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麒麟降生、收複濠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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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政推行而下,內務司下的上千名官員在南京城的五軍都督府內簽下了軍令狀,而後一路往東進入了江南的各州各縣。
一直以來都處於寂靜的平南鎮也因為新政的推行而行動了起來。
平南鎮共有七師,合計兵馬八萬四千人,已有六師移營,趨於江南地區以維持大局穩定。
如今的南京城中,平南鎮僅有兩師的兵馬留守。
不過南京城的防務仍舊沒有削弱多少。
這一次陳望南下確實是輕裝簡行,隻領了三千近衛甲騎跟隨。
不過不久之後湖廣鎮的兩師與孫啟運率領水師主力也南下抵達了南京,南京城臨長江碼頭之上修築了大量的軍港,以停靠水師的戰船。
湖廣鎮兩師合有軍兵兩萬四千人。
內河水師如今有水兵共計一萬五千餘人,濟寧之戰內河水師並不參戰,自然也沒有多少的傷亡。
南京城中現有的守衛兵力,仍然高達六萬六千人,在軍事的力量根本無可動搖。
距離新政的推行,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
南京城的街頭巷尾貨殖依舊,人流如織。
新政在推行之後,很快便成為了南京城最熱的話題。
初時,茶寮酒肆間無不議論新法,言詞或喜或憂,或疑或諷。
不過現在這一話題,卻是已經被另外一個消息所取代。
廣袤南京城浸潤在梅雨初霽的濕潤空氣裏。
燕國公第門前,卻已是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朱漆大門上懸著八盞明角宮燈,即便在白晝也燃著喜慶的燭火。
整個公第的周遭,皆是身著赤甲,腰懸著雁翎刀的靖南軍近衛甲兵。
無數旗幡林立,萬千旌旗招展,將這座本該喜慶的府邸,幾乎變成了一座戒備森嚴的軍營。
而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整個燕國公第內被三千餘名近衛騎兵師的甲兵所拱衛著。
從影壁到正堂,從曲折回廊到亭台水榭,處處可見按刀而立的軍士。
公第門前,身著各色官袍的朝臣與身著靖南軍武官禮服的靖南軍將領絡繹不絕,幾乎將門前的青石板路堵得水泄不通。
賀禮堆積如山,從禦賜的珍寶到各色綾羅綢緞、兵器甲仗,琳琅滿目。
府內正廳、前院乃至廊下,都擺開了席麵,觥籌交錯,人聲喧嘩,一派烈火烹油般的極盛景象。
然而,與府邸前院的喧囂鼎沸截然不同。
後院的書房區域,卻是一片肅靜。
數十名罩袍束帶的靖南軍甲兵守衛在書房之外的各個要道,冰冷的目光掃視著四周,將一切喧囂隔絕在外。
偌大的區域之內,沒有半個仆役存在。
這片區域內不見半個閑雜仆役,隻有頭戴烏紗、身著緋青官袍的內務司官員步履匆匆,他們手中捧著文書,神色平靜,快速的行走在走廊之間。
書房內,門窗緊閉,惟有透過冰裂紋窗格的光線,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空氣裏彌漫著墨香與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氣。
陳望身著赤色的蟒衣,坐在巨大的紫檀木書案之後。
赤色蟒袍上的金線雲紋在明亮的光線之下流光四溢。
書案上,沒有賀帖,沒有禮單,唯有一幅詳盡的山川輿圖鋪陳開來,上麵以朱筆勾勒出無數箭頭與駐防標記。
書房之中,代正霖、陳永福、高謙、李定國、孫啟運、黃蜚六將正襟危坐,臉上都是帶著笑容。
除此之外,還有原先一直在漢中府中的王雲康、與常年在軍器局內主管炮廠的薄玨。
他們所有人的目光,此刻全都集中在陳望懷中的繈褓之中。
多年以來的擔憂,在此刻全都已是煙消雲散,懸在心頭的巨石終於落地。
他們追隨的主公,在即將步入而立之年時,終於迎來了血脈延續。
靖南軍等來了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這天下,也等來了未來的共主。
陳望懷抱著剛剛滿月的幼子,他的身軀僵硬,連呼吸都極可能的放緩,生怕驚擾了懷中正在熟睡的孩童。
陳望的臉上也是帶著笑容,嬰孩熟睡的麵龐從繈褓中微微露出,細軟胎發貼在飽滿的額頭上。
嬰孩均勻的呼吸聲在寂靜的書房裏輕輕回蕩,比任何捷報更令人心安。
就在半月前,在太醫院院使親自坐鎮、眾多女官悉心照料之下,馬玉瑛曆經一天一夜的艱辛,終於順利誕下這個孩子。
產房內外緊繃的氣氛,在嬰孩清亮的啼哭聲響起的那一刻,頓時化為一片歡欣。
此刻,這個凝聚著眾人期盼的小生命,正安然睡在他父親的臂彎裏,對窗外隱約傳來的滿月宴喧鬧渾然不覺。
在端詳了許久之後,陳望最終才緩緩起身,動作輕柔的將繈褓遞向侍立一旁的女官。
“帶去前廳。“
陳望的聲音低沉,目光追隨著繈褓。
“讓太夫人和夫人好生照看。“
女官躬身接過,雙臂穩穩托住繈褓,蓮步輕移恭敬的退向門邊。
陳望並不擔心自己幼子的安全。
整個燕國公弟全都是近衛騎兵營的甲兵。
而府內的女官和侍從不是陳胡兩氏的女眷們,就是靖南軍中一眾將校軍兵們的家眷們。
所有的人的命運和前程,全都惟係於他一身。
等到女官抱著繈褓離開了書房之中,一眾軍將們這才敢鬆懈了一些。
陳望稍微收斂了一些臉上的笑意,重新恢複了往日威嚴的氣度。
陳望的目光從一眾將校和官員的身上緩緩掠過最終停留在薄玨和王雲康的身上。
“王雲康。”
和眾人相比,王雲康的身形頗為拘謹。
王雲康原是漢中衛的指揮僉事,陳望入主漢中衛時,將他從邊緣的位置直接拉到了台前。
後麵一直以來他都留在漢中府內主管民政。
隨著陳望掌握的地盤逐步擴大,他主管的地方也隨之不斷的增多,實際上整個靖南軍如今現轄所有的地區民政都是由王雲康掌管。
軍需司的主官原先是由唐世平擔任,唐世平任為平南鎮鎮守總兵官後,王雲康便接領了軍需司主官一職。
若是按照朝廷的六部職權劃分,實際上王雲康在靖南軍中擔任的就是戶部尚書的職位。
如今在朝廷上,陳望也為王雲康謀取了一個戶部侍郎的職位。
朝廷的戶部,如今實際掌官者,其實也是王雲康。
“卑職……在。”
王雲康下意識的站起了身來,有些結結巴巴的應答道。
這一次,是陳望闊別漢中府後,王雲康第一次麵見陳望。
王雲康對於陳望的印象,還停留在陳望是漢中鎮總兵官的時候,現在還是有些沒有能夠完全適應。
如今的陳望已經貴為國公,執掌天下權柄,與當初還僅僅是總兵的陳望簡直是判若兩人。
王雲康光是坐在座椅之上,便能感受到那股驚人的威勢。
“坐。”
陳望從王雲康的表現,自然也是知道王雲康的心理,所以他的語氣一直是保持著溫和。
“新政推行下去,戶部那邊你稍微注意即可。”
唐世平和趙懷良兩人都已經是先後進抵江南地區,主持新政推行。
“要不了多久,那些士紳官宦們應該就會有些動作。”
趙懷良不久之前才傳來消息,錢謙益在常熟與一眾士紳會晤,商議阻擾新政。
這些士紳平日裏冠冕堂皇,張口閉口便是什麽家國大義,氣節骨血。
進了監獄,用刑不過一兩日的光景,就將肚子裏麵的存貨全部都招了出來。
陳望直接讓趙懷良調派錦衣衛,讓唐世平派遣軍兵,直接將鬆江徐氏、嘉興陳氏、太倉王氏、嘉定侯氏、無錫顧氏、華亭董氏,還有錢謙益的常熟錢氏,七家連根拔起。
如今江南正興起大獄,被拘捕入獄者,已經多達五千餘人,緊急加建了兩三座大型監獄之後,才將所有的人全都裝下。
“戶部這邊,還有多少的銀錢。”
談到專業的領域,王雲康的神色稍微好了許多,言語也通順了許多。
“戶部如今尚有餘銀八百六十七萬餘兩,剔除本季軍餉開支,尚餘六百零五萬兩。”
陳望北伐之前,麾下共有六鎮兵馬。
贏取北伐之後,又添大同、遼東兩鎮,共得兵馬八萬之眾。
而因為陳望現在徹底掌控了整個明朝的疆域,也還需要為南國其他各省其他的軍鎮軍兵發放軍餉,因此一季的耗費就要兩百六十多萬兩白銀,一年仍需要支應千萬之巨。
這些軍隊雖然孱弱,但是地方之上仍然需要其維持一定的秩序。
陳望眉頭的微蹙,也落入了王雲康的眼眸之中。
王雲康擦了擦額頭之上滲透出的細汗,緊張道。
“衛所的改製和軍隊的變革,正在進行,預估起碼要在明年開春之後,就徹底完成革新,新鎮的事情已經開始落下。”
王雲康現在在軍中的職務還領著軍需司主官的職位。
胡知禮作為兵務司的主官,在任直隸總督之後,實際上兵務司主官的職位也暫時由王雲康兼領。
所以軍隊的改製,陳望也是將其一並交給了王雲康。
“新政民政方麵的推行,由唐世平和趙懷良推行,你主要的精力,都需要放在軍隊的改製之上。”
“這一點,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
“兩廣、福建、浙江這些原先一直處於朝廷控製之下的舊疆之中,先設新鎮。”
陳望微微頷首,勉勵道。
“這些時日,你做的很好,所有的一切我都在看眼裏。”
“國公言重了,卑職分內之事,自當盡心竭力。”
王雲康垂下了頭,稍微放寬了一些心。
陳望想的很清楚,之所以要改衛所,設新鎮,就是想要將地方牢牢掌控在手中。
槍杆子裏麵出政權,強兵在手,才能壓服住地方的那些魑魅魍魎牛鬼蛇神。
北國和中原地帶,還有南直隸這些地區,他麾下的軍隊足以掌控全局。
但是明朝控製的舊疆,並非是他的勢力範圍之內,所以必須要設立新鎮,以為威懾。
“炮廠那邊如今的情況如何了?”
看到王雲康應下,陳望也沒有多和王雲康交流太多,而是將目光放到了薄玨的身上。
這麽多年以來,王雲康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足以勝任戶部尚書一職。
相比於王雲康的拘謹,薄玨便顯得有些隨意了。
薄玨還是過往那般,穿著一襲道袍,頭戴著道冠,有些興奮道。
“武昌軍工廠那邊已經完成了第三次擴建,現在年可產大小炮六百餘門!”
“海州船艙那邊的訂單已經全部完成,前月足量的火炮就已經運去了海州。”
薄玨神采飛揚,笑道。
“你別說,濠境的那些夷人炮匠還真是有些水平,而且幹活也是賣力。”
陳望拿起了書桌上的文書。
文書之上記載著近來武昌軍工廠的一應變化。
“夷人就是這樣,唯利是圖,隻要錢給的多,他們什麽都會做,也肯做。”
鄭芝龍的行動遠比陳望預料更快也更為迅速。
在濟寧之戰戰前,陳望便命人傳令給鄭芝龍。
讓鄭芝龍驅逐停留在濠境,也就是澳門的葡萄牙人。
鄭芝龍答應了,也不得不答應,做出了權衡利弊之後最好的選擇。
他終其一生都想要脫離海寇的身份,想要上岸衣錦還鄉榮歸故裏,想要位居王侯之列。
所以鄭芝龍在收到了命令之後,毫不猶豫的聚兵出征。
鄭芝龍聚集了主力戰船兩百餘艘,浩浩蕩蕩一路往南。
而後又在兩廣的沿海,召集了滯留於各地中小船隻四百餘艘,共計戰船六百餘艘,兵臨濠境。
廣東省也在朝廷的命令之下,調集土司狼兵五千,各地軍兵一萬五千餘人,陳兵於香山。
濠境的葡萄牙人本來在鄭芝龍下達通牒後不久,還想要抵抗一二,談論一些條件。
哪怕是在廣東兩萬兵馬的威脅之下,仍舊還在濠境不願意離開。
但是等到鄭氏六百餘艘戰船出現在濠境的港口之外之時,濠境的葡萄牙人毫不猶豫的投降,唯一的條件隻是能夠放他們一條生路。
他們的國家在歐洲陷入戰爭的泥潭,他們根本得不到有效的支援。
西班牙人不僅在歐洲和他們作對,還在遠東對他們一直打壓,他們的生存處境極為惡劣。
若非是鄭氏才是遠東海權的霸主,他們隻怕是早就被西班牙人給吃幹抹盡了。
而現在,鄭氏也對他們亮出了兵刃。
他們除了投降之後,再無其他的辦法。
濠境被收複,鄭芝龍將葡萄牙人的財富劫掠一空。
陳望也從鄭芝龍的手中,得到了一大批各行各業極有經驗的工匠。
卜加勞鑄炮廠的炮匠,是陳望點名需要的。
鄭芝龍知道情報司的事情,所以不敢在這上麵輕易欺瞞,因此卜加勞鑄炮廠幾乎全部的炮匠都被送到了武昌的軍工廠中。
不過鄭芝龍在最後,到底還是留了一些自己的小心思。
濠境那些經驗豐富的水手和軍官,隻有極少的人被送到了國內……
鄭芝龍既想要陸上的富貴。
也不願意放棄海上的霸權。
陳望緩緩的拿起了書桌之上的茶杯。
鄭芝龍的兒子鄭森,也就是後世的鄭成功,如今一直在他的水師之中效力。
在這個時候,鄭森便已經是顯示了他卓越的海軍指揮能力。
看在鄭森的麵子上。
陳望已經給了鄭芝龍很多的機會。
但是鄭芝龍到現如今,仍然是看不清局勢的變化……
