她孤零零一人。然而,她不認為結婚便能消除這份孤寂。那些結了婚的朋友們,隻是移往另一個不同框架內,接受另一種全新的孤獨折磨。一直期望能歸屬於某個男人的那些朋友們,為自己失去昔日所屬的一切而大喊惋惜,亞希子見到她們這副模樣,因而對結婚有些卻步。
獨自過自己的人生——最近這幾個月,這句話一直朝亞希子近逼而來。過去她從未切身去思考這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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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這是一句令人恐懼的話語。亞希子沒有那樣的自信。
一旦開始思索這個問題,夜晚便變得無比漫長,把自己逼入絕境之中而無法自拔。她心裏明白,若不斬斷此種惡性循環,自己便無法迎接明天的到來。她微微籲了口氣,這才發現雙肩緊繃,於是她伸手朝肩頭揉了半晌。
坐在床上後,一股強烈的疲憊感朝她襲來。亞希子忐忑不安地望著枕頭,抱著絕望的心情鑽進被窩裏。確實有許多令她難以成眠的不安感。但真正讓她失眠的原因,現在才要開始。
怎麽辦,今晚應該又會做那個夢吧?
亞希子原本就淺眠,從以前便經常做某一種夢。一種奇怪的夢。這一個月來,每晚都做同樣的夢。讓人很不舒服的夢。
一個寒冷的夜,一處狂風不息的原野。
朔風不住地呼號。那是從陸地的盡頭傳來,令聽者聞之膽寒的駭人風聲。
亞希子在空中飛翔。在寒風凜凜的幽暗天際裏,獨自一人飛翔。
在杳無人蹤、連綿不絕的原野上。
非得飛越那座山不可——
夢中的亞希子非常焦急。她亟欲飛越那座高山,去尋求援助。再不快點,眾人都會喪命。
她越過好幾座山頭。疾風從腳底呼嘯而過。
可以望見遠處有一盞小小的燈火。
就是那個。我得快點趕到那裏不可。亞希子心中益發焦急。
偏偏始終無法接近那盞燈火。風勢強勁,宛如在阻止亞希子接近那盞燈火。
終於,那東西的身影愈來愈清晰。
當亞希子目睹那東西的全貌時,她的內心整個被恐懼盤據。
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座監視火災用的黑色了望台。一座用黑如木炭的木材搭建而成的高塔,獨自矗立於原野中。
塔頂懸吊著一個像鍾的物體。靠近一看才知道,它正熊熊燃燒。它不是鍾,而是燃燒著烈焰的黑色球體。
不行。我不能靠近它。亞希子陷入恐慌,她想停止飛翔,往回折返。然而,現在吹的是順風,亞希子的身體以飛快的速度飛去,隻見她順著這股勁道,不斷向黑塔逼近。
快停下來!我會著火的!
她逐漸靠向那顆燃燒的球體。不久,她已能感受到球體散發的熱氣。我無法避開!我要衝進火海裏了!
亞希子猛然驚醒。
她身處在自己昏暗的房間裏。醒來後隔沒多久,鬧鍾發出吵鬧的鳴響。不知不覺已經天亮。隔著窗簾,透進些許黎明的陽光。
她撐起僵直的身體,按下鬧鍾,伸手拭去額上涔涔冷汗。
真是的,竟然在睡夢中盜汗。又做了那個夢。這麽說來,究竟是第幾天做同樣的夢了?世上有這種事嗎?竟然一整個月接連做同樣的夢。
我到底是哪裏出了毛病?
亞希子一麵刷牙,一麵望著自己鏡中蒼白的臉龐,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性,再度感到背脊發涼。我自己一個人住,要是生病的話該怎麽辦才好?得花不少錢,而且也沒人可以幫我。倘若久病不愈,無法工作,到時候該如何是好?
她想起躺在醫院裏,身上到處插滿管子的父親。心中登時為之一沉。哎~~我該怎麽辦?
她粗暴地洗著臉,想借此趕走心中的一切憂悶,俐落地換裝、化妝後,急忙走出屋外。以前她總會很用心地為自己準備便當,也都固定會吃早餐,但現在光是化妝便已用盡全副精力。中餐又要靠便利商店的便當打發了,雖然昨晚吃的一樣是便利商店的飯團。亞希子撫摸著因膚質變差而不易上妝的臉頰,在寒風刺骨的晨曦下,快步往車站走去。
「早安。請支持此次參選眾議院議員的三宅篤。請多多指教。」
車站前,有一群年輕人身上穿著整齊劃一的夾克,向路人發放傳單。
原來選舉到了。最近都沒看電視新聞和報紙,所以沒注意到今天是政見發表日。
「請多多指教。」
一名充滿透明感,與政治活動顯得格格不入的年輕女子,向亞希子遞出傳單;在對方出其不意的舉動下,亞希子不自主地伸手接下傳單。
「謝謝您。」
與那名女子四目交接後,亞希子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這名女子頂著一頭短發,耳垂掛著一對銀色的耳環,給人的感覺潔淨無瑕,但是在和她眼神對望的那一瞬間,感覺仿佛自己的一切全部被她看穿。為什麽會這樣?好像在哪裏見過她……
由於亞希子快步奔向車站的剪票口,所以沒能聽清楚那名手握麥克風的青年說了些什麽,但他看起來相當年輕。與那名發放傳單的女子一樣,給人一種清新透明之感,散發一股不可思議的磁力。
沒想到有這種人投身政治的行列。
小時總是隨手丟棄的傳單,此時亞希子卻不經意地將它收進手提包裏。在東京,拿取傳單會給自己惹來麻煩。例如沿路攔人的推銷員、新興宗教。盡管很沒禮貌,但唯有無視於他們的存在,才能保護自己。對聯署簽名也得格外小心。要養成不輕易顯露自己興趣的習慣。因為一旦對某件事展現出很感興趣的模樣,所有事物便會立刻張牙舞爪地蜂湧而上。你感興趣對吧?你很想要吧?很想買對吧?現在才說你不需要,是什麽意思?不是你自己表現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嗎!
亞希子坐上電車,握住車廂角落的某個吊環後,不安感再度向她襲來。
她已經買了星期五晚上的高速巴士車票。
父親的病情不斷惡化。就連醫生也告訴她,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她害怕與母親對望時的眼神。在父親枕邊又該說些什麽才好?這種時候,不管說什麽都顯得做作。
不行。我終究無法像以前那樣麵對父親。
亞希子闔上眼。像我這樣的女兒,可真是無情啊。她們對待我的態度始終如一,但為什麽我就不能坦誠以對?他們明明就一直在等我回去啊。不知他們心裏是何等的孤寂,何等的怨懟。
亞希子極力想摒除雜念。
現在煩惱也無濟於事。總之,得先解決眼前的工作才行。不知道今天一整天可否完成那份資料。總之,有工作可忙,便是莫大的幫助。盡管隻是暫時用來打發時間之用。
亞希子深吸口氣,抬頭望向車內的懸吊廣告,想轉換心情。
讓自己的衣服看起來暴增許多的一星期聰明穿衣法。他隻是和你逢場作戲,或是把你當真命天女呢?最暢銷的口紅顏色。五年內存下一千萬的家庭主婦。口耳相傳下蔚為風潮的減肥法。如何轉換工作跑道,才能提升工作資曆?醜女變身大美人的現身說法。不可饒恕的女人。要男友甘願掏錢買下的戒指。不為人知的約會聖地——
看著這些廣告,亞希子覺得自己的情緒益發低落。
接受流行的事物,總是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笑容滿麵地麵對工作,從微薄的薪水中省吃儉用,找尋可以當自己飯碗的可靠對象,邀請公司同事參加自己的婚宴,擔任家庭主婦,一麵壓抑心中的不滿,一麵養育孩子——這又怎樣?就算再怎麽努力工作,也不會有任何好事發生。不論是工作、結婚、孩子、家庭,還是父母,全都一樣。我該怎麽做,大家才會滿意呢?要是他們可以別理睬我就好了。
突然感到火冒三丈。我明明心裏沒有懷抱任何期待,但大家到底希望我怎麽做才對?盡管怒不可抑,亞希子卻不知道「大家」指的是誰。大家……大家……就是大家。沒人了解我的感受,沒人明白我心中的想法。對於自己突然淚眼盈眶,亞希子感到有些不安。
沒有人看我。亞希子偷偷環顧周遭的乘客,隻見每個人都板著一張臉孔,避免與人目光交會,靜默不語地站立著。
但這時候,亞希子陡然感受到一道銳利的目光,令她全身為之僵直。
有人正在看我。
是昨天那道目光。那道強烈的視線。
亞希子毫不猶豫地抬起頭。
「啊。」
前方出現一顆眼珠。在車內的懸吊廣告中,有一顆巨大的眼珠。
一張橫陳的白紙中,有顆巨大的眼瞳正俯看著亞希子。如同凝視黑暗中的水盤一樣漆黑。在它周邊緩緩晃動的眼白,正閃閃發光。
這怎麽可能。難道都沒人察覺嗎?
亞希子驚慌失措。
那顆漆黑的眼瞳開始搖晃後,旋即轉為一顆漆黑的球體,起火燃燒。傳來火焰燃燒的爆裂聲響,讓人聽了心裏發毛。啊,這是那場夢的延續。那座黑塔就在前麵……
這時傳來隆隆的聲響。電車駛進了陸橋下。
隆隆聲忽然變大。這是什麽聲音?
突然一陣風從電車內吹過。有人打開了窗戶嗎?如同水麵上興起一陣漣漪般,每個乘客臉上紛紛露出詫異的神色。
啪、啪、啪、砰!
隨同這陣爆裂聲,眼前化為一片白蒙。車內尖叫聲四起,乘客們不約而同地展開行動,想要逃離,車廂內陷入一片恐慌。亞希子被人擠向坐在她前方的中年女子身上。隻聽得女子發出痛苦的呻吟。她腦中一片混亂,不知如何應付眼前發生的事。
「是爆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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